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毅森心里清楚,赵满星当初对他有怨气是正常的。当他捏紧了拳头,抱着承认自己彻底惨败的心情,对赵满星说他确定要退出渴望时,赵满星还愣了一下,问他有没有推荐的接任他位置的人选。刘毅森慢慢地向他解释,作为一家上市公司,风暴对CEO有着相当多的限制,他需要优先对公司的其他股东负责,也必须接受相关的审查和遵守一些规定。

  “就是说,我不能在其他地方做老板,必须专职。”刘毅森几乎无法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你人回去自己公司上班而已,我这边再找个人和我一起管事就行了。”赵满星有些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但明显不愿意接受他的决定。

  刘毅森深深地叹了口气:“风暴是我们家的家族企业,所以很多事情会变得复杂……我家里人要求我赎回我在渴望的那部分,对不起,老赵。”

  “渴望现在既没有上市也没有新的融资,不还是我们两个人当初投资的那一点点钱吗?现在刚开始盈利,绝大多数收益都投进去新店里了,你不是不知道的!”赵满星当即大吼大叫起来,“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你口口声声说做咖啡是你的梦想,现在你是想毁了自己的梦想,顺带毁了我的生意吗?”

  “当初我拿出来创业的钱,本来就是我家里人给的,现在如果不算清楚的话,我接班就会出现很多麻烦。”刘毅森无奈而忧伤地看着他,“我知道现在渴望的资金周转还比较紧,新店可以暂时缓一缓,先把手头的账算清楚。大不了等我自己那边上正轨了,我再自掏腰包,重新注资渴望,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梦想的!”

  “拉倒吧,刘毅森,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有兴趣的时候就梦想前梦想后,没兴趣了,还可以回去家里继承价值连城的上市公司,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有好爸爸好妈妈来给你兜底!”赵满星大为愤怒,根本听不进刘毅森的解释,“你回去当你的CEO,去当你的富二代和大少爷,不用陪我们这些穷人玩了,反正我们就是赌输了,赔个倾家荡产,也就是烂命一条!”

  刘毅森对他这番话震惊极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从一起奋斗过的兄弟口中听到这种评价,“……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看待我的吗?在你眼里,就只有你的付出是谋生和努力,我的付出都是在玩吗?”

  “不然呢?你们出来创业也就是为了体验生活而已吧?就算不是因为你爸死了,你不也迟早要回去继承千亿身家吗?你他妈真的会甘心做一辈子咖啡?说出去都没人信!”赵满星几乎可以说是指着他的鼻子骂出来,“我告诉你,渴望没了你会做得更好!我早就看不惯你忸怩作态的样子了,天天只知道说这个豆子那个烘焙的,如果不是我忙前忙后找人在网上做营销、刷好评,你以为这苦不拉叽的东西会有人愿意喝?滚吧!渴望不需要你!”

  没有当场就揍他两拳,是刘毅森留给赵满星最后的情面。而这几拳,在今天,他终于还是揍出手了。

  刘毅森可以理解,赵满星对他中途退出渴望的愤怒和记恨,他甚至也能原谅赵满星对他的误解和辱骂,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确实家境优越,享受到了很多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便利。更何况,渴望也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品牌,只要赵满星向他求助,刘毅森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但刘毅森万万没想到,赵满星居然选择了直接盗用风暴的资料,扯了一个巨大的谎言,昧著良心骗那些无辜的加盟商入局。在东窗事发后,他甚至自己找了个城中村的网吧躲起来,守着最后十万块钱的股票,以为没有人会找到他,还指望有机会翻身。

  赵满星的家人还算是有点良心,找到他之后就通知了刘毅森,此时刘毅森已经知道渴望咖啡加盟爆雷的事情了。比起旧同学违法盗用他自己的企业资料,更让刘毅森生气的是,赵满星把一间曾经满载热情、希望和梦想的小店,做成了一个圈钱割韭菜的虚伪空壳!当刘毅森赶到现场,还没来得及跟赵满星说他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坐牢了,一身烟酒汗臭的赵满星先大吵大闹起来,嚷嚷着让刘毅森这个叛徒富二代滚开,离他远点,在网吧门口吵得旁边奶茶店的店员都探头来看。

  “你他妈知不知道现在害得多少人血本无归啊?如果你填不了这个大窟窿,你就等着进去蹲个十年八载的吧!”见到他这种态度,本就十分烦躁的刘毅森,更加怒火中烧。

  他的狠话一说出来,旁边赵家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老太太立刻就慌了神,几乎要跪在地上哀求刘总,千万不要告他们家宝贝儿子,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了。场面顿时看起来相当难堪,围观的吃瓜路人议论纷纷,赵满星则更加气得跳脚。

  “对啊,你可是刘总,别人血本无归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继承回来的,你懂得什么叫投资失败、创业失败吗?做生意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他们赌输了,我不也赌输了?凭什么就让我负责?”赵满星像个流氓无赖一样,在街头大呼小叫一些根本没有道理的屁话,“你有本事就让我去坐牢,我死了也无所谓,反正可以拉着你的狗屁咖啡一起死!”

  刘毅森脑子里的那根弦,到这一刻,终于断了。他扑了上去,一拳砸中了赵满星的鼻梁,两人当街扭打了起来。隔壁奶茶店的店长报了警。

  于是,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场面:成天骄又气又慌,撑着一整天都在酸胀发痛的后腰,急匆匆地走进派出所会客室,温杰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成天骄一进去就见到刘毅森坐在角落里,脸上有瘀伤,西装又皱又脏,肩膀的地方还撕开了一个口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刘毅森这么狼狈过。

  刘毅森抬头瞅了他一眼,心虚地没有吭声,又低下头去。

  “成先生对吧?”那位警察同志看起来倒比较好说话,见到成天骄大着肚子,还体贴地给他拉了张椅子,“一点小纠纷,有了点皮外伤,我们稍微调解了一下。和解书已经签过了,没事了。”

  成天骄神情复杂地盯着刘毅森三秒钟,然后才看向她,“是那个姓赵的家伙吗?他涉嫌盗用上市公司的资料来为自己牟利,还有渴望咖啡爆雷的事情,现在有一大批加盟商在外面要追讨他的责任。我们的律师现在就在外面,需要我喊她进来吗?”

  大概是没想到他在操心风暴和渴望的事情,刘毅森有些惊讶地又抬了抬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成天骄,但依然沉默着。

  警察摇了摇头:“经济犯罪的事情,确实需要你们和律师好好沟通,然后再做打算。但是,”她稍微压低了声音,“我个人建议你们先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因为假设是你们要以公司的名义来追究对方的过失,那肯定是证据充分的,但是如果现在和他继续起冲突,他现场就能要求我们严肃处理今天的事,刚才那可是双方都动了手的……”警察的余光瞥了瞥后方一头乱发的刘毅森,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明白了。”成天骄叹了口气,左手不停地抚摸着孕肚,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并不舒适。

  “那你们先聊一聊吧,我出去和你们的律师说两句。”警察识趣地起身离开,恰巧温杰跟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和一瓶水。

  “热可可,先喝点吧,你中午都没时间吃东西。”温杰把杯子放进成天骄手中,然后又把矿泉水递到一旁的刘毅森面前。

  刘毅森瞅他一眼,挥手甩开了他,态度十分不屑。

  “你冲他发脾气干什么?”成天骄一见他这副脸色就来气,热可可也喝不下了,握着杯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刘毅森,“是你自己非要在大街上和别人打架,打到要我们来派出所里捞你。温杰和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起码态度也稍微好一点吧?”

  “你也知道他和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那还让他来干什么?来我身边又当一次卧底?”刘毅森没好气地怼了回去,“事情不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和你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我——”成天骄一口气噎在胸口里,气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孩子在肚子里不满地蹬了两脚,更是叫他疼得呼吸困难,眼眶都红了。但刘毅森说得确实没错,他既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干涉刘毅森的事业,甚至连感情牌也没有打的资格,因为两次分手都是他提的。成天骄只能强迫自己深呼吸,努力压下说话的语气,尽可能不去影响孩子的状态,“所有人都知道风暴是一个家族企业,无论如何,我会帮你,因为这就是在帮我自己的孩子。”

  “风暴,风暴……呵呵……”听了他的话,刘毅森忽然抱头苦笑起来,成天骄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无奈和愤恨,下一刻,猝不及防地爆发了出来,“你总是说我不理解你,我不懂你,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成天骄,那你他妈什么时候有理解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