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别动老攻的悬赏>第146章 吸血

  孙晨宇。

  在桓宇能源矿井坍塌当天, 被发现陈尸云间山的死者孙晨飞的哥哥。

  萧始不解:“他?这人不是个民工吗?看起来背景也挺正常的,怎么会和‘鬼域’有关?”

  事实证明,当年被牵扯进猎杀游戏的参与者身份各异, 看似并无关联, 但在游戏结束后, 不论生死, 所有参与者及其亲朋都有了一个共同的身份——受害者联盟。

  这只是官方对这个群体的称呼,事实上联盟可能并不存在,但确实有着这样一群与“鬼域”相关的人。

  时至今日,官方机构依然有特定的小组密切监视着他们, 尝试深挖当年的真相。

  案子虽然早已公之于众, 对关系人造成的伤痛也在漫长的时间中渐渐淡去, 但对他们来说,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桓宇能源的案子涉毒,是向省厅报备过的, 案子过了周悬的手,如果孙晨宇和孙晨飞两兄弟和当年的事有关, 他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

  江倦小口抿着滚烫的浓茶, 借着吹气轻叹一声。

  周悬这人在他看来多少有点怪,江住在世时对他还是不错的, 闲着没事会逗他几句说要给他买糖吃,偶尔还给个零花钱, 好得跟亲哥一样。

  后来出了事, 周悬是为数不多看破他伪装却不说破的人, 陪他演了十来年的戏, 可以说他能扮演好哥哥是与周悬的配合脱不了干系的, 直到这个秘密被公开后, 周悬都坚持帮衬他,从没让他受到过来自系统内的压力。

  他嘴上从没道过谢,心里却感激着周悬对他的付出。

  对方态度的转变,大概是在从克钦邦回来以后。

  那时他作为行动的指挥,因为错信线人又做出了误判导致自己被俘,周悬一手带起来的后辈为了掩护他,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边境线上,从那之后,周悬就对他心生芥蒂。

  他公然指责过江倦对身边人的不信任,心深似海,在出其不意时伤人至深。

  “江倦,你让我觉着害怕。我认识你,认识你哥这么多年,从没像现在这样忌惮过你!”

  “你吃过苦,遭过罪,是该心疼,可为什么要别人去为你的创伤应激付出代价?难道别人就不无辜吗!”

  “我看不透你啊……”

  江倦自以为受过刻骨的创痛,就不会再畏惧这些无足挂齿的小伤,但事实上,那句话带给他的痛感却是赓续不绝的,每当想起都会像一根尖刺把他捅了个对穿一样——疼,且深。

  真正让他难过的是自己对身边亲近之人的伤害,失望、悲观、消极这些沉重的情感从来就不是一天形成的,经年累月的伤痛成了痼疾沉疴,都是他们的一块心病,这样互相伤害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记得那时姜惩是帮他说过话的,他拦着像头野兽一样歇斯底里的周悬,嘶声喊道:“这不能怪他,真不怪他!周悬!你再给他一点儿理解,再给他一点儿宽容吧!你不能强求他回到从前,他已经在努力了,再给他点儿时间吧!”

  “十年了!十年了他还在伤人害己!他回不到从前,至少应该知道别走老路,别再害人!我对他的要求仅此而已,很难做到吗!!”

  姜惩怔忡着,挣扎许久,他说:“……阿倦,周悬话糙,但他没有恶意,你确实……需要多休息些日子,好好调整一下。”

  不知为什么,现在想起那时的情形,江倦居然有那么一丝希望当时挺身而出的人是并不在场的萧始。

  不管以前的萧始有多牲口,至少现在他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至少,漫天暴雨下,茫茫人海中,有那么一把伞是为他而撑的。

  不问因果,不计后果。

  直到这顿饭吃完,江倦也没想出头绪。

  孙家两兄弟的背景资料早在孙晨飞被害时他就了解过了,如果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有所察觉。

  “我有个猜想,还挺大胆的。”

  出了店门,江倦习惯性地把手插进裤子口袋。

  萧始见状把手机往兜里一塞,从身后搂住他,顺着他的手腕就摸了进来,借着那一小片抠抠搜搜的布料遮掩,强行扣住他的五指,硬带着他的手一起在他大腿上磨蹭。

  江倦就这么面无表情在他的强迫下,自己把自己的内裤拽下了两厘米,胳膊一路向上,连带着肩膀和脖子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你想死吗?”

  理论上来说,当江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始就已经死了。

  但江倦也有身为狗主人的尊严,他不动声色地捏着那人一根手指,沉着平静地向后掰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

  萧始当场嚎了起来:“嗷!媳妇儿轻点儿!轻点儿!要断了我日!!”

  两个男人当街搂搂抱抱已经不成体统了,还口出这等虎狼之词。

  一时间,上百道目光同时聚了过来。

  江倦有种错觉,萧始靠他太紧,以至于方才那一嗓子叫出来,很多人会误认为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声音。

  此时萧始贴在他身后,两只手都在他裤子口袋里乱动,连带着他的裤腿都蹭了上去,真的很难跟人解释要断的是萧始的爪子,而不是自己的宝贝。

  江倦:“……”

  他只能悻悻放了手,狠踩了身后那人一脚。

  萧始一声闷哼,委屈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给你提上来。”

  说完他的手又抽出来又去解江倦的腰带。

  江倦:“…………”

  萧始不知死活,“别气嘛媳妇儿,隔着裤子哪儿提得上来,我得把手伸进去才行,你忍一下,很快。”

  江倦发誓,他其实不想杀生的。

  真不想。

  当惨烈的哀嚎声再次响起时,周遭的围观路人纷纷拿起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江倦不明白。

  这鬼地方哪来那么多人?

  仰头捂着鼻子的萧始因为鼻血倒流进喉咙,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这条街走过去再往前二三百米就是花溪区CBD,雁息最繁华的地段。这个时间小年轻下班了吃完饭,肯定都是带着对象溜溜哒哒逛个街,玩够了直接回去困觉,要不咱俩也……”

  江倦肯定是没有逛街这个爱好,经年的伤病也让他不得不隔绝在远避人烟的地方,他性子本就凉薄,又长期不跟人交往,已经形成了不喜欢往人堆里扎的习惯,就是强拖着他,他也未必肯去。

  不过CBD却是个特殊的地方,他们今天才说了要关注叶明宵,找机会接近他,机会就来了。

  萧始说:“叶氏在CBD也有自己的写字楼,挨着骋圣双子楼的那座白色高层大楼就是,挺有设计感的,也算地标性建筑了。”

  他无视了路人异样的目光,迅速提好了江倦的裤子,按着他的双肩,把他推到路边能看到两座大楼的位置,“喏,经典擎天柱造型,像不像个一柱擎天的大蘑菇?”

  “……你能不把话说得这么恶心吗?”

  叶氏大楼确实很有设计感,外观通体透白,低层是上窄下宽的圆柱形,类似一个巨大的双曲线冷却塔,顶部顶着个硕大的伞状菌盖,看起来确实很像个耸立云端的巨型蘑菇。

  当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时,建筑物本身就会散发出蓝紫色的荧荧微光,并不刺眼,却让人无法忽视这一醒目的存在。

  “白天末日废土,晚上赛博朋克。这设计师还挺有眼光的,早几年就知道现在的人会喜欢什么。”

  萧始慵懒地挎着江倦的肩膀,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要不要过去看看?”

  “你是想被人看吧,把你的爪子拿下来。”

  江倦舔了舔唇,不知怎么,居然有种忐忑的感觉,“好久没出门闲逛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没事,别慌,老公陪着你呢,等下给你安排两个包包,再提他十根八根口红,你就不紧张了。”

  江倦觉着自己真是教养太好,才会纵着这条狗在自己头上撒野。

  不过江倦肯出去散心,对萧始来说绝对是件好事。他就像普通情侣那样,拉着江倦的手,无比自然地跟他同行在街上,神色举止一切如常。

  反倒是江倦觉着浑身不适,总想着把手从他指间抽回来。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第三次尝试缩手失败后,江倦终于有点慌了。

  这条狗到底要干什么?!

  “哪里奇怪?我搂着自己的媳妇儿又不犯法。”萧始理直气壮地揽着他的腰,“你看那些小情侣不都是这么干的。”

  “可他们是……”江倦羞于启齿。

  这要他怎么说?因为别人是异性恋,男女在一起本就是天经地义,而他们却是上不得台面的异端?

  他万万没想到,萧始接下来的话竟让他有了种被颠覆的错觉。

  “可你没觉着这大街上其实没有人注意在做‘奇怪’事的我们吗?”

  江倦四下看看,果然来往的行人大多有自己在做的事,没有人会把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太久,哪怕他们两个大男人正当街拉拉扯扯。

  萧始笑说:“江二,这个时代已经不像从前那么不能容人了,你已经被大多数人接受了,不要把自己排斥在外。让别人接受你之前,你先要接受自己。你不努力去融入的话,别人付出再多,总归是有限的。”

  江倦垂着眼帘,被他拉扯着往前走着。

  这话他有几分认同暂且不论,这世界在他毫无知觉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是真的。

  一路走来,江倦看到了不少同性情侣,他们挺胸走在人群中,看不出与旁人有什么不同,一切都是那么从容自然,完美诠释了爱情本身并无高低贵贱的道理。

  沉默间,江倦被萧始带到了叶氏写字楼下,荧蓝色的光映明了他白皙的面容,萧始就在建筑下的阴影里凝视着江倦,俯首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

  “倦,我爱你。”

  江倦:“……”

  萧始龇了龇森白的牙,“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表白,能不能给我点儿反应?”

  “……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鬼?!

  萧始还要再叭叭几句,江倦被他扰得头疼,赶紧想法子岔开话题让他闭了嘴:“这地方出过事,怎么到这儿来了……”

  “出过什么事?”萧始还没缓过劲。

  “去年,市局刑侦支队的二级警司千岁在大年夜值班时被绑架,凶手就是把他带到骋圣双子楼上直播杀害的。他和小惩关系不错,凶手明知这一点,还是当着他的面把千岁从高空推了下来,那之后小惩崩溃了很久,直到现在也不敢来这儿……”

  理论上这事跟江倦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案发时他顶着江住的身份,随因公受伤理应休息在家的姜惩来了现场,不巧目睹了千岁被害的全程。

  如今这事还是不可避免的跟他捆绑在了一起。

  萧始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印象中一起恶性案件的关键词与此相关联起来,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可能。

  “那案子的犯人,该不会是……”

  不会是……

  江倦可没有顾虑他心情的玲珑心思,再者这事在江倦看来,萧始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于是毫不委婉地说道:“对,就是你那同父异母的王八蛋兄弟干的。”

  萧始遭到暴击,腿一软,抱着人就要往地上倒。

  “媳妇儿,你真是下手不留情,一刀捅到底啊。刀刃把我刺穿了还不行,还得连着刀柄一起没进胸口才甘心……”

  “你有资格说这话吗?在床上的时候你还不是像没见过男人似的,恨不得把……”

  江倦蓦地顿住了。

  他特么的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萧始听了他这话眼冒黄光,当即站直了身子,扳着他不情愿扭过去的下巴,强行让他转过脸来。

  “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江二,你平时装得很辛苦吧?”

  如果现在能给江倦一把刀,他绝对先捅死萧始这不要脸的,再刎颈自尽。

  “……你先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放。我恨不得现在就如你所愿,把它塞进去,但是……”

  车速飙得飞快的萧始话突然顿在了这里。

  江倦觉着有些奇怪,侧目瞥了他一眼,忽见他用相当紧张的神情拉住了他。

  “倦!你怎么了,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你又发什么神经?”

  萧始轻轻一蹭他额头上的纱布,指尖沾了血痕。

  江倦一摸头上的伤,也怔了,“血?我的?可我没……”

  两人同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约而同抬眼望去,只见又一滴血当空坠来,砸在江倦额心,一路滑到了鼻尖。

  “血还有流动性,伤者还在这附近!”

  萧始忙把他拉远几步,避开了血污。

  江倦用手机一照自己的脸,“血珠下坠力和砸落的面积不大,不是高层滴下来的,应该就在……”

  两人目光齐齐落在头顶正上方,叶氏写字楼约六七层高处一扇向内打开的气窗。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写字楼内忽然跌跌撞撞跑出浑身是血的一人,沙哑地嘶喊道:“救命啊,杀人啦——”

  在市中心CBD这最繁华的地段,嚎一嗓子怪吓人的,免不了引来众人围观。

  江倦和萧始无心看热闹,闻声上前护住了那满身血的男人。

  萧始发现这人身上的血量多得吓人,但伤口却只在脖颈动脉处,这人用手死死捂着,根本不敢让旁人碰他,嘴里不停地重复:“疯了,真的疯了,他就是吸血鬼啊……”

  “冷静一点,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不管是谁对你行凶,他都没有继续有伤害你的机会了,放松一点,让医生帮你看看伤口,你应该也不想死吧。”

  江倦半安慰,半威胁着,同时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警察证,指着闻讯而来的保安说道:“都退后,现在这个人由雁息市局刑警支队负责保护,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罢便和萧始一起搀扶着男人,将人带到了写字楼前广场上的长椅边,暂时把人安置下来。

  江倦脱下外套披在瑟瑟发抖的伤者身上,有围观的热心群众递来了纸巾,萧始清理了男人伤口周围的血迹后,才发现这人脖子上出血量最大的伤口居然是……

  “咬痕。”

  江倦凑过来说道,萧始的手一抖。

  他们都很熟悉这种伤口的形态,江倦脖子上就有一个,萧始干的。

  到现在血痂还没完全脱落。

  江倦不像萧始内心戏那么足,大多时候他不会产生太多不必要的联想,在面对这起伤人案时也能做到不带入个人情感。

  “先生,听我说,你的伤口不深,没有伤到动脉,不会有生命危险。接下来保持冷静,别到处乱跑,就待在这里以免失血太多,我身边的这位前外科医生的技术很不错,有他在你就不会有危险。听懂了我的话现在就点点头做好了让他帮你紧急处理伤口,我现在就打电话联系市局和120,没问题吧?”

  在这种局面下冷静地安排现场工作的确是一个处级干部应该有的素质,但江倦的作战经验过于丰富,面对这种场面所表现出的过度平静甚至是淡然却给人一种违和感,让萧始觉着这人绝对是魔王转世。

  对其他群众来说,有这样一名可靠的警察在身边足够让人安心。

  也许是觉着气氛并不紧张,有几名年轻女孩拿出手机录着像,问道:“小哥哥,那如果没听懂怎么办呀?”

  “没听懂?那就只能打晕了。”

  江倦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在说一件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那几个小姑娘会又蹦又跳叫得那么大声。

  他抬手挡了一下闪光灯刺眼的光线,忙着与120联系,无暇顾及旁人。

  而萧始却上前去,隔着干净的纸巾按下女孩们的手机,对人礼貌一笑。

  “抱歉,这种场合还是不拍为好,况且他脸皮薄,还是麻烦你们删了跟他有关的照片和视频吧。如果一定要挂到网上夸夸的话可以选我,我这邪魅法医也不比他美艳刑警差啊,是吧?”

  人是挺不要脸的,但在这个颜即正义的时代,还是挺吃得开的。

  他又道:“姐妹们,听我说。你们看他一千遍,他也不是你的,但看书一千遍,知识就是你的了,没跑!所以都去看书,乖!他——我一个人看!”

  前排一个矮个子的女孩用手机捂着脸,躲到同伴身后直跺脚:“我好喜欢这种男人啊,长得好看,脑子又不太好,真是绝绝子……”

  那脑子不太好的男人天生不知道尴尬俩字咋写,手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就像走秀一样卖弄。

  江倦嗔他:“你骚够了没有?”

  萧始赶紧回来继续给伤者按着脖子上的伤口,“还好不深,血是看着吓人了点儿,没那么严重。”

  江倦点点头,随后对受伤的男人道:“放心吧,你的伤没有大碍,不会有生命危险。救护车和警察会在十分钟内赶到,可以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那男人惊魂未定地捂着脸,“吸血鬼……他就是吸血的怪物啊……”

  “是有人咬伤你吗?”

  男人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显然是吓坏了,“他……他犯病了,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跳起来把我按住了。我以为他是发兽性,还求他别那么对我……别像对季隐一样对我,他也不听,撕开我的领子,一口就咬下来了!”

  两人这才得空观察了男人的装扮,果然如他所说,他的衬衫领子已经被撕破了,沾满血迹,蓝条纹西裤和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皮鞋可以看出价格还是有点小贵的,这人是个典型的白领。

  萧始借着帮他擦血的工夫提起了他的衣袖,露出了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这人和他们工薪阶层的差距立刻就显出来了。

  “你刚刚说到季隐?”江倦还记得这个名字,“咬伤你的人,难道是……”

  “叶明宵!是叶明宵那个畜生!”男人嘶声喊着,“他害死季隐不够,还想来祸害别人!他就是个该死的疯子!”

  江倦一听这话坐不住了,开始四下张望。

  他正欲开口,萧始却道:“没门儿。”

  江倦:“……”

  萧始贴近他,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赶在大部队来之前自己先进去看看状况,印证这个人说法的同时,也想确认一下叶明宵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样……变态?”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了。

  身后那一群叽叽咕咕的小姑娘爆发出一阵哄笑,萧始不明所以,回过头来支棱着孔雀毛对人笑说:“别拍照,别录像啊,听话。”

  看他这开屏的德行,江倦心里就窝火,索性也懒得找理由了,“你就在这里看着伤员,我进去看……”

  “不、行——”萧始一字一顿拒绝道,“别逼我在这里亲你,你会身败名裂的。”

  江倦:“……”

  两人正僵持着,人群里忽然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咦?江副,萧法医?你们怎么在这儿?”

  白饺饺探出头来,跟两人尴尬地对视着。

  不知怎么,萧始居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怪了,带自己媳妇儿逛个街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心虚?

  “来得正好,你就在这里看护被害人,等狄箴他们带人过来。”

  江倦起身看了看萧始。

  那人立刻会意,无需他多言,起身拽着他就往写字楼正门去了,留下白饺饺和伤者,还有一众前线吃瓜的路人面面相觑。

  “这样做其实很不专业,也很不负责。”江倦边跑边说:“我们两个至少应该留下一个人的。”

  “所以说,我可是为你不专业了一回,媳妇儿,感不感动?”

  江倦:“……”

  萧始哈哈大笑,“开玩笑的,相信小白,她已经是个合格的警察了。”

  “……是合格的CP粉头吧。”

  “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又不是断网了。”

  两人回到写字楼门口,刚才那些被江倦喝退的保安都聚在门前,见两人靠近都警觉起来,相互窃窃私语。

  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不好意思,非本公司员工需要出示相关证明才可进入大楼,这位警官如果没有搜……”

  “发生命案,难道警察连勘察现场的资格都没有吗?知道妨害公务是什么后果吗?”

  “可是这位警官,”队长礼貌又碍眼地朝他笑笑,“您只有两人来勘察也让我们很难做啊。这年头诈骗的这么多,我们也分不清您的证件到底是真是假,万一您是不法分子冒充的,我们岂不是要摊上大麻烦?不如还是等接警的分局赶到再……”

  不等他这话说完,大楼内又传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趁队长分心时,江倦绕开他径直跑向入口,有几名保安同时伸手试图拦住他,江倦还没动手,又是一声痛嚎响在他耳边,随即围在他身边那一群保安人仰马翻,没人说得清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江倦想看看罪魁祸首此刻是什么表情,然而预想中一脸邀功请赏的人却在身后按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别回头,去做你想做的事。”

  江倦一怔,乍然想起在很多年前,他听过一模一样的话,也是在这个人口里。

  正是这句话给了他踏向深渊的勇气,让他无畏于前路的黑暗。

  此刻依旧。

  一如当年。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大楼,循声而去,只见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抱头从楼梯间奔了出来,只顾着逃命,根本顾不得周围的情况。

  江倦拦下那人时,对方一头撞进他怀里,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哆哆嗦嗦地拽着他,唇齿激烈地打着颤,话都说不清。

  江倦只依稀听清“小叶总……犯病……要吃人……”这几个字,楼梯间再次传出一阵嘈杂的响声。

  一个衬衫破了几道口子,身上沾了血迹,显得落魄又骇人的男人紧跟着追了过来,仿佛眼里根本瞅不见江倦这个人。

  那男人见这催命的又追了过来,又是一声惨嚎,拔腿就要跑。

  江倦抓着他的后领把人又拽了回来,“跑什么,你跑的越远,我越护不住你!”

  可那男人受惊太甚,慌乱中误以为江倦拉他先做垫背,反嘴就是一口咬在那人另一只打算去阻拦凶手的手腕上。

  这一口可说是在本能驱使下做出的求生反应,应激产生的爆发力可比有理智时强太多了,这一口险些连皮撕下来一块肉。

  江倦吃了痛,两手又都被这人绊着,分身乏术。

  眼看着凶手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能再使出一次把人踹出去七八米的绝技。

  但这招发挥不是很稳定,力气用大发很容易一脚把人踹出个好歹,除了拼命的时候,江倦一般不敢乱用。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这局面还不算性命攸关?

  他扎稳步子,正准备提膝反击,就在这时,面前劲风一扫,一个黑影横插在他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血流一窜老远,发狂的瘾君子应着一声惊呼倒了地。

  “差不多了,可以松口了吧。”

  江倦尝试动了一下被咬住不放的手,心道今天真是出门没看老黄历,被扒裤子又被咬,晚节不保不说,关键是要命。

  他又不能跟个被吓破胆的普通人一般见识,见对方迟迟不放他,只能拍拍对方的脸,尝试唤回对方的神智。

  不过萧始可没有这种耐性,直接掐着那人的颚骨,迫他张口放开了江倦。

  江倦按着伤口,数落他:“你要用这么大劲吗?把人弄伤了怎么办?”

  “他弄伤了我媳妇儿还没跟他算账呢,一点小疼让他忍着吧。”

  萧始说罢就把人推向了跟在他屁股后面追来的保安,回身又给了那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的行凶者一脚,彻底把人放趴了。

  一见这场面,谁都不敢乱动了。

  江倦伤得不轻,手自然下垂,顺着指尖直往下滴血。

  这一口要是再咬重些,可能就要伤到肌腱了。

  萧始捧着江倦受伤的手腕,按着血管近心端抑制着血流,越看越心疼,越心疼越气,憋着又不肯说,两手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江倦觉着要不是方才那慌不择路敌我不分的受害人被推开了,现在指不定也要跟行凶的这位一起躺在地上血流成河。

  “忍着点。”江倦说。

  萧始被他气笑了,“这话该我对你说。”

  “那你说,我撤回。”

  “忍着点儿。”

  随身的酒精湿巾不多,方才给外面那位伤者已经用了大半,这会儿萧始身上就剩一张,敷上伤口就不能动了。

  他能感觉到那人因为痛楚,手腕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连肩膀都一并抖着,显然是痛极了。可他痛得眼尾都洇出了红晕,仍死咬牙关不发一声。

  萧始问:“把自己逼这么紧做什么,疼就哭,痛就叫,都是本能,不丢人,何必忍到这个程度?”

  “又哭又叫有什么用,想求谁的垂帘,谁又帮得了我?”

  江倦反问,随后又对那群被吓傻了的保安说:“有烟吗?来一支。”

  众人都清楚,警察在自己的地界执行公务时出了事,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追究下来,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方才那拦人的保安队长反应过来,立刻拿了烟火,帮动作不便的江倦点上了。

  江倦任由萧始帮他处理着伤口,背靠前台坐了下来,略显狼狈,嘴里叼着烟的样子有莫名透着股盖不住的匪气。

  他用脚尖踢了踢被打晕的行凶者,夹着手里的烟,指了指在场的保安。

  “现在接警的警察还没赶到,劳烦你们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首先——这人是叶明宵吗?”

  生怕这事波及到自身,压根就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江倦又道:“都不说,那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那接下来的问题可能就有点儿尖锐了。”

  萧始给他做好了临时包扎,缓步走到保安队长面前,对方的眼神飘到哪儿,他就跟着挡在哪儿,不留余地。

  “把这样有攻击性的危险吸毒者关在这里是谁的主意?都活腻了吗!!”

  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大厅里,竟无一人敢回应。

  直到余音止了,保安队长才弱弱反驳:“不,不是……小叶总他不是吸毒,他只是……得了怪病。”

  看着萧始一脸怒意,他补充道:“至少我们都认为小叶总是得了病,没人觉得他是吸……”他不敢完整说出那个词。

  在叶氏,这是一种秘而不宣的禁忌。

  其他保安都低着头,不敢多言。

  警笛长鸣,警灯闪烁。红蓝辉映下,这注定无眠的夜被笼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

  广场上的围观群众仿佛炸开了锅,嘈杂的人声穿透进来,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到气氛感染,越发紧张。

  事到临头知道怕,多少还是有救的。

  “趁着其他人进来之前,你们还有机会更正答案。”

  江倦声量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他的话。

  “我再问最后一次,他到底是吸毒成瘾还是得了怪病?”

  还是无人敢应。

  江倦就快把到了嘴边的那句“无药可救”说出口了,而此时却有虚弱的声音答道:“是……毒。”

  随即这人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没几声又转变成了痛哭:“哈哈!毒……不是吸毒,是中毒!”

  说话的人是苏醒过来的叶明宵自己。

  江倦和萧始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癫。

  直到狄箴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哭哭笑笑:“谁他妈稀罕拿命吸这种东西,老子是被害了……被害成这样,我又上哪儿说理去……”

  江倦挪动几步蹲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嘴边还残留着血迹的男人。

  他的靠近让叶明宵脸色大变,挣扎着起身就要朝他扑过来。

  然而不待江倦还手,萧始已经率先一步掐着脖子摁住了叶明宵,任他嘶吼大叫也无济于事。

  “他染了药瘾,你离他远点儿!”

  江倦摇了摇头,将他还在渗血的手腕在叶明宵面前晃了一晃,那人果然反应更加剧烈,嚎叫着尝试挣脱束缚,脖筋都绷紧了。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一犯病就咬人了,看来以前有人让你咬过,所以你潜意识里觉着这种办法能帮你缓解药瘾。可是大多数人体内都没有那种特殊成分,你咬死再多的人也抵不上我一滴血来得有用,所以……”

  江倦把手腕悬在叶明宵面前,任他怎么挣扎,都触碰不到那致命的解药。

  萧始忧心地唤了他一声:“倦……”

  “嘘……”

  江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指蹭着自己的血在叶明宵的嘴唇上抹了一圈。

  你如果不傻的话,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反过来说,你如果是个傻子,就没有被救的必要了。”

  叶明宵饥渴地舐去了嘴上的血迹,一丝不剩。

  量是少了些,但足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症状。至少这一句话,他是依稀听清了的。

  在被狄箴拖起来的时候,叶明宵用力眨着眼睛,尝试看清江倦的脸,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视线太过模糊,直到被制服带走,也只是看到了个轮廓和虚影。

  但他记住了那个味道——那个人身上独有的特别味道。

  与此同时,江倦也记住了来自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

  ——茉莉白柚与幽兰百合混合的香气。

  曾经被穆雪茵留在她自杀现场的暗示。

  “江哥,你没事吧?”

  狄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前后左右看了看江倦,确认他没事了才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听说你又被卷进案子,兄弟们腿都软了。”

  上次他揍池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处分还没下来呢,要是这个时候再出点别的事,怕是真要回家喝西北风了。

  江倦摇了摇头。

  萧始在一旁煽风点火:“阁老,我跟你江哥难得在这附近吃个饭遛遛弯,本来还打算趁着气氛正好,谈谈复婚的事。还没煽情呢,就来这么一出,这事有没有人管管?”

  狄箴心道你们这对受柯南真传,走哪哪出事的死神二人组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就是给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人民公仆减负了。要是你俩发功非得把对方克死一个,那就当他什么都没说。

  江倦没有心思跟他们在这儿斗嘴玩,确认了安全通道的位置,通过步梯直上到七楼,开始调查疑似叶明宵伤人的第一现场。

  方才他就觉着奇怪,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说引起恐慌,也该有人担心受到牵连而撤离,怎么偌大的公司连半个往外跑的人影都瞧不见?

  上到七楼他才明白,这一层并不是办公区,而是叶氏员工的娱乐区,健身房、理疗室、电影院一应俱全。

  由于现在是工作时间,大多员工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七楼空旷无人,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立刻发现。

  江倦第一反应就是确认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大多设置在走廊和公共区域,如此一来,了解现场布局的叶明宵所选择的就极有可能是……

  “卫生间。”跟在他身后上来的萧始说道,“这些高层大楼都有独立的通风设施,很少设气窗的,如果有,一定是在卫生间。还有,看这里。”

  两人脚下就是还没干透的血迹,循着血痕,很快就找到了第一现场。

  “果然是卫生间。”

  两人停在卫生间外时,受狄箴嘱托上来跟着两人的温幸川也到了,江倦接过手套鞋套,穿戴好便进了现场,“说说你现在了解到的情况。”

  温幸川飞快地翻着手里那几页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文件,“是这样,我们方才抓的那个瘾君子叫叶明宵,是这家叶氏公司的二公子。”

  说到这里,他又捂着嘴小声道:“说起来他跟我们有点儿缘分,他哥哥就是之前死在云间山的叶明宣,嫂子是在家中自杀未遂,又被养子所杀的穆雪茵。他原本是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在公司就挂个名,一个月也不见得来一次,成天跟着狐朋狗友到处玩乐。”

  “说说受害人。”

  “噢!这次受害人一共有两位,一位是叶氏春色的市场部总监陈情,还有一位是销售部经理赵子骏。因为春风的主要部门就在八到十这三层,所以有的时候,这几位主管会就近到别的楼层阳台一起抽烟,谈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谈工作?”萧始叼着手套,把一头卷毛拢了拢,“什么工作非得到别的楼层谈?这几个人很奇怪啊。”

  温幸川羞得脸色通红,暧昧的眼神向他疯狂暗示,“法师,春色啊,春色……”

  “什么春色,还盎然呢,小温子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萧始完全没get到这小子的点。

  温幸川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好用那几张可怜巴巴的纸把脸一挡,崩溃地喊道:“叶氏旗下的春色品牌啊!做情趣用品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萧始还是蛮能打的,只是江倦在的时候,他经常没有表现机会。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周五到周日的打赏名单在周一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