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这桌上满当当的肉。”

  “那些都是他们刚买回来的,半扇排骨加一大块猪肉。那头猪我亲眼见过,不是瘟猪,这么多肉价格不便宜,他俩出手算得上很阔绰。”敬苍慢条斯理的说,“而且野猫拖走一大块好猪肉他们看上去也心疼,可能是因为有钱、大方、吃腻了。”

  “他们说易老师的老伴儿是为了捞猪网油,然后被淹死了。”敬苍分析到,“从种种表现看,他们家不穷,也没多节俭,而且绝对不缺肉吃,老太太会为了一点猪网油跳河吗?”

  “那她老年痴呆了,或者她就是很节俭呢?”林逾静问。

  敬苍想了想那条河。鸡毛蒜皮死耗子,死鸡死鸭死猪崽,老太太如果节俭到在那条河流捞猪网油的地步,为什么不去捞其他东西?

  “也有可能,但我觉得他们说谎的可能性很大。”敬苍说。

  “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那就不得而知了。”敬苍抬手摁灭了烟,回头瞥了眼瞎子的房间,“我去看看瞎子。”

  一说到瞎子,林逾静不再多想下去,点点头跟着敬苍去看瞎子。

  瞎子躺在床上,摘掉了墨镜,露出细长上挑的眼尾。

  敬苍拍醒瞎子,瞎子睁开眼,眼神陌生又警惕。敬苍愣了愣,估计是因为没怎么看到过瞎子的眼睛,才会觉得很陌生。

  “我给你看看。”敬苍说。

  瞎子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敬苍伸出拇指摁了摁瞎子的眉心,瞎子“叽哇”叫了一声。敬苍动作一滞,显然有些意外。

  “这么痛吗?”敬苍一边问,一边顺着额头按压到发旋处,“你体内的气有点杂,被其他的东西影响了,阴气有点重,明天多晒晒太阳。”

  瞎子木然的盯着敬苍。

  敬苍松开手,对林逾静说:“没什么大问题,去休息吧。”

  “孙铭你今晚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叫我。”

  敬苍叮嘱完退到了堂屋,堂口上烟雾弥漫,略微有点呛人。他弯腰咳嗽了两声,余光里似乎看到那大灰仙眨了眨眼睛。

  他透过烟雾凝视了几秒,堂口上的神像就是个普通静物,没有丝毫改变。

  贺逐山已经略过他进了卧室,里面传来哐啷一声,吸引了敬苍的注意力。

  贺逐山正打开衣柜往里瞅着,敬苍问:“你发现什么了?”

  “老鼠。”贺逐山用手拨开几件挂着的薄棉服,黑灰橙三色,上面都印着陶瓷厂的字样。

  “哦。”

  敬苍语气淡淡的,他还以为贺逐山发现了什么线索,结果就是只老鼠。

  他换了衣服坐在床边,看着贺逐山兴致盎然的模样,没忍住多问: “你怕老鼠?”

  “我怕狗。”贺逐山语气极其平静的回答,但敬苍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敬苍反手关上灯,躺床上睡觉。贺逐山找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也只好去睡觉,渐渐两人都陷入了沉睡当中。

  凌晨三点,夜深人静,瞎子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犹如僵尸复活。

  眼珠在他狭长的狐狸眼眶中飘忽不定的转动着,透露出某种动物的狡猾和谨慎。

  他转头看着在床上蛄蛹着的孙铭,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孙铭半梦半醒的蛄蛹了几分钟,最后被尿意憋得实在受不了,才睁开了眼睛。

  “我草!”

  孙铭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一双狐狸般的鬼眼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那一刻,他心跳狂跳不止,头皮上好像噼里啪啦的爆着火星,险些一头昏厥过去。

  他瞪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瞎子。

  “你奶奶个腿的……”孙铭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用怒音骂道:“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吓死个人了。”

  “我好闷,我要憋死了,这里面好黑好挤。”瞎子盯着孙铭说。

  孙铭怔了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瞎子的声音怎么变得又细又尖。

  他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说:“窗户打开很多蚊子……”

  “我好闷,快要憋死了。”瞎子没有感情的重复到。

  孙铭啃了啃指甲,最终妥协的走下床,一把推开了窗户。

  一股风涌进来,冷得孙铭一个激灵,手上寒毛直竖。他探头朝外看出,月亮惨白发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行了吧。”孙铭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往回走,“不闷了吧,事儿逼,赶紧睡。”

  孙铭顺势躺下,可瞎子还是像个木头一样直挺挺的坐在那里。

  “你干嘛?”孙铭摸着瞎子的手腕晃了晃,忽地有点慌张,“你没事吧,要叫我哥不?”

  瞎子反应慢半拍似的摇了摇头。

  “啧……睡不着就陪我去放个水吧。”孙铭摇晃着瞎子手臂,语气变软多了,“求你了,要憋炸了。”

  瞎子任由孙铭抓着,没什么反应。

  孙铭憋得面红耳赤,软硬兼施的拖拽着瞎子:“林哥,我爱你,求你了求你了,哥们儿以后再也不说你了。”

  瞎子脸色稍微松动了些,被孙铭牵着往厕所走。

  厕所里黑洞洞的,一进去就仿佛有几万只蚊子嗡嗡的往脸上扑。孙铭怕瞎子突然吓他,干脆一手抓着瞎子,一手解腰带。

  瞎子就站后面看着他,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变态。孙铭有些难为情,红着脸乞求到:“林哥,能把头转过去么?”

  孙铭捏着瞎子的手腕,自顾自的说:“我感觉你汗毛好多啊,摸着毛茸茸的。”

  “嗯。”瞎子回答到。

  孙铭速战速决放完水才敢松开瞎子去洗手,瞎子却站旁边一个劲儿的搓手。

  “你要洗么?”孙铭问。

  瞎子摇摇头也不吭声。

  “那你搓什么手?好猥琐,像个苍蝇一样。”孙铭抖了抖手,想逗逗瞎子,水珠洒了他一脸。

  孙铭都做好了跑的准备,结果瞎子只是冷静的伸手去揩水。孙铭愣了愣,觉得瞎子很不正常,按照以往瞎子手掌这会儿都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你真没事?”孙铭凑近瞎子问,忽然发现瞎子脸上也好多汗毛,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好闷,好痛,我快要被挤死了,放我出去。”

  孙铭皱起了眉:“怎么又是这句话,好没意思,回去睡觉。”

  孙铭推开门就往床上随意一扑,两只鞋天女散花似的各自飞到墙角。

  “哎呦,还是床上舒服。”孙铭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感慨,“快把门关了,好多蚊子。”

  瞎子关了门,却站在墙壁边来来回回踱步,就是不上床。

  “到底怎么了?”孙铭困惑的问。

  瞎子又在墙壁边踱了两圈,狭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孙铭,像某种猎杀时刻的动物。

  “床在哪里?”瞎子的声音很小,声线又细又尖。

  孙铭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大脑里一片空白,脊背上像是浇了盆冰水,透心的凉。

  什么□□在哪里?

  床不就是在这里?

  “你你你,什么意思?”孙铭吞吞吐吐的问,手已经紧紧的抱着枕头。

  “我找不到床。”瞎子一边搓着手,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烦躁,“你拉我上去。”

  谁他妈敢拉他上去啊。

  孙铭脑子乱成了浆糊,不由的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恐怖民俗。

  传说鬼魂是根据人鞋尖的朝向来判断床的方位,如果一双鞋的方位不一致,鬼魂就会在房间中迷路,怎么也找不到床的位置。孙铭有段时间老做噩梦,她妈让他把鞋尖错开放,后来果真就没再做噩梦。

  瞎子还在墙边来回踱步,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房间中,啪啪的声音像是压在孙铭的脊背上,孙铭吓得越趴越低。

  黑暗逐渐消失,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射在墙壁上,瞎子一张惨白的脸在影子下晃荡着,像是被关在了牢房中。

  瞎子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孙铭,孙铭看到瞎子脸上长着一层黑油油的胡茬。

  瞎子现在还是人吗?

  不会是鬼吧。

  孙铭攥紧枕头,手心里全是汗。

  “床在哪里?”瞎子眼神丝毫不动,语气陌生得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傻逼才给你说,孙铭想。

  “不不,不知道。”孙铭哆哆嗦嗦的说。

  “不知道?!”

  歘的一下,瞎子忽地抻长脖子,脸和瞳孔直愣愣的怼在了孙铭眼前。

  孙铭吓得心梗了一瞬,几乎说不出来话。

  瞎子脸上根本就不是胡子,而是一层灰黑色的绒毛!他的瞳仁大得离奇,几乎快填满整个眼睛,漆黑之中还闪着红光。

  他脸颊两侧甚至还有几根银色长毛。这仿佛是在动物的脸上安装了人的五官。

  孙铭全身涌过一股电流,整个人顿时就软成一根面条。

  “你下来。”

  瞎子张开嘴,几乎生长着满口腔的细牙,像一条老黑鱼似的。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孙铭,眼睛里有贪婪有不耐烦,仿佛特别想把孙铭咬死。

  孙铭拼命吞咽着口水,手指完全不听使唤的颤抖着。

  他是傻子都不会现在下去。

  冷静冷静冷静,情况越急越要冷静。孙铭在心里不停默念。

  现在瞎子上不来,他还有时间想办法。

  孙铭你不能总靠别人。你可以的,就像上次一样。

  他重重的吸着气,恨不得把身上的浊气全部排干净。

  可是他越着急就越达不到那种空灵的状态,这完全就是个恶性循环!

  瞎子盯着他,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孙铭也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你奶奶个腿的。孙铭在心里骂道。

  瞎子的脸越逼越近,几乎要和孙铭脸贴脸。孙铭抖着身体,一点点往后挪,心想瞎子要是再近点,他的初吻都要交代出去了。

  孙铭往后退了一个大步,坐在床的最中央,心想这样瞎子总没办法奈何他。

  孙铭刚打算松口气,脖子上忽然产生了个毛乎乎的触感,吓得他一激灵,手臂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掉。

  他定睛一看,只见瞎子背后伸出了一根肉粉色的东西,细细长长像触角又像尾巴。

  这他妈的是个啥?

  孙铭崩溃的喘息着,拼命身后去抓住那根东西,毛乎乎的,像……

  耗子尾巴!

  孙铭再看向瞎子,瞎子整张脸都覆盖上了毛,五官已经完全藏在了绒毛中,他眼睛又圆又黑,连鼻子都隐约伸长。

  这不就是耗子!

  那根尾巴像响尾蛇一样绕上了孙铭的脖颈,喉结被用力朝里一摁,孙铭差点干呕出来。

  孙铭用力掐着瞎子的尾巴,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叫。

  敬苍倏地从梦中惊醒,愣了一秒朝贺逐山腿上踹了一脚,贺逐山立马睁开了眼。

  他来不及多解释,只撂下一句:“出事了。”

  敬苍冲出门,恰巧碰到了林逾静,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推开孙铭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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