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fonso Fontana 的祖先已经在西西里生活了....不知道几辈子了,据说门前的橄榄树是第一代开荒者在这里种下的,到了现在,他们全家六口人围一起也抱不拢那深灰色的树干。其实西西里这种连年战火的地方并不适合像他们这种只喜欢喝葡萄酒吃奶酪的人家居住,可是无奈这里水太好,土太好,种出来的葡萄太好,所以看着邻居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终究还是舍不得那几间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破酒窖。

  说实话,什么法西斯,穆索里尼,希特勒在 Alfonso 印象中不过是在他那信号不太好的收音机里偶尔闪过的名字。自从所谓的战争开始,他们这里的酒销量反而变好了,据说是因为法国那边被什么人占领了,全国瘫痪,不产葡萄也酿不出来酒了,所以,几年下来,他又买了两片葡萄园,扩建了多半个酒窖。

  不过习惯了硝烟的地方向来容不下过分的太平,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年七月开始,这个平静了好几年的小岛又开始了血雨腥风。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杀人的不止有刀有大石块,还有从棍子里喷出来的火,更有从天上掉下来的...会喷火的石头。看着别人家那肥硕饱满的葡萄瞬间变成焦炭,红艳艳的酒溶进土里变成了泥,Alfonso 寝食难安,恨不得架把大伞放在自己酒窖屋顶上,挡住那些砸在地上就是个大坑的什么炸弹。

  九月刚过,以往这都是酒农们最忙碌的季节,Alfonso 和妻子,妈妈,三个女儿从防空洞里爬出来,嘱咐了今天的轰炸时间,就往小岛北部走去。刚刚听声音有不少炸弹投向了那个方向,他要去看看他的酒窖,虽然今年没能收到葡萄酿出新酒,不过存下的四年到十五年的酒都不少,那都是宝贝,是他们六口人的全部家当。

  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酒窖,Alfonso 跪在地上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把上帝到圣母到历代祖先感谢了个遍,站起身来,拿出钥匙,打开了沉重的木门。Fontana 家每一个人从不再喝奶那天就开始喝酒了,所以一走进酒窖,这位酒农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满室的橡木混着葡萄酒的香气中夹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酒桶上的铁箍生了锈,却更加刺鼻。今天从清晨就开始下大雾,中午过了更是开始飘小雨,酒窖里没有油灯,更少有窗户,Alfonso 摸着黑,一脚踩上了一片湿滑。

  满地鲜艳的红色,顺着地板裂痕渗进木材里,那不是酒。

  “开门!Giulia,开门!”

  “来了!来了!”Fontana 太太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喊着,“哦,我的上帝,Chiara,你不要再梳你的头发了,它已经很漂亮了,快去给你的爸爸开门。”

  “好的,好的,”女孩对着镜子甩了甩满头的棕色长发,小跑着打开了门,“爸爸,你有没有帮我带一些那种好的橄榄油回来....哦,天啊,妈妈!妈妈!”

  满身是血的年轻男子躺在 Fontana 家客房的床上,从穿着上看像是个军人,可具体是什么军人,是哪国的,他们谁也不知道。

  “他...还活着吧?”棕发女孩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眼睛紧紧闭着,头发被黑红的污渍浸透。

  “好像....还有点儿呼吸...”另外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挺拔的鼻梁下方,“好像是有一点...”

  “不要碰他,哦,妈妈,”最小的女孩搂住 Fontana 太太的手,怯生生地看着床上的人,“我们去找个医生吧。”

  Fontana 太太摸着小女儿的头,皱着眉冲另外两个女孩说:“Chiara,Sofia,Gaia,你们谁也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不能找医生,知道了吗?”

  三个女孩看着妈妈点点头。

  “好,”Fontana 太太和丈夫交流了个眼神,“你们三个出去,好好陪着奶奶,我和你爸爸来处理。”

  三个女孩互相看看对方,挽着胳膊低头走出了客房。

  “他是。。。德国人?”Fontana 太太看着床上青年鬓角处隐约的金发。

  “不知道...”Alfonso 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下被血浸透的衬衫,“不过,他好像中了好几颗子弹,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我们要不要找医生?”Fontana 太太看着丈夫慢慢剪开青年的衬衫,皱着眉偏过头去。

  “我看还是不要了...”Alfonso 盯着血肉模糊的胸膛,“你先端盆水来吧...再把上次我们和德国人换来的酒拿来,那些酒精浓度好像很高。”

  “你能行吗?”Fontana 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问,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情景。

  “你记得 Adamo 吗?”Alfonso 抬起那人一条胳膊,慢慢寻找着断痕。

  “你小时候的那匹马?”

  “对,它以前就中过子弹,也摔断过腿。”Alfonso 很有信心地点点头,“都是我帮它医好的。”

  于是,高贵的比特侯爵 Draco Malfoy 就和一匹叫做 Adamo 的混血马以一种同样的方式救活了。

  死里逃生,听起来很复杂,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咬着毛巾接骨头,喝着伏特加抠子弹,抓着床单缝伤口,最后再吃上几片面包,喝下几杯牛奶,浑身滚烫的睡上五天五夜。要是途中不小心碰到耶稣来接,摆摆手告诉他滚开,也就差不多活过来了。哦对了,还有,就是这人必须说什么也舍不得死。

  “这是什么歌?”三个小女孩趴在床边,听着面前总算捡回一条命的英国飞行员吹口琴。

  “这是一首有魔法的歌,”Draco 靠在床边,一只手还被挂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拿着口琴,一脸神秘地看着齐刷刷的三个小脑袋,“有着非常强大的能力。”

  “真的?”六个大眼睛放出惊喜,飞行员的意大利语虽然很差,不过多少能听懂。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眼睛像湖水,头发像阳光,说起话来又绘声绘色,丝毫不影响交流。

  “对的,”Draco 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如果把这首歌教给一个人,那个人就能做所有你要他做的事情。”

  “比如什么?”最大的小女孩一脸兴奋。

  “比如,比如你让他吃饭,他就会吃饭,”Draco 抬眉笑了笑,“你让他高兴,他就会高兴,你让他回家,他就会回家。”

  “那...你让他...”女孩脸上微微泛红,低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你让他...爱你...?”

  “那他...”Draco 抚摸着手里的口琴,侧脸看向窗外,“那他就会不顾一切地爱你。”

  你要是让他活着,他也会拼了命的活下来。

  “那这首歌谁教你的?”看着面前有些出神的人,最小的女孩问。

  “嗯...”Draco 思索着适合少年儿童心理健康的措辞。

  “是 Harry 吗?”坐在中间的小女孩问。

  “啊?你怎么知道 Harry?”Draco 有些惊讶。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这个名字。”三个小脑袋一起点点头。

  “哦是吗?”Draco 忍不住勾起嘴角。

  “是的,Harry 是谁?她漂亮吗?”很明显的,意大利语里并没有 Harry 这个名字,三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认定了这位帅气飞行员心里人也是个女孩。

  “嗯,漂亮。”Draco 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中间的小女孩继续问,“意大利语里面,名字都是有含义的。”

  “嗯,Harry...”Draco 想了想,满脸的真诚,“Harry 嘛,就是 hairy,就是很多毛发的意思。”

  英国人起名字,果然很不讲究,三个意大利小姑娘互相看看,默默地达成共识。

  一个多月过去,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了,胳膊上的骨头也算能动了,Draco 有些担心地看着接的有些歪的腿骨,决定还是回盟军营地找个医生敲断重新接比较稳妥。虽说大恩不言谢,不过离别之时,发现自己真的穷的只剩下钱,还是让这位向来阔绰的侯爵大人觉得无比窘迫。救命之恩这种事情其实根本无法报答,看着那个善良的意大利男人天天提心吊胆地守着酒窖里的那些酒,Draco 决定客串一下红酒代理商,以权谋私,让那些盟军士兵们钱包出一下血,集资补偿给这家人在过去几个月带来的精神和经济损失。

  “你有没有买酒?”客户源一定要发展的彻底,连枕边人也不能放过,Draco 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的医生问的一本正经。

  “买了,买了,”Potter 医生假公济私,来某位病号的房间多查了一次房,“光我们几个医生就买了将近一百瓶了,喝到战争结束估计都喝不完。”

  “那就好,”Draco 满意的点点头,“他们下周还来,你可以再买一些。”

  “好,我再买,我把那一船都买了好不好?”Harry 拍了一下面前笑的得意的脑袋,转身拿过一副拐杖,“你腿上的石膏明天就应该可以拆了,他们找来了这个,所以你终于可以摆脱轮椅了。”

  “我觉得轮椅挺好的,” Malfoy 中校不是很满意这个改变,没有轮椅他就失去要求 Potter 医生亲自推他去晒太阳的权利了,“拐杖在沙滩上很不方便。”

  “你要多走走路,这样也有助于体能恢复。” Harry 蹲下身检查了下 Draco 的膝盖,示意他试着抬抬腿,“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不会变成瘸子?”

  “不会。” Harry 摇摇头,双手交叉搭在 Draco 的膝盖上,抬眼看着脸上略有忧色的人。

  “还能开飞机?” Draco 看着自己膝上的人,抬手附上柔软的发丝。

  “能。”

  “还能干什么?”Draco 俯身,将脸凑近。

  “Malfoy 中校还想干什么?” Harry 捏了捏面前笔挺的鼻梁。

  “还想,好好活着?”额头轻轻抵住,鼻尖蹭着。

  “嗯,好好活着。”Harry 吻上微颤的睫毛。

  “还想,你也活着?”

  “好,我也活着。”

  如果按常人,其实这就够了,可是 Malfoy 中校一向精神境界很高,除了基本生存需求,他还想藏弓息鼓,还想太平人间,还想东风入律,还想放马归田,还想…

  “还想上你…”声音低沉沙哑。下唇被人轻轻咬住,Harry 闭上眼,抬起下颚。

  “还有呢?”Harry 微勾起唇角,将脖颈扬的更高。

  “还想,现在就上你…”

  Harry 这次笑出声,抬手搭在身前人的腰际,顺着大腿内侧一直摸到小腿上的石膏,轻轻拍了几下:“Malfoy 中校大伤未愈,还是先保存体力吧。”说着站起身来,侧身躲开拍向自己屁股的魔掌,乖觉地把拐杖放在床边,还不忘照顾病号感受,蹑手蹑脚地小步蹭出病房。留下某王牌飞行员一个拐杖顺着门缝扔进楼道,砰的一声砸在墙上,端的是中气十足,义愤填膺。吓得路过小护士摔落满托盘的纱布剪刀小药瓶,直愣愣地盯着地上崭新拐杖的可怜残骸,侧眼瞟了一下旁边黑风阵阵的病房,不知道是谁又惹了这位侯爵大人。

  其实 Draco Malfoy 一向贪心不足,刚刚 Harry Potter 溜得太快,他有话没说完。他还想照着镜子互相摸摸皱纹,还想拿杯红茶一起拔拔白头发,也就…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