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宇肆懿已经同一桌的人相谈甚欢,上来送酒的小二看得一脸惊奇,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邵围作为邵家的人有一种优越感,为人特别自大还要在外做出一副十分亲和的派头,其实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而同他一桌的几个人也都有点身份,不然哪配同邵围同桌,这个人就是表面和内里完全不同的两面派。

  但是才这么一会儿,宇肆懿居然就同人聊到了一处,让桌上的其他人也不得不给面子加入,就成了现在小二眼中的画面。

  小二往包间里送了很多次酒,直到月上柳梢,包间还在传出声音。邵围早就喝得醉醺醺,有人出声提醒他时辰,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踉跄着站起身,一巴掌拍在宇肆懿肩上,大着舌头道:“宇小弟啊,今天真是高兴,时候不早了,明天我派人来接你,不见……”说着手抬起往后一挥,一下打在宇肆懿脸上,“不散!”

  “……”宇肆懿抽了抽嘴角,心中腹诽嘴里却是笑着应道:“好的,宇某就恭候了,邵老板走好。”起身朝邵围一揖。

  第二天,宇肆懿坐在桌前等着用早膳,他还在想着等下要做的事情就见越靑如游魂般脚步虚浮地走出来,他立马起身端过越靑手里的托盘,他真怕再迟一点这些早点就要跟地板相亲相爱了。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宇肆懿看着越靑眼底的青黑迟疑着问道。

  越靑头磕到桌上,“还用说吗?”

  现在不用说了,估计又是那个女孩,他平时睡得熟也没刻意防备所以并不清楚他们晚上发生了什么,看越靑这个样子……

  宇肆懿端起粥就着小菜吃起来,嘴里嚼着东西含糊道:“看来你们很激烈啊!”。

  “……”越靑额头青筋暴起,手痒!

  冯府门口人群络绎不绝,进去的人一脸笑意,而进不去的人则是满口酸言,说也就他们才会把个弱冠之礼搞得像皇亲国戚办喜宴。旁人听见这样的话嗤笑道:“皇亲国戚?只怕当朝皇族都没有现今儿那几家风光吧。”

  宇肆懿叼着片瓜倚在墙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过客,听着那些人的言语觉得也很是有意思。当手里的瓜吃得只剩瓜皮他等的人也到了,往后一甩扔掉瓜皮。昨天在酒楼见过的一个人走到宇肆懿跟前,抱拳道:“小哥久等了,请跟我来。”

  宇肆懿也回以礼,“有劳。”

  宇肆懿被邵围带着进了冯家,今天是冯家二公子冯雪缘的弱冠礼,宇肆懿暗自打量,来的人还真不少,但明显他身前这位格外不同。大多客人都在外间,邵围进来就被人领着从另一边带到了内间,宇肆懿沾了光也跟着一同进来了。

  进到里间宇肆懿就站在邵围身后一动不动,这种时候他只要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小弟就行了,至于同主人家相谈甚欢那是该“老大”做的。

  宇肆懿听着两个年过不惑的“老人家”在那里客套,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院外的回廊上闪过一个白色身影,宇肆懿心头一震,身体快过脑子直接冲了出去,站到门口才发现哪里有什么人影,不禁嗤笑自己一声,那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冯冲和邵围被打断谈话,很是不快,但怎么样这人也是邵围带来的,冯冲也不好直接开口质问,只淡淡道:“这位公子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吗?不妨也同我们说说,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邵围喝了口茶,宇肆懿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干笑一声,支吾道:“确实,冯老爷的院子实在是清新脱俗,让宇某不知不觉都看痴了,实在是行为有失,还望莫见怪。”

  邵围放下茶碗,“既然外面这么吸引人,你就出去看吧。”

  宇肆懿心念电转,知道他这是落了邵围在冯冲面前的面子,叫他自己去反省了,而反省到什么时候可就是未知数了。心里叹气,只怕这在邵围身上下的功夫就要打水漂了。

  宇肆懿甩着衣服上的带子走在走廊上,就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走过的仆人侍女纷纷行礼,让他觉得很是新鲜,看看这冯家下人们的觉悟,被□□得甚好。

  停在刚才人影一闪而过的位置,宇肆懿走下楼梯,眼前出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旁有假山和小片竹子,竹子下有一方石桌,上面还有煮着的热茶,抬眼望去小路尽头有一道拱门,上书:雪园。

  瞟了眼桌上的茶,那个人是从来不喝这些俗物的。宇肆懿转身欲走,身后响起脚步声,心头又是一震,复又觉得可笑,虽说已经知道不可能,但他回身看时,还是出现了瞬间的怔愣。那个身影……太像了。

  白衣人头发未梳随意披散在身后,背对着宇肆懿坐到石桌前,瘦削的肩膀很是明显,低声道:“茶都煮坏了。”语气里满是可惜。

  宇肆懿瞬间清醒,手负到身后不着痕迹地握住抽搐的手指,他出声:“冯二公子?”

  冯雪缘别过头看他,“你是?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宇肆懿看着他眼一眨不眨,脚步不自觉往前踏出,嘴张了张,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气息滑过喉咙时却哽住了没有发出声音。

  冯雪缘见他不回答,轻笑道:“要坐下喝杯茶吗?”说着重新煮起茶来。

  宇肆懿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垂下眼,提摆坐到了旁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话的坐下,接过那人的茶一口饮尽。

  “烫……”冯雪缘只发了一半“烫”的音对面人已经喝完了。

  “……”宇肆懿手里的杯子一下被捏得粉碎才堪堪忍住没让脸变形。

  冯雪缘看了看宇肆懿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垂眼看向他手里的杯子“尸体”,嘴开开合合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烫吗?”冯雪缘语带迟疑。

  宇肆懿心里赫然脸上却是看不出,他咳嗽一声手缓缓滑到身后摊开掌心毁尸灭迹,手收回来放到桌上时已经空空如也,“有点。”

  冯雪缘看着他这样噗嗤一笑,“小兄弟,你可真有意思。”

  “你是哪儿人,怎么都没见过你?”冯雪缘撸起袖子,“你叫什么?怎么会跑到这里?客人不是都在外面吗?”……

  宇肆懿看着他豪迈的动作默了默,一堆问题砸过来他更加沉默。

  谢扬手里抓着把瓜子在冯府里到处晃荡,当然他也只能在外围溜达。吐掉瓜子壳,不着痕迹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就见冯冲、尺彦子和冯雪缘走了出来,立刻有人上前打招呼,三人一下子就被人群围到了中间。

  扔掉手中的瓜子,谢扬伸了个懒腰,该开始干活了。趁着没人注意一下跃过围墙,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身影。尺彦子朝着谢扬消失的方向看去,拧起眉,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见冯雪缘唤他他才放下诸多心思专心应付眼前的一群人。

  芗晴垂首立在一马车前,车上的人青衣华服靠在榻上小憩,她也不敢催促只静静候着,子佑坐在马车上瞧着她,道:“就剩你一人?”

  芗晴跪到地上,“是属下无能!”

  萧絮轻叩着矮桌,眼一直没睁,“所以放你在这里十年,结果什么都没办成,还损失了我不少手下……”

  芗晴额头滑下冷汗。

  子佑瞥了眼地上跪着的漂亮女子,偏头低声朝萧絮道:“主子,向公子怕是又要走远了。”

  萧絮睁眼缓缓坐起身,淡淡瞟了眼子佑又看向地上的芗晴,过了半晌才吩咐道:“走吧。”

  马车门帘垂下遮住了里面的人影,子佑并未再看地上的芗晴一眼,轻喝一声架起马车。马车在路上急驶,走出一段路后子佑才听见里面萧絮的声音。

  “下不为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子佑道:“是!”

  马车行出去好远已看不到半点影子,芗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不曾想居然还能有命苟活。她不知道萧絮对他们的事究竟知道多少,现在她虽然暂时性命无虞,但未来……

  太阳晒在身上像能将人烤焦,向问柳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海风吹散了身上的燥热,但他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时间一久一样会晒脱皮。他出来已有一年之久,说是考察家里的药铺,但是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年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以至于他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而一年也可能很长,长到那人可能孩子都该有了。

  手中握习惯的扇子已经被他换成了一把铁剑,拿把剑总是比拿把扇子行走江湖容易唬人。

  前面出现了几艘渔船,船上有人在整理打捞到的鱼虾,船下站着一男一女,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向问柳渐渐走近,听清楚了两人的言语,他直直往前走去,他不想掺和闲事别人却不放过他。

  争执中的少女一下拉住向问柳的衣服,“你来评评理,他凭什么不让我去找小鱼?”

  向问柳:“……”

  二娃头疼,“鱼叔特地交代过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你要是跑出去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大妹扬起下巴,“谁要你跟他交代了?我是我,他是他,我要做什么我说了算!”又朝手里抓着的男人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向问柳心想,真是人从路上过,锅从天上来,“其实我觉得二位不如同我细说细说?我也好同你们评判评判。”

  二娃防备的看着他,特别扫了他手中的剑一眼,想去拉大妹,大妹不领情地打掉他的手。

  大妹:“好,我就仔细同你说说。就是我捡到的那条鱼他跑了,我说要去找,二娃死活不肯,他非得说那条鱼不准,我就不明白了,我的事凭什么要别人来管?”吧啦吧啦……

  向问柳点头,“有道理。”

  二娃叹气,“你去了你又帮不上忙,说不定还净添乱,好好待家里不好么?”

  向问柳又点头,“也有道理。但是……”他往左看又往右看,“合着你说的那条鱼是个人啊?”

  大妹一翻白眼,“废话!”

  向问柳迟疑道:“但你不是说捡的?”

  大妹:“没错啊!”

  二娃还是不太放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放软了口气同大妹道:“我们先回去,晚点再说。”

  大妹往后一退躲开他伸来的手,“之前你就是一次次这么打发我,我跟你说,你今天别想继续忽悠我!”说完抱起手臂别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之后两人就又开始争辩,但谁也说服不了谁。看了一通热闹向问柳感觉心情都舒畅了,见两人是吵不出个所以然,他决定继续往前走,等天黑走到哪儿算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