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也没有,可能是看花眼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底迷漫着生理性的泪水,视线迷迷糊糊的。

  瞎子从地里面薅了几根蒜苗和小葱,正巧碰上了敬苍。

  “不是,哥们儿,水桶呢?你不会连装备都丢了吧?”

  敬苍平静的回答:“找了个免费劳动力。”

  “啥?来新的收魂师了?”瞎子拿着菜嘀嘀咕咕走过来,“不会是什么奇葩吧,我最烦遇到不熟的收魂师,尤其是瘟……瘟、温柔的风轻轻的吹,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

  贺逐山像是没听到瞎子的胡言乱语,十分友善的笑着说:“挺巧的。”

  三个人一路沉默的回了楼房,瞎子拿着小葱径直走进了厨房。

  “我草!”瞎子忽地暴喝一声。

  林逾静的瞌睡顿时吓得全无,她闪电般的蹦了起来。

  她迷糊着双眼,只见一只灰白的东西拖着一大块肉从后门急速蹿出去。瞎子连忙跟了出去,那东西穿梭在茂密的野草间,油滑无比,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我草,怎么了?!”孙铭放下书连忙跑进厨房,只见瓷盆翻倒在地,香料和盐撒了一地。林逾静还跟没反应过来似的,呆呆站在原地。

  瞎子气喘吁吁的回来,问林逾静:“姐没事吧,就只野猫而已。”

  “野猫吗?”林逾静揉了揉眼睛,“我刚迷迷糊糊没看清。”

  这时敬苍也走了进来,脑袋上还流着血,问:“出什么事了?”

  “没啥事,就野猫把今晚的饭给偷走了。”瞎子无所谓的解释道,“哥几个今晚吃点素吧。”

  “这猫咋悄么声息的。”林逾静疑惑的摸着头说,“一点没发觉。”

  “肯定惯犯了。”孙铭回答到。

  贺逐山把两桶水倒进了水缸里,拿着扁担转悠了一圈,问:

  “房主呢?”

  他颇有点不管别人心情好坏的架势。

  林逾静这才发现了他,有些意料之外,又有点莫名的心虚。

  “房主……”瞎子看向院子下面,随手指了指两个小黑点,“回来了。”

  先回来的是个老人,一头整齐的花白平头,带着一副眼镜,穿着棉麻开衫和千层底布鞋。看气质挺儒雅随和的,符合易老师的称呼。

  老人朝几个人温和的笑着:“今天有事出门,没能照顾大家,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文绉绉的。敬苍默默点评。

  “没关系,我们就当自己家。”瞎子也不客气的说。

  易老师笑了笑。

  后回来的就是王姐,她手里提着半扇排骨,一大块肉,看着重量不轻,孙铭顺手接住了,沉得弯下了腰。

  敬苍刚想帮忙,易老师先弯腰接住了。敬苍闻到了淡淡的青苹果香味,他瞥一眼王姐。

  “王姐,不好意思啊。”敬苍还是第一次听到瞎子用这么诚恳的语气说话,“你让腌的那块肉被野猫拖走了。”

  “野猫?”王姐似乎有些诧异。

  “不碍事不碍事。”易老师连忙摆手说,“一块肉而已。”

  “对的,我们还有很多腊肉的,被拖走了就算了吧。”王姐不在意的说。

  敬苍微微眯了眯眼睛。

  王姐和易老师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

  按理说在这个年代的农村,不对,即便是在现在的农村,突然丢失一块肉也是一件令人遗憾和可惜的事情。大方点的可能也会叹息几句,而这俩似乎有点过于大方了。

  遥想当初孙兴明就是因为一块腊排骨打得孙树果半死不活。敬苍在心底叹了声气。

  “实在是给姐添麻烦了。”瞎子一边给林逾静按摩肩膀,一边说。

  “没事儿,一点小事,你们先出去玩,我来做饭。”王姐说,“我炖点排骨汤给那个弟弟补补,手背上都是疤。”

  “让易老师带你们去见见妈吧。”王姐说完又向易老师叮嘱了几句,让他给敬苍拿药。

  手上全是疤的敬苍:“……”

  贺逐山就往敬苍的手背上瞟了一眼。

  敬苍的手原本很白很干净,但现在手背却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贺逐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谢谢王姐。”敬苍并没有注意到贺逐山的眼神。

  王姐说完进了厨房做饭,易老师找出了消炎药给敬苍,趁着涂药的间隙,他坐在堂屋里擦拭那张黑白照片,神情有些悲戚。

  敬苍站在院子外面,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烟。他半眯着眼睛,朝手背上喷着药,药碰到伤口有点凉有点痛。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敬苍拿掉烟,看着西山的余晖问。

  “按照任务设定,易老师的老婆是我们的大姨,我们得知了姨娘死亡的消息过来奔丧。”

  敬苍心底错愕,没想到他还真蒙对了。

  易老师恋恋不舍的把相框挂上墙,从柜子里拿出了个大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堆金元宝,哗啦啦直响。

  “孩子们,走吧。”易老师取下眼镜擦了擦,叹着气说,“去看看你们大姨。”

  几个人走在田埂上,田里的玉米长着绿油油,已经挂上了穗,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五人跟着易老师,一路往上土岗走。

  在昏黄的夕阳下,土岗上有一个小小的坟堆,上面正正当当的插着一个花圈,旁边用塑料布搭着一个小棚,远远看去像一座小草屋。

  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坟墓。

  塑料棚里面有一堆灰烬,还有一个燃了半截的纸人。

  这纸人有鼻子有眼,敬苍却莫名熟悉。

  易老师把塑料袋里的金元宝倒在了地上,拿出了几柱香蜡递给敬苍。

  “给你们大姨上柱香,上次看到你们时都才几岁。”易老师说,“转眼间都这么大了,你们大姨也……”

  说着易老师摘下了眼镜,擦了擦眼睛后,弯腰点燃了金元宝。

  但不知道是不是地受潮的缘故,那堆黄灿灿的元宝只燃烧着闷烟,几乎没有火苗。

  林逾静被呛得眼泪直流。

  易老师又用火柴点了几次,但金元宝燃烧的火苗始终得病秧秧的。

  “你们大姨这是不高兴,不想收呢。”易老师自嘲到,把那半截纸人放在了金元宝上。

  纸皮被火一烤,边缘瞬间蜷缩发黑,犹如晒干的蛇蜕,还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是人的叫喊声。

  敬苍点燃了香蜡,作了几个揖后插在了坟前。

  孙铭见状也跟着作了揖,瞎子抱着手站旁边,看上去兴致不高。

  “大姨她是怎么走的?”敬苍问。

  易老师一边叹着气,一边用木棍拨弄着纸灰,说:“淹死的……回去跟你们细说吧。”

  回到家中时,王姐已经做好了饭,正给敬苍他们盛饭。

  “谢谢姐。”孙铭接过碗,碗沿有一个缺口,他无聊的半趴在桌子上,把牙齿搁在缺口慢慢啃着。

  敬苍看了眼他,皱着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易老师说:“两个小孩就不要喝酒了,大孩子们喝点酒没关系。”

  说孙铭小孩子还能理解,敬苍没想明白为什么说瞎子也是小孩子。

  可能是瞎子看上去太憨了吧。

  易老师把酒杯递给敬苍,敬苍连忙推辞到:“我们家里面的规矩不让喝酒。”

  贺逐山撩起眼皮,饶有兴致的盯着敬苍。

  他突然发现敬苍这人有些奇怪。你说他遵守戒律清规吧,他说脏话也抽烟,不守规矩把他不喝酒也很尊重各方面的礼教。

  贺逐山清楚的记得,他上次在金晖观说了几句浑话还被敬苍白了一眼。

  “我喝。”贺逐山一把接过易老师手里的酒杯,说:“他们都不能喝酒,都是小孩。”

  其他几个人:“……”

  显着你了是吧。

  瞎子坐在孙铭旁边,像是把其他人当作不存在似的,头埋在手里,一下下揉着眉心。

  虽然孙铭和瞎子关系不咋地,但孙铭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对瞎子做出人道主义的关怀。

  “哥们儿,你咋了?上年纪熬不了夜了?”孙铭用胳膊肘顶了顶瞎子,瞎子往旁边倒了一下,吓得孙铭以为他要碰瓷。

  瞎子用力晃了晃脑袋,声音有些闷:“滚,哥们儿就是头有点晕。”

  林逾静放下筷子,伸手过去摸了摸瞎子的额头。

  “没发烧啊,咋回事?”

  “就是有点累,放心没啥大毛病。”瞎子推开了林逾静的手,“赶紧吃饭。”

  敬苍打量着瞎子,莫名觉得瞎子印堂发青,说到:“我待会儿给你看看。”

  贺逐山抬头瞄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易老师一共倒了三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贺逐山,一杯放在了黑白照片前。

  他解释到:“她活着时就喜欢喝酒,每顿饭都必须喝酒。”

  他轻咂了一口酒,长叹了一声。

  “哎……你们大姨她是淹死的。”

  淹死的?!

  孙铭立即抬起了头,他生怕这次倒霉的又是自己。

  “是旁边那条河?”敬苍问。

  “是。”王姐一边点头,一边拨了些菜肉供奉到照片下面,“找到她的时候都……唉……”

  敬苍心里疑惑起来。

  那条河看着并不深,而且里面漂着一堆东西,不太像能淹死人的样子。

  “她迷糊了头,为了捞漂着的猪网油,谁知道……”易老师轻啧一声,“谁知道下去了就上不来。”

  “哎,老爷子你在客人面前提这伤心事做什么,吃饭吃饭。”王姐和易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其他人也插不上话。

  孙铭给敬苍夹了块排骨,还是带脆骨的那种,敬苍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下河为了捞猪网油?是不是有点太节约了。

  敬苍看着满满一桌肉,心里感到越发不对劲儿。

  “你不吃我吃了。”贺逐山把敬苍碗里冷得温度刚好的肉夹走了。

  敬苍瞪了他一眼,在心里面骂了句“有毛病吧”。

  孙铭很懂事的给贺逐山夹菜,贺逐山摆摆手,笑着说:“弟弟,你自己吃就好,别总照顾别人。”

  “照顾我哥,没事儿,是吧哥?”孙铭有些舔的说。

  沉浸于干饭的林逾静差点惊掉下巴,她蓦地抬头看向贺逐山,两人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起。她愣了几秒,匆匆忙忙低下了头。

  贺逐山略带迷惑的垂下眸。

  吃完饭,瞎子,王姐和易老师早早的去休息。

  敬苍和贺逐山在边上抽烟,孙铭就着月光在空中练画符。

  冷风吹得烟雾弥漫,敬苍放松的倚靠在围栏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月亮。

  “易老师和王姐概率在说谎。”敬苍的声音带了点沙哑,贺逐山余光中看着他留着伤疤的额头。

  “怎么说?”林逾静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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