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石膏的 Draco Malfoy 靠着惊人的恢复能力没几天就活蹦乱跳地奔向了训练基地,之前的惨痛经历到是没有给这位空军中校留下太深的心理阴影,对于喷火式战斗机依然满怀热诚,挑了一架新的,还是命名“雄鹿”。不过为了对抗德国人的夜间高空轰炸,Draco 忙完白天的任务晚上又被抓去训练美国盟友们刚刚研发的P-61 黑寡妇,那位年轻医生更是无时无刻不是在手术室就是在查床。纵然二人在各个人迹罕至的空病房,武器库,修道院,废弃酒窖,甚至是半夜后山小树林里充分理解到了...偷情的意义。Draco 还是觉得,解放人类的事业确实很重要,但个人生活也不能太将就。

  于是在和年轻医生反复协商,反复调整日期后,他们终于在连敌军轰炸机都休息的圣诞节当天同时找到了休假日,准备一起出去转一转。

  这座地中海上最大的岛屿千百年来一直是战略要塞,从希腊到拜占庭,阿拉伯,西班牙,奥地利,到意大利,又到如今被盟军占领,持续的战争带来烽火的同时也带来了文化的融合,教堂,喷泉,剧院,地下宝藏,似乎转过一个街角就来到了另一个国度。

  因为两个人上大学的时候都修过西方宗教史,合计了一下,决定把这一天贡献给小岛南部的阿格里真托,神殿之谷。

  与大部分民族对于“神话”的态度不同,对于希腊人来讲,“神话”就是宗教,他们把对于天地的敬畏寄托在那些分工明确,体系完整的诸神之上,又将他们对诸神的敬畏寄托在雄伟的神庙之内。就像西班牙人修教堂一样,希腊人也将神庙也遍布于所到之处。

  所以当神庙在希腊本土都因战火和岁月近乎消失之后,一片保存得惊人完整的神庙群历经千年居然还安静的矗立在这座小岛之上,不知是岁月的遗忘还是慈悲。

  Draco 和 Harry 在山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来到一处高地,二人跳下吉普车,一大片高伟石柱出现在面前。

  “太震撼了不是吗?” 废墟上空无一人,大块的碎石和神像残骸散落在沙地上,Harry 踏上一处台阶,转头看着 Draco。

  “希腊人之后又来了那么多人,他们竟然没把这里完全毁了。” Draco 抬头仔细看着 Harry 身后的一大片碎石,“这应该是谁的呢?”

  Harry 转过身跳下石阶,走上前去仰视面前的石堆,繁复的花纹已经因为风化看的不甚清晰,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其他神殿:“这里看起来比其他地方都大很多,也许是宙斯,或者阿波罗?”

  “也许是的。” Draco 点点头走到 Harry 身边伸出手,“这里也算个大公园,不知道 Potter 医生以前是怎么逛公园的,不过在我的家乡大部分恋人都是牵着手的。”

  换上任何一个其他的恋人,大概都不会和 Malfoy 中校这样逛公园的。四个多小时后,二人终于把整片废墟转了一遍,因为没有文字记载,他们只能凭可怜的知识来猜测神庙的主人。

  “你知道西西里岛的三曲腿图画的是谁吗?” 二人在一处还算干净完整的神殿里坐下,Draco 靠在石柱上,低头问靠在自己怀里的 Harry。

  “谁?” Harry 一直都觉得那个图案有一种扭曲的诡异感。

  “美杜莎。” Draco 拿出一张卷烟纸,整齐地码上一些烟草,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是我在养伤的时候酒庄庄主告诉我的。”

  “就是那个女妖?” Harry 回想着那段神话传说,试图理解为什么要把那样一个可怕的女妖作为岛的标志。

  “这里的传说和我们听到的不太一样,他们说,是美杜莎为了保护父亲才被波塞冬强暴,又被雅典娜惩罚,而当她变得丑陋不堪回到家时,所有人的都厌恶她玷污了家族,说她是怪物,把她赶了出去。” Draco 低头迎上 Harry 诧异的眼神,点了点头,“那之后她就变成了满头毒蛇,心肠歹毒的女妖。”

  “是这样...” Harry 有些感慨地皱了皱眉,“那她的父亲呢,她的父亲都不接受他吗?”

  “连雅典娜都唾弃的人,在她父亲看来,美杜莎应该是十恶不赦的吧。” Draco 掏出火柴,点燃已经卷好的香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将持烟的手搭在头顶,另一只手摩挲着身前人无名指上的金属小环,“讽刺的是,波尔修斯后来把美杜莎的头砍了下来,献给雅典娜,成为她盾上面的武器。”

  “她父亲会理解她的,”Harry 抬起 Draco 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掌附上去,对齐,慢慢握住,与他十指交叉,“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他们都会知道美杜莎为他们做了什么。”

  “是吗?”Draco 吸了一口烟,把持烟的手放在身侧。

  “是的。”Harry 侧头吻了一下身后人的下颚。

  “Harry?” 微颤的睫毛扫在耳畔。

  “嗯?”

  “其实有时候,”Draco 轻笑了一声,吐出一个烟圈,“我不希望战争结束。”

  “别乱说。”Harry 抬手拍了拍正在胡说八道的人的脸颊。

  “可是,战争结束了,”Draco 握住附在自己脸上的手,手心朝上,将香烟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食指在微凉的掌心轻轻划着,“我们去做什么呢?”

  “我继续做医生,” Harry 看着划在掌心的词有些刺眼,抽出手,紧紧攥住,“你呢?你继续做教师?”

  “大概是的。” Draco 点点头,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些。

  “那,我们呢?” 安静了一会儿,Draco 又开口问道,“我们怎么办?” 埋在颈窝的声音喃喃着,“战争结束了,我们,去哪里?”

  想来可笑,如今燎原千里,兵荒马乱,这样的孽缘尚能苟且偷生,可来日海清河晏,万家灯火之中,放眼望去,却真的是无一处方寸之地可以栖身。

  “我不知道,”半晌,Harry 叹了口气,转身站起,跨坐在 Draco 身上,抽出那根即将燃尽的香烟,深吸了口,将烟头掐灭,扔在一边,“Draco,我不知道。”

  Harry 并不常吸烟,可他觉得,烟草本身的味道并不难闻,相反,倒是有种粗劣却又细腻的特殊香气。而就是这样的一种植物,在燃烧之后却大变了模样。高温加热后的尼古丁暴躁又强势,他贴近 Draco 的唇,缠住里面柔软的舌,将满嘴的苦涩辛辣一起渡入二人的口腔。

  微热的气体缓缓滑入喉管,身体本能的想要排斥这种并不舒适的触感。Harry 的喉结滚动着,但身前人显然比自己更适应此类化学物质,轻车熟路地将气体吞入肺叶,过滤,用舌渡回被自己吻住的口中。一系列的动作让 Harry 丧失所有的主动权,任由几乎肆虐地掠夺攻击着他的唇舌,将他肺里的氧气连同那令他窒息的烟雾一并吸走。

  空旷的高地上乱石纵横,满目残垣,湿润的海风吹过沙土,只留下干燥的咸涩味道。屹立巍峨的石柱之下,荒废千年的神庙又接纳了一次祭祀。如同那些散落在周围破碎陶器上画的人形一般,两个赤裸的男子激烈纠缠。其中一人躺在铺于地面的凌乱衣物上,双腿紧紧缠住在自己身上起伏的腰肢,汗水混着交融的液体滴落至垫在身下的布料上,晕开,洇出坚硬石面上的细碎砂砾。

  情为祭,欲做祀,歃血誓盟,焚骨献冢。不贡天,不奉地,只为超度你我。

  “Harry...”滚烫湿滑的甬道里粘腻不堪,Draco 抱起身下的人拥在怀里,小腹上满是已经开始稀薄的浊液,下身的律动却毫不停息,一下一下撞进包裹着他的炙热深处,“还是不肯说吗?Harry?”

  怀里人声音破碎哽咽,只是不住地摇头。

  “那好,我们不说,”攻势越发凌厉,言语却极尽温柔,“我们不说...”

  诛心之言,一旦说了,便是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夕阳渐沉,远处地平线流出咸涩的血红。

  “一会儿回去我开车吧,”Draco 趴在 Harry 身上,慢慢抚摸着身下人紧实的腰际,抬手拍了拍,“我看你这样是坐不住了。”

  “Malfoy 中校过去几个月的训练果然很有成效,”Harry 抬手抽了口烟,“我需要考虑一下要不要请个病假回趟家。”

  Draco 笑出声,拿走 Harry 手里的烟,吸了一口,翻身躺在 Harry 的肩膀上,微微抬起下颚,吐出一个烟圈:“哦对了,你上次说,你家住在哪里?康沃尔郡?”

  “嗯,”Harry 抬手摸了摸身边人的柔软金发,“在海边。”

  “可是你的医院在女王广场,”Draco 的手指在身下的裸露胸膛划了道弧线,“康沃尔郡开车到伦敦要四个多小时啊,你怎么上班?”

  “轮休日开车回一次家啊,”Harry 觉得问题好笑,“否则要我早上三点钟起床吗?”

  “那你平时自己住在伦敦?”Draco 侧眼看到 Harry 身下的衬衫有些褶皱,抬手铺平。

  “嗯,那时 James 太小了,Ginny 觉得伦敦不适合养小孩,就回了老宅,她的父母也能帮忙。”Harry 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身边人薄薄的耳廓,“你呢?平时住在军校?”

  “嗯,在林肯郡,”Draco 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在一旁的石地上碾灭,“Astoria 以前和我住在那里,开战之后她就一个人搬回了威尔特郡。”

  Harry 点点头,没再说话,侧身搂住身旁人的肩膀。

  “其实,”沉默了一会儿,Draco 开口,“其实,林肯郡离伦敦并不远。”

  Harry 感觉到话题的走向,没有接下去,Draco 继续说:“开车不到三个小时,路上还会经过剑桥...”

  “Draco,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Harry 打断说话的人,试图起身,却被紧紧箍住。

  “一周一次,”Draco 把头埋进身前人温暖的颈窝,扣住凸起的肩胛,“我去找你。”

  “Draco,”Harry 将唇贴在微皱的眉间,轻轻捋着金色的发丝,“Draco,不行...”

  “我们可以去老维克戏院看舞台剧,可以顺着泰晤士河谷骑单车,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我们可以去海德公园画画...”

  “Draco, 别说了。”Harry 吻了一下怀里人的额头,“我们回营地吧,现在太晚了。”

  “我在肯辛顿区有套房子,虽然是继承下来的,倒也不算太老。”Draco 继续自顾自说着,将头搭在 Harry 肩膀上,“父亲说曾祖母小时候是在马赛长大的,结婚后不喜欢住在威尔特郡,觉得枯燥,所以曾祖父在伦敦给她选了那套房子。那附近有条小河,我们可以划赛艇,也有足球场,我们可以去踢足球,还可以打马球,我认识很多马球俱乐部…”

  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不急不缓的语句洒在颈窝,Harry 闭上眼睛,低头轻蹭微凉的脖颈,“Draco...”

  “Harry,你会很喜欢那栋房子的,它很好看。屋顶是淡灰色的,外面是白色的,是肯辛顿区难得的法式建筑。门前有个喷泉,白色大理石的,是克洛里斯和鸾尾花。花园很漂亮,也有一个喷泉,是摩涅莫绪涅。喷泉里溢出的水会流向一个水池,上面刻的宁芙,水池里的水会一直流进花丛。Harry,我们可以种各种各样的花,会很漂亮的。”

  Harry 想打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Draco 嘴角略略上翘,像是在描述着不远的未来,“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自己修剪园艺,草坪。客厅里都是窗子,很亮,有一架钢琴。书房里有很多书,还有国际象棋,我们可以下棋。哦,你不是说我适合养阿富汗猎犬嘛,虽然没有养过,我们可以试着养养看…金色的毛发,和我一样…” 说话的人轻笑出声,“你可以看着我们俩一起,头发慢慢变白…”

  Harry 吻住身边人的耳后,皮肤下脉搏清晰地跳动着:“Draco,我们不说了,好吗?”

  “哦?你不喜欢这些事情吗?”Draco 抬起头,神色轻松地着面前的人。

  Harry 眼眶胀痛酸涩,紧紧盯着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

  “你要是不喜欢,”Draco 吻上微湿的睫毛,将脸埋入柔软的黑发,语气和缓轻柔,“那我们就只做爱,在那所房子里,什么都不做,只做爱。”

  世界那么大,大到可以容下伏尸千里的连天烽火,却容不下一双本就不该牵起来的手。百鬼诸神,空享千年香火,却挡不住贪嗔痴妄,世事无常。

  “Harry,我不会放手的,”叹息压抑地颤抖着,“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