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长公主去锦州?咳咳。”林苑硬生生被刚入口的茶水给呛了。

  来禀报的人回道:“是,今日天还未亮,就已经启程了。”

  林苑不禁皱眉:“姝儿......是去找姝儿的吗?”

  “大人在说什么?”

  “退下。”

  是谁给长公主递了不该递的消息?林苑寻思。

  不该有人泄密才对的。

  公主这一去无论打的是什么主意,都一定会碰见姝儿的,毕竟锦州城就那么大。

  得先通知姝儿,她躲也好,不躲也罢,都该提前做些准备。

  否则,会被抓回来的。

  林苑只在信纸上寥寥地写上几字,便让人快马赶去锦州。

  ——

  “殿下起得早,现在可以歇息会了。”蓉儿帮因早起而蔫掉的鎏月盖上毯子。

  “一路颠簸,如何睡得了?”鎏月懒懒道,“京中人怎么猜测我?”

  “陛下那边已经派人来询问公主府了,而国师那边收到消息后立马寄出一封信,但方向与我们如今的不同,似是在抄近路,至于寻常人等,的确也有在猜度公主是否在为退守封地做准备。”

  鎏月笑笑:“这两年,让这些风声飘远些,也无妨。”

  “明白。”

  蓉儿顿了顿,继续道:“殿下似乎在布局?”

  “挺明显的事啊。”

  “奴婢也觉得像现在这样谨慎些挺好。”

  连她都觉得我上一世太过相信那些亲人了。鎏月苦笑一下。

  鎏月突然清醒了些,道:“林苑送信?往哪儿送信?”

  “东南边的方向,殿下是给哪里送?”

  鎏月思忖一番,摇摇头:“摸不准。”

  “虽说是带着目的而来,但殿下的确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下来。”

  “锦州......总觉得那儿有什么在等着我似的。”

  蓉儿笑着猜道:“皎皎姑娘可不会在殿下的封地里。”

  说罢,连她自己都怔了怔:“这......会吗?”

  鎏月失神片刻,随后拧眉道:“皎皎......怎会在我的封地?”

  “奴婢不该乱猜的。”

  “慢着,林苑送信......我一出城他就要送信,何意啊?”

  “殿下与他算是熟识,即便直接问他,也能得到答案吧?”

  “那只狐狸,向来只回答他想让我知道的东西,真是拿他没办法。”

  “殿下似乎......已经默认国师的送信是因为皎皎姑娘了。”

  “有吗?”鎏月似是在问侍女,又像在自问,“我去封地,同皎皎有什么关系呢?”

  “莫非是怕殿下和皎皎姑娘碰上?”

  “她既要逃,怎会逃到我的封地去?”

  “最危险的地方乃最安全啊。”

  鎏月被蓉儿点醒,凝神道:“我们在这传信过去,能不能比林苑的快。”

  “或许?”

  “那就告知锦州知府,严查出城的女子,我要截住她。”

  七日后,驿站。

  “好安静啊。”鎏月被扶下马车时道。

  “官员途经时才在这里落脚,至于寻常百姓,在那边。”蓉儿指向不远处的客栈。

  “殿下,”侍卫中有人来禀报,“在这附近有一小队人马潜伏着,我们试探过,其人身手不凡,有可能是刺客。”

  鎏月:“是否刺客,去客栈那边问一趟便知道了,若正常地吃住,左不过是哪一家的护卫罢了。”

  鎏月还未用膳,禀报的侍卫便匆匆地回来:“殿下,小的问过了,那群人马的确是一位小公子的护卫,他们打算前去京城。”

  “小公子?是京中人吗?”

  “与那些护卫过手时,没听出有别的口音,而他们身上的某些印记,像是官家的痕迹。”

  “京中的官眷不都还好好地待着吗?”

  “这......小的不知。”

  “慢着,”鎏月若有所思道,“本公主现在闷得很,想找人下棋,你去唤那位小公子来。尽量不要和那些护卫起冲突,把人带到本公主面前。”

  “是。”

  蓉儿本来还不明白鎏月为何会突然如此在意一个陌生人,直至看清那个纤瘦的身影时,才恍然大悟——

  哪是什么小公子,这是皎皎!

  “你们都出去。”鎏月对眼前此景丝毫不觉意外。

  簌簌的脚步声过后,厢房里蓦地陷入无以名状的静寂中。

  林云姝好不自在,几近没有抬起过头,低眸凝视着轻绞在一起的手指。

  鎏月幽幽地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你看,我抓到你了。”

  林云姝踌躇好久,道出一句:“为何......会知道?”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鎏月看起来颇有兴致与她周旋,然而细细再看,眼底深处骤起的波澜怕是能生生淹死正和她说话的人。

  林云姝正是抬眸时瞥间这一幕,索性再垂首:“公主料事如神。”

  “好你个料事如神,”鎏月蹙眉道,“你就不想想......是本公主一直在寻你。”

  “想过。”

  “你说什么?”

  林云姝的声音越发小:“所以我回来了。”

  鎏月听得不太清,然而隐约听到些,她怔了怔,道:“回......回哪?这是往京城的方向......不对,去其他地方也是可以的,你要去哪啊?”

  鎏月心中疑云成团,不等人回答就继续问:“你是不是收到我要去锦州的消息,于是逃了出来,刚好被我逮到?”

  “锦州,”林云姝惊得微微睁大瞳孔,“你要去锦州?你本就是要来抓我的?”

  “我......”鎏月被绕得有些晕,情急之下道,“我才不是为你去的锦州。”

  也是,兄长不会泄密,那鎏月......的确不是来寻人的。林云姝想清楚时,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怎会这样矛盾?连她都想不明白。

  躲起来时怕被找到,如今知道她不来寻,反而心里更不舒服。

  鎏月定了定,脸上的愠意瞬即被敛回,不再那么令人生畏:“你究竟要去哪里?”

  林云姝回过神来,带着试探的语色:“回京城。”

  鎏月一怔:“啊?”

  “回京城。”

  一说到这个鎏月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刚逃出去吗?怎么又要回来?”

  林云姝的眼眶有些发红,便一直不抬头看她,闷闷道:“说了出来散心,又不是永远离开,我为何不能回去?”

  “就凭你骗过公主府的决心,谁都会想你这是一走了之。”

  “是你多想,我从未说过不回去。”

  “那你还敢不告而别?”

  “我若告别,你就不会让我走了。”

  鎏月:“那你说,为何一定要走?”

  “我太碍事了,不是吗?”

  “我可从未这样认为。”

  林云姝:“每日想着要如何把皎皎藏好,能不碍事吗?”

  “好啊,你果然一早就恢复了记忆。”

  “恢不恢复又如何?说不说出来又如何?”

  “你——”鎏月微微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云姝本也不想真心恼她,如今有些被吓到,瞬间就灭了气焰。

  自己理亏在先,林云姝便打算静静地听完鎏月的训诫,不再顶嘴,怎知鎏月也开始沉默了。

  虽知她生气,却没想过直面时会是这样的僵硬。

  林云姝忐忑一番后,下定决心要求和,于是慢慢地走近鎏月。

  鎏月的余光中映入渐近的小靴子时,眼色微动,然而下一刻就闭上了双眸。

  决不轻易心软。

  她的胆子就是这样被纵大的。

  不想理人吗?林云姝怔愣片刻,然而已经走到坐着的鎏月面前,退不得了。

  鎏月微曲着五指,指背正支着头,一副要昏睡过去的模样。

  突然,有软软的东西扶住了她的手侧,还试图穿到手心。

  意识到是林云姝的手在揉捏着自己的时候,鎏月连眼皮子都不禁颤了颤。

  这人......这人怎么来这招?

  吵架就好好吵,还扮乖是怎么回事?鎏月有些慌了。

  见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林云姝用指尖刺了刺鎏月的手心,轻声道:“睡着了吗?”

  鎏月依旧缄默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林云姝继续道:“既然我兄长不在,你能不能且先怪他?怪他纵我?倘若你见着兄长,而我不在,你才怪我,好吗?”

  她的言下之意是不要当面生气,险些让鎏月破功,要笑出声来,幸得她及时刹住,反应持续冷淡中。

  林云姝等不到回应,道:“吵完了就不说话,你倒是舒坦了,余我在这自说自话。”

  “我还没生气完,急什么?”鎏月终于开口。

  “你——”林云姝滞了滞,道,“我明日还要赶路,先回去了。”

  “去哪啊?”鎏月一改刚才的毫不在意之态。

  “京城。”

  “我问你现在去哪?”

  林云姝蹙眉道:“回客栈,我现在很困。”

  “你......”鎏月欲言又止,最好还是没有说出将她留下的话。

  林云姝虽走得匆忙,然而心里却存了几分期许。

  然而鎏月是真的没有留人。

  怎么这样记仇?林云姝禁不住踢了踢路过的小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