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问柳走进女孩的房间,就见越靑打着水正在替女孩洗脸洗手,手里握着帕子一根根的给她擦手指,女孩像个木偶一样盯着某处发呆,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越靑抬头看了他一眼,“要开始施针了吗?”

  向问柳把银针在桌上一字排开,“她身上的旧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今天来是问你,要不要让她清醒过来?”

  越靑给女孩清洗完把帕子扔回盆里,端起盆走到桌前看着上面排着的银针,“她会想清醒过来吗?”

  向问柳笑了声,“我怎会知道。”

  越靑放下盆,“连鱼兄那样的人物都会有想逃避的时候,何况她?”似下定决心般他朝女孩看去,“先别让她醒吧,或许现在这样她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反而很快乐。”

  向问柳摆弄银针的手一顿,觑他一眼,“这可不像你会有的想法。”之前是谁还巴不得她下一秒就好的?

  越靑坐到桌前撑起下巴,“以前我一直希望她可以好起来,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以哭,可以笑,我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一点苦,但是看了鱼兄,我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以前鱼兄也问过我,什么样才算是对她好,我以为我做的就是对她好,但是却老是把她吓得不轻。”苦笑,“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就错了。但是…既然我把她救了,我就会救到底!”

  向问柳默默收回在他身上的目光把银针收了起来,坐到桌子的另一边,“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把她的情况仔细跟你说一遍。”他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画起来,“这是她的身体,她很小就遭受暴力和侵害,还怀过孕,后来流产,一直没受到过好的照顾。所以就算以后只怕她的身体也没办法恢复如初,怀孕生子就不要想了,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越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向问柳勾起嘴角摆了摆头,没就他这话发表意见,手指往上指到头并点了点,“然后就是她的神智,两个办法,最快的恢复办法当然是我给她施针,但她恢复后会如何谁都不敢保证。而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自己慢慢接受现实,自己恢复过来,这只能靠你去引导,成或不成都要有心理准备。”

  越靑:“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向问柳勾起一个奇怪的笑,“那可不一定。”

  越靑:“?”

  向问柳站起身,“你不妨从给她取个名字开始,让她先习惯你的名字。”说完就走了。

  越靑抓了抓头发,取名字?他一个大老粗就算抓秃了头估计都想不出来。

  之后越靑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名字上面,什么越菜,越椅,甚至还有越白,向问柳听了之后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合着你叫越靑,她就叫越白了?你咋不取越紫呢?”说完又反应过来他老爹好像就叫向白?收回收回。

  越靑居然还真仔细考虑了下越紫这个名字,向问柳看着他直摇头,一言难尽地走了。

  这天越靑来给宇肆懿擦身子,看着他消瘦了不少的样子也是一阵难受,擦着擦着思绪又跑偏了,“到底给取什么名儿好?”看了眼“一脸安详”的宇肆懿,“要是鱼兄你肯定有法子,脑子那么好使。我明明觉得那些名字都还不错,向大夫就是不满意,当然他就算不满意他也不会明说,他就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而已。唉~头大得要命。”

  越靑继续道:“我刚又想了个,你帮我听听看好不好。”没人回他他也能说得津津有味,“就叫越不离,不离不弃的意思,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干脆叫越不弃?”声音有点虚弱。

  “越不弃也错,嘶~好难选啊,两个都挺喜欢。”越靑接道,等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宇肆懿,睁大了眼,“鱼兄,你醒啦!”说完一下扑到他身上。

  “……啧!”宇肆懿差点没被压吐血,“你体谅一下伤患好吗?”声音都有气无力。

  “哦哦哦!”越靑赶紧爬起来,“那被压坏了没有?”

  宇肆懿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身体软绵绵的没力气,他真想打他一顿,“你太吵了,死人都被吵活了!”

  越靑摸着下巴,“我还有这能力?”摸了摸宇肆懿的手臂,“你等着,我去唤向大夫。”

  宇肆懿看着他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世界终于是清静了。他动了动手指,全身那股麻痹感在慢慢消退,等身体能动了他缓缓坐起身,他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都分不清这是梦还是之前的是梦。

  向问柳进来时就见宇肆懿袒胸露背地坐在床上发呆,他迟疑道:“你这样…不冷?”

  宇肆懿回神看他,顺着他的视线才看到他衣服都是敞开的,他艰难的抬起手拉过衣襟把胸口掩住,“我怎么感觉浑身都没劲?”

  向问柳坐到床沿给他把脉,“不是什么大问题,慢慢吃点东西多动一动就好了,一躺就是一个多月,没躺残你都该感谢我。”

  宇肆懿抬眸睨他,“我怎么感觉你说话带刺儿似的。”

  向问柳放下他的手,“你还想我对你和颜悦色?”

  宇肆懿抬头望天,想了想,“我好像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吧?”

  向问柳冷冷一笑,“你晕过去之前的事都忘了?”

  “幻羽修的是无情道,你非要让他做个有情人!”

  “你是要他的命!”

  ……

  宇肆懿沉默下来。

  向问柳继续挖苦,“怎么?现在觉得丢人了?一点打击就要死要活的,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宇肆懿?”他站起身往外走,“我觉得拿我珍藏的玉参钓着你的命真是浪费,成全你多好?”

  宇肆懿看着向问柳的背影叹了口气,当时他脑中唯一剩下的只有绝望,思维进了那个死胡同就出不来,一根筋根本转不过弯。现在想想,确实挺丢人。他们的路,还没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等宇肆懿喝完汤,向问柳又进来了,什么话没说直直坐在桌边,也不看宇肆懿也不走。越靑收拾好碗碟很有眼力见的出去了,给他们留下空间说话。

  向问柳:“你是怎么醒过来?”

  宇肆懿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右手做着一握一张的训练动作,“算是被吵醒的吧。”

  向问柳:“……?”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是宇肆懿做了什么梦然后幡然醒悟,遂决定重返阳间什么的……

  宇肆懿换了个手继续一握一抓,“我老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想好好睡个觉都睡不安生,烦都烦死了,就醒了。”

  向问柳:“……”

  宇肆懿侧头看他,“你来就问这?”然后缓缓把脚放到床边想起来走走。

  向问柳不承认自己其实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我是来提醒你不要那么快下……”

  “嘭~!”话没说完宇肆懿已经摔地上了。向问柳把最后一个字补全了:“……床。”宇肆懿躺在地上生无可恋,“你下次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说快点?或者你来的时候就把重点说出来,行吗?你这跟马后炮有什么区别?”

  向问柳侧头看向宇肆懿的方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噗呲”笑出了声,然后是越来越大的笑声,甚至拍着腿在那里笑。

  宇肆懿额角青筋直跳,第无数次在心底感叹交友不慎,“笑够了吗?”

  向问柳极力忍住笑,但还是从缝里露出几声,“够了,噗~!”

  宇肆懿头上青筋跃跳越厉害,“够了就来扶一下!”瞪眼过去,“怎么,你还想看我再挣扎几下给你乐呵乐呵?”

  向问柳赶紧走过去扶人,“那倒不必!”

  把宇肆懿放到床上,向问柳握住他的小腿肌肉用力一捏,那酸爽…宇肆懿疼得绷起脖子咬紧了牙。向问柳把两条腿的穴道都按压了一遍后,宇肆懿已经满头大汗。

  向问柳拍了拍他腿道:“明天再给你把经脉疏通疏通,后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宇肆懿现在没力气说话,他怕一张嘴就是□□,手抬了抬算作应答。

  等宇肆懿可以下床后就见到了芗晴,对方一脸红光满,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和宇肆懿这大病初愈的样子是天差地别。

  宇肆懿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问她来的原因。

  芗晴笑眯眯道:“我发现你给的法子实在太好用了,来找你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跟我一起合伙?”其实她已经来过几次了,但是之前宇肆懿一直没醒,她也没见到人,这次来终于算是见到活人了。

  宇肆懿一脸不解,“合伙?合作?做什么?”

  芗晴掏出一张银票夹在两指间甩了甩,“当然是合伙做生意,你有法子,我有钱有人,不是双赢吗?”

  宇肆懿想也没想就拒绝,“不!”

  芗晴不明白了,“这么好的事你还拒绝?你啥都不要做就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这天大的好事不比你在江湖里混成现在这样强?你是看不起商人还是怎么的?”商人确实地位不高,但是商人有钱,有钱还怕什么买不到?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还是统领武林的世家,表面看不起那些掉钱眼的商人,背地里谁不是牟足了劲占领一席之地?

  宇肆懿摇头,“我不会是个好伙伴,也不会是个好伙计,明白吗?”

  芗晴:“不明白!”在她看来,有宇肆懿加入只会如虎添翼。

  宇肆懿想不解释清楚对方估计是不会放过他,说清楚也好,免得再来烦他,“这么说吧,我愿意给你出主意不过是觉得这件事做着好玩儿而已,我既不喜欢商场也不喜欢做生意,对于你的目标和愿景我更体会不来。所以我这样一个人,对于你的宏伟蓝图只会拖后腿。……为了不让你白走这一趟,再给你一个建议吧,以后不管招掌柜还是招伙计,你都不要找我这样的人,明白吗?嘴上说得漂亮的人不一定会干实事。”

  芗晴听得半懂不懂,但也感觉到宇肆懿是真的不想和她合伙。虽然还是觉得很遗憾但她也不会强人所难,特别这人强人所难也没用!

  直到未来芗晴在一次次的实践中才发现宇肆懿那句话的意思,无法有共同理念和理想,只把一份活计当做赚钱工具而不喜欢的人,既走不长远也跟她走不到一起,更谈不上有大造化。就像练武,如果只把它看成一种辛苦的修行,那么只会觉得越来越苦,到最后又怎么可能达到一个让人难企及的高度?结果花了大力气最后也只沦为一个平庸之辈,高手的边都沾不到。说白了就是觉悟的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