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冻春的天/朝换头术是跟着陆明琅学的。

  这个同在异乡为异客的穿越者小伙伴是石冻春穿越一年多后遇到的。陆明琅比他穿越的时间晚一年,开局自带《太吾绘卷》系统,带的还是生活技能齐全武功完全没练的基建档。

  石冻春还是挺羡慕她的,系统好用不说,离开初始小山谷之后还居然附带一个太吾村……虽然从零开始的基建真的很累,但是穿越前已经是个合格社畜的陆明琅做得很好,不仅成功把太吾村建设成了隐于山中的桃花源,还用作弊器拉满天赋的生活技能捣鼓出了各种各样的黑科技。

  譬如各式各样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开发出来之后,陆明琅迅速把穿越前靠着各大漫展刷出来的妆娘技术传授给了石冻春,美其名曰:行走江湖的居家旅行杀人必备技能。

  这会儿,石冻春一层一层地往张成岭地脸上扑粉。这少年醒过来之后见到了父亲的佩剑,已经又大哭了一场,这会儿对帮忙带回父亲遗物的石冻春很是信任,只乖乖坐着不动,任他施展。

  周絮和温客行一边继续打着嘴仗,一边也好奇地在看他的动作。大约弄了半个小时,石冻春收回手:“行了,尽量少用手去抹。”

  张成岭僵着表情,总感觉脸上被抹了无数层东西,生怕动一动眼睛都会出事。

  石冻春被他这个紧张的模样逗笑:“没事,自然点就好。不做太激烈的动作不会出问题。”如果真到了要逃跑的地步,那也不在乎掉不掉粉了。

  他从庙外的鬼面人尸体上扒拉了点红色布料,在地上滚脏递给张成岭:“把剑裹起来吧。”

  “啪、啪、啪。”温客行在一旁鼓掌,“石兄这一手易容术简直绝妙!虽然同周兄不大相同,但也实在是令小可大开眼界啊!”

  张成岭此刻虽然还能依稀看出先前的模样,但是乍一看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原先看着眉目清秀,颇有世家子弟之风,现在却不知怎么显得眉眼有些挤在一起,仿佛是穷苦人家出生,不笑的时候便是一张苦闷的表情。

  “温兄想太多了,我哪会这样的技巧。”周絮不咸不淡地说,“石兄,咱们出发?”

  “嗯,好。”石冻春把东西收拾好,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周絮和张成岭,“我昨晚跑了一趟镜湖山庄,现在也身上都是灰,咱们仨倒是宛如乞丐三人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把马匹背上的行李悉数解下来,又珍惜的摸摸马头:“乞丐哪里能骑马?看来咱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他正想把马鞍什么的都拿开,就见温客行摇着扇子走过来:“石兄,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替你照顾这匹马。倒不如说,咱们既然有缘,不如一同上路?”

  周絮眉头一皱,正想拒绝,就听石冻春诚恳地说:“温兄,你的好意我心领啦,只是你看你的画风看着就和我们不太一样,一起走太容易露出破绽了。之后还会有追兵,为了成岭的安全,咱们也只好有缘再见了。”

  他拒绝的太诚恳了,叫温客行一时笑容僵硬,周絮则拿袖子遮住嘴,闷闷地笑了一声,然后招呼了一声张成岭:“走了!”

  “有缘再见”这几个字,就很灵性。

  接下来的半日,石冻春见识到了那位萍水相逢的温兄的蛇皮操作——他们走在路上想休息时,就见到温兄带着小婢女坐在一旁;到达湖边想饮水,温兄突然又吟诗出现。

  等石冻春再次在客栈见到包下所有客房的温客行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这就是有缘再见的新解么,这位温兄,实在是个狼灭。”

  温客行正让掌柜让出两间上房来给两位“美壮士”,闻言好奇:“狼灭又是何意?”

  “像温兄这样的人,我们通常称之为狠人。”石冻春诚挚地说,“但是温兄比狠人狠了不止一点两点,你还横,俗称狼灭。”

  温客行的笑容迷茫了一瞬,然后恍然过来,笑意加深:“果然,石兄也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

  周絮又闷笑了一声,转头看张成岭:“你和石兄一起还是和我一起?”

  张成岭这一路上受了石冻春许多照顾。但大约是因为最开始带他逃出镜湖山庄的是周絮,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抓住了周絮的衣角。石冻春也不在意:“那我去另一间。”

  温客行十分体贴地替他们在房中备了替换的衣服,石冻春瞧了眼天色,见时间还早,干脆喊小二打了一桶水来。

  因为要的急,送来的是凉水。他也不介意,脱了衣服拿了毛巾好好擦洗了一番,总算把游戏系统建模那个皮肤白皙的壳子又清洗出来。

  换上略有些宽松的衣服,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拿上剑,喊小二清理掉水,走下楼去。

  周絮、温客行和顾湘正坐在桌边喝酒。顾湘前一晚上只见着他一身灰的模样,这会儿睁大了眼睛:“天呀,你长这样啊!”

  石冻春确实很好看。

  穿越过来之后,他入乡随俗开始养长发,如今的模样气质相比于原作男主亦天凛,更接近女号开局后会遇到的冥宫少主凌无绝。

  陆明琅第一次见到他看到的还是短发,后来看到长发惊为天人,勒令他以后出门在外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头发和脸,又问他考不考虑改名石兰台或者石檀郎。

  对“兰台公子”和“檀郎”的出处一无所知的石冻春:谢邀,虽然石冻春这名字也是当初打游戏百度来的酒名,但是挺好,不打算改。

  顾湘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开始绕着他转圈,石冻春难得有些尴尬——他平日里出门天南海北地到处跑,总是风尘仆仆。最开始还觉得一日不洗浴不习惯,后来也渐渐习惯,少有这样赶路时还能在客栈里打理自己的机会。

  像这样的称赞自然也是好几年没听到了。

  温客行看过来的目光中也带着些惊讶,反倒是周絮只抬了下眼皮子,复又低头去倒酒了。

  “哎,哎,石公子,”顾湘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回去坐下,又向他招手,“来一起喝酒啊。”

  石冻春在周絮边上坐下来,闻言摆摆手:“我酒量太差了,你们喝吧。”

  “今晚既然要在这客栈中歇一夜,饮些酒又何妨?”温客行主动替他倒了一杯酒,盛情相邀。

  杯子不大,酒闻着也很香,石冻春顿时有些犹豫。

  他穿越之前也喜欢喝酒的,啤酒喝得多,别的也尝过一些。穿越过来之后,最常来往的陆明琅是个偶尔酿酒自己却只肯喝鲜榨果汁的,于是更少有和人一起喝酒的机会。

  温客行看出他的动摇,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请?”

  于是石冻春不再犹豫,拿起那个小杯子和他一撞:“请。”

  酒的度数不高,也有些浑浊,但是难得有股香味。石冻春谨慎地评估了一下,觉得自己大约能喝一些,于是略略放松,又问:“张小公子呢?”

  “他昨夜睡得不好,一路过来又有些累了,我让他睡一会儿。”周絮答了一句,“等饿了就会醒了吧。”

  石冻春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摸出本子来。

  “哎,你这是笔吗?看起来怪模怪样的。”顾湘昨晚没看到,这会儿看到了,惊讶地叫起来。

  “是。算是铅笔吧。”石冻春答了一句。今日其实没什么好写的,但他已习惯了写手帐,于是大致写了些内容上去。

  温客行好奇地询问:“石兄在写什么,在下能否瞧瞧?”

  他这话稍有些冒昧了,也就石冻春这个性子不觉得尴尬:“看到是没什么,但我写的东西,温兄大约是看不懂的。”

  ——毕竟他用的是英文。

  手帐里记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今日凌晨,他便将先前在镜湖山庄抽下来的缠魂丝夹在了里面作为证物。温客行接过去翻了翻,果然看不动,便递还给他,笑道:“这莫非是什么暗语?”篳趣閣

  “如果暗语的定义是旁人都看不懂,那也算暗语吧。”石冻春耸耸肩,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温兄先前便说去镜湖山庄是为了周兄,你们二人是旧识么?”

  温客行“唰”地一下展开扇子:“我也是昨日才认识的周兄。虽然萍水相逢,却觉得周兄实在是个妙人,故此想结识一番。不曾想又借此机会认识了石兄,实在是运气颇佳。”

  这话也算是隐晦的夸人,石冻春挠挠脸,跟着夸了一句:“周兄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周絮刚喝完一杯,闻言被呛到:“石兄,你可千万别听他的鬼话。”

  温客行闻言惊诧起来:“周兄,此言差矣。我说的话怎么就成了鬼话呢?”

  石冻春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他们俩可能又要打机锋,遂站起来把椅子一搬,搬离他们中间,还善意道:“你们继续。”

  温客行:“……”

  周絮:“……”

  两个人齐齐无语地瞅了他一眼,前者不知为什么突然又笑起来,后者按着额头叹了口气。

  张成岭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桌上已经放好了许多倒盖着的碟子。

  “周叔,石叔!”

  温客行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张小公子,你可算醒了,我们都等着你呢。你周叔不见你来不肯动筷,害得我们也不好意思动筷。你石叔只好让小二把这些菜都盖上了。”

  周絮仿佛已不想继续和温客行斗嘴,只对张成岭说:“净手吃饭吧。”

  张成岭看看周絮再看看石冻春,乖乖点头:“哦。”

  石冻春则是补了一声:“小二,可以把碟子都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