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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彻底黑下来,结账时那服务员冷着脸当着二人的面收走了茶具。

  茶楼服务员每人分配一桌或几桌客人,客人点东西可以拿提成,今天下午这么一折腾,那服务员等于白干一天。

  黑瞎子按住吴邪想给小费的手,“干一行得有一行的觉悟,我们这种人有很多。况且,我一没骂人二没骚扰,她还甩脸色,我最他妈的看不惯这种人。”

  吴邪点头说是,把钱包放回裤袋,没解释他只是想买包茶叶路上喝。

  两人绕到中南大学门口,大门的铁闸门已经合上,只留一道小门供学生出入,但这个点不对外开放,没有学生证工作证的外人进不去,只能从保安身上入手。

  吴邪从车里拿了包中华塞给黑瞎子,把他往前一推,“黑爷,交给你了。”

  黑瞎子理了理上衣,吊儿郎当走过去敲了敲保安亭的窗户。不到两分钟,他放在背后的手朝吴邪比了个OK。

  这里夜晚比白天更阴森,走进去一股凉意顺着脚脖子往头顶涌。二人没有迟疑,直接走到那扇铁门前,黑瞎子举着手电扫视一圈门内,说没人。说完他也觉得有点傻,封条都贴着,要真有人也不是人了。

  吴邪撕下封条,折起来揣进口袋,顺着楼梯往下走。

  黑瞎子把他这种行为看做旅游总得带点特产回家。

  吴邪十分熟练地推开另一道门,路过一排排木头架子,手扶上墙角的一堆纸箱,叫黑瞎子搭把手。黑瞎子推起来才纳闷装的啥,这么沉。

  两人使了全力才移出一条缝,吴邪钻进去抱出来一堆纸,给黑瞎子分了一半。两人把纸片别进裤腰带里,用衣服挡住,慢手慢脚走出屋子。来到上层,吴邪把铁链摆回原样,掏出另一张封条,往封条的背胶上吐了两口唾沫,一把糊在门缝与墙的接合处。

  黑瞎子把那张封条跟记忆里的比对一番,发现二者一模一样,就连纸页因年久的变黄程度都相差不多,“你为嘛换一张新的?”

  吴邪又看了看,“保险一点。”

  走到上层地下室的楼梯口,黑瞎子看到白天自己翻阅的那份档案袋没收起来,走过去准备装回原样,塞进牛皮纸袋那刻,他多看了几眼,看到一个名字,立刻叫住吴邪。

  那份1984年后勤部经费一览表上,有一个名字,齐羽。

  吴邪愣了愣,让黑瞎子把这份档案带上。

  黑瞎子笑着塞进裤腰里,“你不怕沾上我的味儿?”

  大学附近最多的是两种店,一是美食,二是酒店。

  吴邪开了间家庭房,两人把纸片按原顺序排好,黑瞎子看了几眼便躺床上抽烟去了。

  吴邪坐在地上,把与样式雷有关的图纸抽出来装进防水袋里,然后他看向地上另一个牛皮纸袋,却没去打开。

  如果说吴邪还有什么信息是不知道的,那么齐羽必然在列,并占据了很大面积的空白。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件事物,这是科学上的定律,无论怎样仿制,总有原版跟复制品的差异。吴邪并不担心复制人之类的科幻假设,即使真是复制人也无所谓,关键在于这样做的目的,那个人是基于什么动机,让他和齐羽长着一样的脸,有着同样的字迹,习惯,类似的思考方式。

  八百次,吴邪从没跟齐羽碰过面。

  也许碰到过,张家人杀了很多冒牌货,说不定那些人头里,有一个是齐羽。

  但他的一切又跟这个只活在三叔口中的人息息相关。

  在某些关键信息上,齐羽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表明,如果真的有一个设计者在设计这些故事,这个人只能是他。他知道未来有一个长相一样的人,那个人会注意到这张没有用处的封条,注意到摆放的文件,翻出这张样式雷进入张家楼,然后由此进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黑暗。

  重开里吴邪追问过很多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解连环和三叔,他们解释说是保险程序,至于是什么保险程序,他俩都不清楚,这是老一辈人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制定者是爷爷和解九爷。解连环和吴三省不过是按照他们的吩咐,把齐羽的笔记字样打印出来让吴邪练,在暗处调整吴邪的习惯,等到他成年习惯养成,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是自己?

  吴邪甚至疯狂质疑过爷爷,质疑背后是更痛苦的绝望。

  无能到必须质疑亲人才能给至今的遭遇做出解释。

  这样的人是多么可悲可怜。

  愤怒涌上来的瞬间,理智克制了一切。

  此刻,这封档案袋就在面前。

  吴邪深呼吸一口气,抽出一摞发黄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