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都沉默不语,白素贞只得站出来道:“是我建言的。” 说完又把焚烧尸体的理由重复一遍。

  然没等她说完,就听那人接着道:“大人,诸位乡邻,只怕这妇人妖言惑众,不可轻信啊。老头子活了这把岁数,还从没听说过这样治疗瘟疫的,更没见过这等烧人亡灵之事。”白素贞循声望去,这才留意到说这话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老者。

  白素贞心下一沉,仍耐心道:“这是治疗瘟疫需要,绝非什么妖言惑众,焚烧是彻底消灭瘟疫病毒的唯一途径。大家也都知道,每逢瘟疫之时,不少人都会拜火神,便是这个道理。可是眼下阴雨不断,火神不显灵,我们只有自己用火去灭瘟疫。”白素贞想借老百姓信任的火神转移大家对焚烧亡灵的质疑。思索了下又道:“焚烧尸体绝不是焚烧亡灵。人死之后,亡灵早已超度升天。大家可曾听过火神危害亡灵的事?既然火神不会害亡灵,我们的火又怎么会能焚烧到亡灵呢?”

  老百姓被她这一通偷换概念的说辞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时都将信将疑,不由得顺着她的思路去想。有人在心里想:好像是她说的这么回事。既然能拜火神,为什么不能用火灭瘟疫?火神跟亡灵既然不冲突,这凡火就更烧不到亡灵了。于是人群中渐渐开始安静下来。

  白素贞诸人正自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突听人群中又有人道:“好一番巧言令色!方才那位老人家说的不错,你们就是妖言惑众。还什么消灭瘟疫病毒?我看这瘟疫就是你这妖妇带来的。”一旁的小青不禁怒道:“你张口妖妇闭口妖妇说谁呢?嘴巴干净点!”那人接口道:“说的正是你俩,苏州府多年未曾发过瘟疫,你俩刚来一年多,今年就发生瘟疫。现今你们又出此违背天理人伦之烂招,还借口火神妖言惑众,可见你们定非善类,必是妖孽作乱人间,祸害我苏州百姓!”这番话,等于是把众人的矛头都引向了白素贞。

  白素贞循声用目光去找说话之人,怎奈那人站的较远,又把头缩在人群中,天色又阴暗,况且瘟疫这段时间,经过他们之前的宣导,已有不少人戴着面罩外出,现场不少人都戴着面罩,她一时看不清那人模样。小青怒道:“妖言惑众,包藏祸心的明明是你,你如此生事,只会害瘟疫无法消除,更多的人死去。我们辛辛苦苦帮乡邻们治病救人,你说我们是妖孽,有何证据?”

  那人一时语塞,围观群众中不少人曾得过白素贞和许宣的医治,都将信将疑地扭头找那说话之人,却都没看见说话之人在哪里。过了半晌,只听人群中又有人道:“证据,证据自然会有的,日久见人心,还怕你们两个妖女不会露出本相?”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是人已经换了个位置。话音刚落,离那人不远处又有人附和道:“说的是!妖精就是妖精,总有原形毕露的那一天,我们都等着看妖精的真面目呢!”众人环顾四周,依然没发现到底是谁在说话。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有人低声道:“难怪她们长的如此美丽,却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原来竟然是妖孽化身。”小青怒道:“有胆量站出来说话,躲在人堆里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身?”说着准备跳过去动武,白素贞忙一把拉住她道:“有陈知府在,不可造次!” 一边高声对着围观人群道:“白素贞一家来苏州时间是不长,一向也承蒙各位高邻照顾,白素贞没齿难忘。可是白素贞和保安堂过去的所作所为大家想必也有目共睹,这里有不少人都是保安堂的老熟人了,白素贞何曾害过人?今日之言,实乃白素贞作为一个医者为救瘟疫之良言。”

  陈知府也正言道:“诸位,白素贞和许宣一家已到苏州快两年,未曾做过恶事,这里的很多百姓倒是都受过白素贞和许宣大夫的恩惠,诸位何以说她和小青是妖孽呢?方才是哪两位?”

  人群里窃窃私语,方才说话之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也不再发言。

  只听另一个声音道:“大人怎知这不是两个妖女迷惑众人的行径?先略施恩惠迷惑众人,再一边发瘟疫祸害众人,一边又充当救治者,以此骗取百姓钱财,还想让百姓感激她们的救治之功,沽名钓誉。”

  陈知府听完怒道:“胡言乱语!如若瘟疫是她二人所发,她们如何又要如此卖力救治?本次瘟疫,白素贞夫妇和小青姑娘一直尽心竭力,前期免费为百姓医治,不曾有私心。后白素贞又怀着身孕负责照看所有重症病患,不眠不休。保安堂至今仍对穷苦患病者免费救治,又何来借瘟疫敛财之说?再者,如若白素贞所言不当,诸位可有良策阻止这瘟疫蔓延?”

  众人一时沉默不言。白素贞和小青都用目光在人群中找方才说话之人,无奈人头攒动之下,依然没发现是何方神圣在说话。

  陈知府又道:“诸位百姓,自瘟疫发生以来,白素贞和保安堂的所作所为想必你们都有目共睹。你们中有很多人的家人亲人都是白素贞在负责照料诊治。白素贞夫妇素来医术高明,焚烧尸体的建言虽是她提出来的,但也是经过了我们安济会的诸位医家共同商议过,本官认同了的。本官听从她之言,焚烧亡者尸体,也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再染上瘟疫,大家是愿意让更多的家人活着呢?还是要坚持让已逝者入土为安呢?况且,我们并不是不让大家祭拜亡灵,尸体焚烧后,我们会把亡者的骨灰依旧埋入坟墓,你们的亲人不会尸骨无存,魂魄无依。还请诸位宽心,为活着的人着想。”围观的群众闻言这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恰在这时,陈知府暗遣人去调集的大批衙役赶到了,立即组织起来,让一批衙役拦起围观群众,另一批继续挖尸、焚烧、埋骨灰。有百姓继续痛哭喊叫,但没有人再强行阻拦。就这样,因瘟疫死亡的尸体都被挖出来,浇上油当场焚烧了,新亡者也都烧掉,留给家属们一捧捧灰烬,重新埋入坟墓祭奠。衙役们忙碌了三天,才处理完这些。

  晚上,白素贞和小青回到家,吃饭时,小青仍愤愤不平。许宣问起,白素贞才把白天焚尸现场的情形跟许宣几人讲了。许宣也不禁郁闷道:“这可真实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救人之人反成了害人的妖精。”小青道:“可惜了,今天没看清生事的那几个人是谁,不然本姑娘非得去撕烂他的嘴,叫他再敢血口喷人。”白福几人起哄道:“就是,我们帮你撕。”

  白素贞劝道:“算了,青儿,都是些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许宣也道:“正是,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人心是杆称,日子久了,大家自然会明白我们是什么人,等慢慢的瘟疫消散了,那些人就会明白娘子所言不谬。”

  小青道:“是,是,你们两个都是宽宏大量的大好人,就我是小心眼。岂不闻,人言可畏?说我们是妖孽……”许宣笑道:“就是,若说我是妖孽还行,我许宣一介穷酸书生,即无功名,又无财势,却娶了个这么漂亮贤惠的娘子,还得了个这么漂亮又伶俐的妹妹,没有点妖孽的手段哪能行?我们青儿这般可人疼的美人儿,怎么会是妖孽呢?”几个人一时都被许宣的话逗笑了。小青见许宣打趣她,放下碗筷道:“不跟你们说了,我去看看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小青出来道:“姐姐,那个人怎么还没醒啊?”许宣道:“唉,那人受伤过重,瘟疫之症也不轻。这几日,白福每天都给他定时换药,又按我开的药方熬了药按顿灌下,外伤是见好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没什么起色,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白素贞听了,来到里间,见那人仍然双目紧闭,昏睡不醒,但面色已比刚救回那日好了很多,有了血色。于是搭了脉看了看,又把许宣的药方拿过来,想了想加了几味药进去,让白福照着煎了。

  慢慢的,每日新染病的人开始逐渐减少,半个多月后,就几乎没有人新染病了,死亡人数也也来越少。保安堂众人这才稍微喘了口气。白素贞与小青所照看的重症病人也逐渐减少,剩下的病症也在逐渐转好。于是两姐妹也不必日日守在哪里,每日只去查看个三两次,配了药让白禄他们几个轮流去照看着病患家人煎药服药。

  这日晚间,小青又去看那里间的特殊病人。白素贞知道,她幼失父亲,如今见到与父亲相似的人,难免多关心一些。于是也跟着一起去,见白福正在给那人按摩周身。白福说:“是许官人要这么做的,说是这人长时间这样躺着,气血流通不畅,须得时不时按摩疏通一下,好助他早点醒来。” 白素贞点头道:“官人说的没错,若是这样长期躺着不动,只怕好人也会成废人。”说完又搭了脉检查起来。

  小青在旁静静地看着,突然道:“姐姐你看,他嘴巴动了一下。”众人一时都凝神屏声,注视着那人,过了好一会,只听那人梦呓一般,微弱地含了一声“将军!”小青突然含泪道:“你们看,我说的没错,他果然是行军打仗之人,他刚才喊了将军。”正说着,只听那人又声音微弱地叫了两声“金戈”,便又无声息了。

  小青道:“他刚才说什么?金戈?他是不是又想起了金戈铁马?”白素贞道:“看来他定是我大宋军中将士,只是不知道他叫的是哪位将军?如今伤成这样,又是被谁所害?我等须得更加小心看护他才是。好在他终于开口了,总算捡回一命。”

  于是保安堂众人治疗瘟疫之余,便悄无声息地医治、照料着这个特殊的病人,期盼他早日康复醒来。

  又过了半个月,城里的大部分病患也渐渐被治愈了,只剩下少部分老幼病患,各药铺继续治疗着。白素贞和许宣总算松了口气,但里屋那位特殊的病人仍然没有醒来,自那次之后也再没说过一言半语,几人只好继续照料着。白素贞见他虽没醒来,但气色却日渐恢复如常人,便也稍许安心。吩咐白福每日除了喂药之外,再弄点稀粥慢慢喂下。

  这时四月已经快结束了,这场瘟疫整整闹了二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十一、谣言徒生

  白素贞姐妹和许宣一心扑在救治瘟疫上,却不想苏州城里关于她们姐妹俩的谣言却悄然蔓延起来。

  那日,白素贞与小青去收治重症病患的官衙查看最后几个病人,回来的路上,姐妹俩想着忙了这么久,就想放松一下。如今城里瘟疫渐消,街上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小青便指着路边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位道:“姐姐,我们去看看吧,好久都没好好收拾自己了。”

  姐妹俩便走了过去。正低头挑选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道:“你们听说没有啊,听说她们两个是一青一白两条蛇妖所变化的,你看长的多美。”另一人道:“真想不到啊,白娘子和青姑娘居然是蛇妖,亏我们以前还经常找她看病,想想就后怕。”又有人道:“你们不知道吗?上次焚烧尸体就是她们的注意,寻常人哪能想出这样的注意来?” 还有人说:“我怎么觉得,白娘子和青姑娘不像是妖精啊,蛇是冷血动物,那白娘子和青姑娘生的如此美貌,人见人爱,何曾冷血?这城里多少人都得到过她们的救治啊,有这么好心的妖精吗?” 话音未落,又有人接口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妖精才那么美呢,我们寻常人家闺女谁能长那么美?”还有人道:“可能她们真是比较好心的妖精,人都有好有坏,没准儿妖精也有善有恶呢……”另一人道:“你们说,那许宣一个穷书生,也没啥本身,怎么就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呢,怕是被妖精迷惑了吧……”

  这些话,声音虽小,却像风一样灌进了姐妹俩的耳朵里,自然也灌进了周围其他人的耳中。白素贞饶是一向好性子,听了也不禁气闷。拉了小青想回家去,小青忍不住转身对那群人怒道:“青天白日的,你们说谁是妖精?我小青是吃了你们肉还是喝了你们血了?说我们是妖精?”

  那几人见小青发怒,下意识地往后躲。其中一个道:“小青姑娘,可不是我们说的,我们也是听他们说的,如今街上都在传言呢。”白素贞道:“他们,他们是谁?”那人道:“我不知道,反正大伙儿都这样说,我也是跟着说说而已。”说完忙一溜烟跑开了。

  小青想追上去问个清楚,白素贞拉住小青道:“算了,青儿,我们回去吧。”小青道:“姐姐,你没听他说,街上都在传言吗?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何不让我去抓他来问个明白。”白素贞道:“正如他所说,他也是道听途说,跟着说说而已,抓了来也问不明白。不如我们先由他去,看让那幕后捣鬼之人还有什么花招 ,等他慢慢露出狐狸尾巴,再抓他来问不迟。”小青道:“那我们就只能忍气吞声,白白受这污名?”

  白素贞劝道:“小青,何必太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呢?我倒是挺想师傅的,端阳节就快到了,也不知道师傅收到我们的信到底来不来。师傅一个人在山上一年多了,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年节的。我们是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师傅一个人过节岂不冷清?”小青这才道:“被姐姐这一说,我也挺想念师傅的,要是王叔叔在多好。”姐妹俩一时都陷入了对师傅的思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