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怜月一手负到身手走到院中,看着院里练剑的宇肆懿,一招一式都是他教的,只是他却甚少看到对方练,他曾经问他不练的原因,宇肆懿当时说:“悟性不够!”说完笑了下又继续说:“总不能丢你脸,等哪天我懂了,我就练给你看。”

  但此时明显对方还是没懂。

  最后一招毕,宇肆懿收剑而立,他朝冷怜月笑了笑,把手中剑举到眼前道:“为什么不管谁使剑最后都要有个收招动作?”

  冷怜月想了想,回道:“好看?”

  “……”

  宇肆懿抿嘴捧场地点头,“有道理。”说完舞了个剑花,准备再练一遍。

  冷怜月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负着的手放到桌面,手中豁然握着一把玄色折扇。

  时间慢慢滑过,冷怜月从宇肆懿的剑招中看出他心中并不如表面般平静,一想也明白了,启唇道:“南宫家大小姐没答应你?”

  宇肆懿挥剑的手顿了一瞬,又继续接上招式,只是剑势却突然猛烈,双眉拧起,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院中似刮起一股妖风,吹得花枝树叶摆动不止。“喝”的一声,宇肆懿最后一招挥出剑气携着刚猛内劲奔向院中树木。

  冷怜月朝剑气去处弹指射出一根金针,那股刚猛剑气就似遇到强大屏障般弹了回来,宇肆懿不查完全没反应被剑风扫了出去摔到地上,一时竟没能起身。他干脆双手一摊躺地上不动了,只是睁着眼看万里天,眼神虚虚实实。

  眼前一暗,宇肆懿回神看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冷怜月,那双凤眸里是一向的冰冷无情,让人瞧不出情绪。

  见他还是躺着一动不动,冷怜月踹了踹他的肩膀,“还准备躺多久?”

  “……”虽说不痛,但是宇肆懿就是感到一阵气闷,还不等他再品品心中滋味冷怜月已转身走开。宇肆懿以为他就这样走了,急得翻身坐起,“你就不能……”话没说完,却是见冷怜月只是坐到了石桌边。

  冷怜月抬眸扫了他一眼,“嗯?”

  “……”宇肆懿起身抬手一甩,手中剑飞回桌上剑鞘,他大步走到冷怜月对面坐下,瞪了眼前人一眼就移开视线气呼呼的自己倒水喝。

  冷怜月只觉莫名,见宇肆懿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就收回视线拿着扇子把玩。宇肆懿被扇子吸引,放下茶杯看向冷怜月的手,玉白的手指端握着黑色扇骨,画面冲击强烈,扇骨似玉非玉,他不知究竟为何物。

  “这扇……”宇肆懿开口问道,他与冷怜月相识以来从没见对方身上带过扇类物件儿,让他觉得很是稀奇。

  冷怜月一抖手,“唰”的一声,折扇打开,宇肆懿感觉眼前似有流金闪过,折扇被放到了他的眼前。他低头看去,整个扇面以黑色打底,在其上铺开一副金色画卷,似是海中高峰,又似云中仙岛,波澜壮阔又美不胜收,黑色配金,雍容华贵。

  宇肆懿眼中闪过惊艳,不自觉就想伸手去摸,突然看到手上沾到的尘土又蓦的停住,“此扇何名?”

  冷怜月道:“熠熠繁天星,手中鎏金扇。”

  宇肆懿轻声重复:“鎏金扇!”说着轻松一笑,又突然想到之前的黎王节,脸上闪过惊讶,“莫非……是你做的?”

  冷怜月缓缓收起折扇,递到宇肆懿手里,“现在它是你的。”

  宇肆懿一下没了话语,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他却不知冷怜月究竟是何时做出的这把扇子,又废了多少功夫。他一直以为他们谁都没能成功做出一把扇,本就是一件小事,加上当时他们不过都只是一句戏言,没人放在心上,加上最近发生的诸多事,他全部心神都在了那些上面……而冷怜月,他竟想不出最近对方究竟是在练功还是做别的。

  冷怜月松开扇骨准备收回手,宇肆懿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冷怜月抬眸看去,宇肆懿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眸中含着某种热度和光,冷怜月却是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神色。

  宇肆懿抓着冷怜月的手缓缓凑近唇边,冷怜月只感觉到指背一热,另一只袖中的手蓦的一紧,他看向对面的人,宇肆懿也看着他,四周一下变得十分静逸,唯一的感觉只在宇肆懿的唇和他的手上。

  南宫槿桥心事重重的回到山庄,走到大门前就见到一寻常百姓要求见庄主,她本是无心去关心此等事,却只听对方说了一句话,她蓦地停住,两步过去对那人道:“东西给我吧。”

  那人似是不放心,并没有立刻答应。门口的弟子见他这样,立时不高兴了,“这是我们大小姐,庄主的女儿,你东西给她也是一样。再说现在我们庄主也不在。”

  那人见此也就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南宫槿桥连忙接过,随后吩咐弟子给这送信人一点银钱算作答谢,便不再管他们快步走回了家中。

  一路上有人同她打招呼,南宫槿桥都是匆匆回应,回到住处吩咐侍女不要让人来打扰就进了里屋,周悯看到她这个样子关心道:“怎么了?”

  南宫槿桥只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拆开信件看起来,寥寥数语却如石破天惊,周悯见她神色不对就凑过去想看看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南宫槿桥却是手一动把信翻了过去,周悯愣住,瞬间又释然,“是遇到什么困难吗?庄里的事?”

  手上翻转,南宫槿桥把信重新装了回去,偏头看了周悯一眼又移开,眼神闪躲,“不是,是有人给娘的。”笑了笑,“我也看不懂那些事务,等娘回来,我就去给她,希望不要耽误了什么大事才好。”

  周悯也没多想,问起她今天出门之事,“你去见他,怎么样了?”

  南宫槿桥缓缓坐到凳上,手扶到了扶手才似找到了主心骨般,身体放松下来,“他给我看了一场戏。”说着抬眸看向周悯,眸中水色潋滟。

  “戏?”周悯拧眉问道。

  南宫槿桥别开眼轻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谁,“你说伯仁是怎么死的?”

  周悯一下沉默下来,两人之间谁都没再出声,寂寞蔓延开来。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窗外暗了下去,周悯看着南宫槿桥的背影微抬起手,还没碰到她的肩又缓缓收了回去,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周悯独自一人在南城走着,周围都是最普通的市井流民,来往着再平凡、再贫贱不过的人,刚到这里时他也是其中一员。

  来到曾经的那条乞丐街,以前那些人他已经记不清了,本来想要的报仇,因为他现在站得够高觉得对方也不过蝼蚁而觉得索然无味。

  周围有各种声音传来,谩骂、哭泣、打架斗殴、恶言恶语……纷纷杂杂缠绕成一团,那就是底层人的声音和生活常态,也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厌恶又无法摆脱的一切。

  但是现在不同了……周悯抬起头看向远处,他再也不会属于这里!

  太平静了,就好像世间再无纷纷扰扰只有这一隅安然乐素,足以让人忘了胸中抱负,追名逐利。思羽松开手,指尖流沙细细飞落,迎着暖阳好像闪烁着光,“我们就像这被人握在手心的沙,渺小不起眼,聚则起城盖瓦,巍峨如山,松则散,归入尘土什么都不是……”

  周悯立在一旁,纠结了一阵还是放弃,“没听懂,能不能简单点说?”

  思羽:“……”她到底在期望什么呢?

  周悯见她不说话,转了转眼珠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就像去机关重重的地方偷东西,只有逐个击破才能到达最里面拿到最好的那样宝贝,要是想一蹴而就多半只能被自己看不起的小机关给要了性命,是吧?”说完还骄傲的抬了抬颚。

  思羽看了他一眼,状似慎重地点了点头,“简直‘登峰造极’。”说完满脸复杂的走了。周悯听到这句“夸奖”笑得眯起了眼,“哈哈,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然后追了上去。

  观看了全程的丁柯摇了摇头,“也是苦了思羽了,遇到这么个傻的。”

  侍女们拿起婚服一件件穿到南宫槿桥身上,扣上束腰披上霞帔,金线玉缕穿梭其上,侍女刚拿起凤冠,南宫槿桥摇了摇头,“不用戴了,你们下去吧。”侍女明显很犹豫,“这……”几人对视一眼悄然退出了房间。

  南宫槿桥看着镜中的自己,“你也要成家了,开心吗?”

  月上中梢,山脚周悯临时的落脚处已是一片黑暗,他却一点睡意都无,转个身朝到床里,也不知想到什么笑出了声,又一下翻起身走到外间,看到桌上摆着的婚服才似踏下心来,撑着颊坐到桌前看着盘中一应配饰笑得痴痴的。

  一阵敲门声传来,周悯疑惑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大红喜袍的南宫槿桥,头上除了简单的髻没有任何装饰,乌发和衣摆随风飘动,就似要羽化般。周悯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几步上前握住南宫槿桥的手,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南宫槿桥看着他布满笑意的脸也勾起了嘴角,抬手抚上他的嘴角,“想给你看看。”

  周悯把手覆到她手上,“很美,就像一个梦一样,都不像真的。”

  南宫槿桥柔声道:“你不是真的,还是我不是真的?或者,你觉得都不是真的?”

  周悯凑近她的额落下轻轻一吻,“我希望都是真的。”

  南宫槿桥微闭上眼,“那就都是真的。”

  街上传来吹吹打打的欢庆之声,路边都是凑热闹的人群。思缕一边把果碟放在石桌上,一边随口道:“谁会在今天成亲啊,也不怕不吉利。”

  宇肆懿从碟里抓了几颗樱桃,边吃边问道:“怎么说?”

  丁然放下茶壶,接道:“在我们那里传说今天是海神取亲的日子,都知道献祭给海神的女子是有去无回,虽说只是个传说,但也没人会选择这样一个日子办喜事。”

  宇肆懿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拧起了眉一思忖,暗道不好,“糟了,我怎么就没想到。”音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四姐妹不明所以,都看向自家宫主,冷怜月放下手中闪烁着荧光的杯子,冷声道:“不用理他。”

  四姐妹更是惊奇,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来,却也不敢问,只应了是声“是”。

  翠竹山庄挂满了红绸,就跟几个月前还是白绸成了天壤之别,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侍女仆从,疾步如飞都恨不得自己真的能飞。南宫槿桥走到窗前,一缕红绸飘了进来,她伸出手去抚,红绸绕着她的手轻轻扫过又飘了回去,就像手中抓不住的风……

  侍女走进来一看自家小姐居然还站在窗前,“我的小姐耶,怎么还没上妆,伺候的人呢?”

  南宫槿桥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回镜子前坐下,“我叫她们不用来的。”

  “这……”侍女一脸愁苦焦急。

  南宫槿桥没去管身后的侍女究竟如何,拿起了水粉自己上妆,脸上淡淡的红晕掩盖了苍白的脸色,艳红的胭脂遮住了淡色的唇,整个人一下明靓起来。

  侍女松了口气,把桌上的凤冠捧了起来,一步步靠近南宫槿桥,铜镜映照着身着红衣的身影和捧着金色凤冠的虚影,那么近,那么远……

  “小姐,外面有个人……”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谁?”南宫槿桥放下胭脂盒,挺直了背看向镜中。

  门口的侍女把手中拿着的信递给南宫槿桥,南宫槿桥眼珠动了动,拆开看了起来,半晌手用力一收指间就只剩下片片纸屑。

  南宫槿桥站起身往外走去。

  “小姐,你要去哪儿?”侍女焦急问道。

  “我去去就回。”南宫槿桥回头吩咐道,“你们也不用把我离开的事告诉旁人,今天大家都有诸多事忙,就不要再去添乱了。”

  “可……”侍女话没说完房中已经没了南宫槿桥的身影,一时愁容满面。

  南宫槿桥一步一步走上山顶,风声呼号,眼前好似又出现了那一抹明绿中的血色。

  山顶已有一人等在了那里。

  “你知道什么?”南宫槿桥停在那人身后一丈处,问道。

  那人背对着她,双手交叠在腹间食指轻叩,“南宫小姐又何必惊慌。”那人说着转过身来,南宫槿桥睁大了眼,“是你!”眼眸一转便知这是个圈套,她转身欲走,身后已被几人阻断了退路。

  江元笑了笑,“南宫小姐安安心心的嫁做人妇,不要有那许多的心思不是很好吗?为何偏要选这一条死路?”

  南宫槿桥摆了个防守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不懂也没关系,到底下你想说都没机会说了。”江元说完脸色一沉,“动手!”

  迎亲队伍到了山庄门口,周悯笑着整了整衣衫走上前站定,脸上是一派从容镇定,但眼神却早已出卖了他,那眼中的望眼欲穿是个人都看得明白。

  门阙后走出一人,周悯看到楚俞清也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楚俞清也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笑意不明。

  宇肆懿落在周悯身后,旁边的人都是一惊,他一把按住周悯的肩,急问道:“南宫小姐呢?”

  周悯侧头看向宇肆懿,垂了垂眼,复笑道:“宇公子,吉时还未到,槿桥还没出来。”

  宇肆懿一下甩开他转身欲走,周悯看他神色不对,一下抓住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侍女从门内急急忙忙跑出,“姑爷,小姐她……”

  楚俞清沉着脸走了过来,“瑾儿怎么了?”

  侍女满脸焦急道:“小姐收到一封信就出去了,可这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可却还不见她回来,庄里的人已经去寻了,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所以庄主派我来通知姑爷一声婚礼能不能延迟?”

  周悯坚决地摇了摇头,“绝不!我们一起找。”

  宇肆懿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肩一跃消失在了原地,楚俞清也连忙跟了上去,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侍女见他们一个个的还不动,跺了下脚,吼道:“还不去找!”

  “哦哦哦……”众人一哄而散。

  三人快速在林间穿梭,宇肆懿道:“今天翠竹山庄大喜,本就人多杂乱,你们居然还如此大意。”周悯被抓着在空中穿越,难受得要命,艰难道:“宇公子是知道什么吗?”

  楚俞清扫了周悯那不中用的样子一眼,一脸嫌恶的别过头。

  宇肆懿踏着树尖借力跃出,“我知道多少,取决于你愿意为了救南宫小姐而说出多少。”

  周悯迟疑了起来,楚俞清见到更气,“你他…这个时候还在犹豫?瑾儿怎会看上你。”

  周悯斜了他一眼,“槿桥收到过一封信……”之后他把信上内容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宇肆懿听完心神不稳周身真气一乱,脚下的步法一个踏空两人就从高处摔了下去,周悯吓得惊叫出声,还好在快接近地面之时宇肆懿往前踏了几步稳住了身形没被摔成饼。

  楚俞清落到他们身旁,“你们真是……”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气得插起了腰。

  宇肆懿却听到一阵打斗之声,脚步虚晃人已朝着声音来处而去,周悯提脚欲追却被楚俞清拦住了去路,现在只剩下两人,楚俞清脸上假客气的笑意收了起来,一把抓住周悯胸口衣襟提了起来,嗤笑一声,“周悯,你看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来娶瑾儿?”

  周悯想掰开楚俞清的手,却只是徒劳,喘着气道:“我是不会武,但是我却可以给她一片真心,不会像你这样,受不了诱惑又想两头都要,最后也只能竹篮打水!”

  “你!”楚俞清抓住他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看着他咬牙切齿道:“呵呵,哈哈哈……可我起码得到过,你却是什么都得不到了。”音落楚俞清一下把人扔到地上,周悯咳嗽不止,“噌”的一声,剑出鞘,剑尖抵到周悯颈间,楚俞清眼中都是快意,“死前也让你死个明白好了,瑾儿早就已经是我的人了,这样的她你还会娶吗?”

  周悯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目怒睁,“卑鄙无耻!”剑身划过空气,目中是快速刺来的剑尖,最后变成了一片腥红,整个世界一下变得无比寂静,只余沾着血珠的落叶在风中飘旋缓缓而落……

  宇肆懿几个起落就看到远处被围攻的南宫槿桥,一身红衣已是污迹斑斑,不知上面究竟多少是她的血,还有远处不紧不慢甩着匕首的江元。

  已无需多想,宇肆懿上前挡下向南宫槿桥挥来的剑,手中真气运转一吸一挥,所有的剑都被震开,趁此机会抓住南宫槿桥的肩几步翻转远离了几人。南宫槿桥嘴角挂着血丝,向宇肆懿道了声谢,两人直直面对江元等人,被震开的众人几个错位摆出一个剑阵,宇肆懿微眯了眯眼,错身挡到南宫槿桥的身前,小声道:“你先走,去山下替我找个人。”南宫槿桥不放心,“你呢?你武功不高不是他们的对手。”宇肆懿咬牙道:“所以才叫你去搬救兵啊,我轻功好歹是怜月教的,他们想抓住我也不容易。”

  南宫槿桥看了他一眼,缓缓后退,江元轻飘飘地扫了他们一眼,匕首在手心转着,“你们谁都别想走得掉!”音落几个杀手似接到命令般手中剑身翻转朝两人攻来,脚步带起片片落叶,似携着风吹得树叶片片掉落纷纷扬扬一片暗黄。

  杀手的攻势很猛,宇肆懿靠着神技般的轻功躲避,但对方人多势众,各自站在不同方位就封死了他们的退路,被人近身只得硬接,这时宇肆懿不禁有点想念那把他不在意的剑,他不习惯带兵器因为大多时候都用不上他出手,而凭他那几招出手与否也没甚区别,但是这次……

  “噗。”南宫槿桥被一掌打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来,江元高高在上的看了她一眼,对宇肆懿道:“都什么时候了,流云公子你还在走神?”

  宇肆懿翻身一跃躲过横扫而来的一剑,见南宫槿桥被制住,疾跑过去并指为剑与江元交起手来,趁着两人互换位置的时候抓起南宫槿桥往后一跃远离了江元。

  “喝!”

  他却没注意身后已有两人逼近,从上而下直逼他们而来,宇肆懿回头一见心里暗道不好,南宫槿桥手中姿势急变,垂手一甩手中出现一条节刺鞭,抬手甩给宇肆懿,“接着!”

  宇肆懿接住刺鞭一抖鞭立刻收短成了剑,而敌人也近至眼前,不容他多想抬手挡住刺来的剑,手腕一转剑身如鳍般一节节张开,手一收尖刺也瞬间收紧,抬臂一挥敌人的剑便立刻被绞断,手中姿势变换,两道剑光闪过,只听两声砰然巨响,敌人已经飞出几丈外没了声息。

  宇肆懿喘着粗气,转身面对剩下的江元几人,手腕一抖刺鞭又成了剑的模样。

  江元见到宇肆懿使出的剑法微眯起了眼,“你这剑法……”居然如此眼熟。

  宇肆懿把剑举到胸口,勾起了一边嘴角,“这是我家主子教的,是不是很厉害?”

  江元轻笑了一声,“厉害是厉害,可惜你却使不出它万分之一的威力。刚才你能胜过他们也不过是仗着南宫小姐的兵器出其不意,你觉得我还会再给你机会吗?”音落宇肆懿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招的人就被打了出去,他在空中踩着自己的脚尖借了两下力翻身落到地面,才免于砸进坑里的命运,胸口内息翻腾明显已是受了内伤,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咬着牙又咽了回去,只把身体挺得更直。

  宇肆懿道:“堂堂‘左翼王’难道就这点能耐吗?”

  江元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正了脸色,看着宇肆懿若无其事的样子居然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深浅,他刚才一掌打在他身上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非常浑厚的内力,但是武功却非常差,难道都是装出来麻痹敌人的?看来这江湖中封他一句“流云公子”不是没有道理,不仅心思深沉,还有城府,虽然很讨厌他那一嘴的诡辩之术,但确实很有脑子。

  “小子,那就让我来会会你吧。”江元转了转手腕走上前来,宇肆懿让南宫槿桥站着不要动也走了过去,两人都没有废话斗到一处,江元的的招式诡谲多变速度奇快,被他近身就似被毒蛇盯住般让人心悸。

  两人过着招,江元游刃有余,还有闲心开口,“你这剑法刚猛有余却技巧不足,你用的是剑还是蛮力?处处都是破绽。”

  宇肆懿咬紧了牙,握剑的手骨节嘎吱作响,一剑劈去,江元却失了踪影,停顿的片刻几道光影闪过他周身,身上已多了几处伤痕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太慢了。”江元出现在他的身后,“不过外强中干,我居然还真信了你能有什么能耐,不过是装腔作势,真是浪费时间!”

  宇肆懿回身挥去一剑,江元又消失了踪影,手背一痛剑也随之掉落在地,没了主人的控制剑身恢复成了节刺鞭的原样,不等宇肆懿脑中有所反应已经有一黑影近了他的身,他只来得及错开了要害,匕首刺入他的左臂,血一下涌了出来。

  南宫槿桥看得一惊,那插入左臂的匕首似活的一般往后飞出被江元稳稳接在手中,江元走到宇肆懿的身旁斜睨他,“就凭你这身手还想站在这江湖顶端的位置?不自量力,世家想捏死你就跟捏死蚂蚁一样。你这低贱的身份,拿什么跟我们斗?”

  宇肆懿抬手按住伤口,胸口血气翻涌,却是再也压不住喉间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脑中闪过各种思绪,这种时候他脑中浮现最多的居然是冷怜月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脸,清冷俊隽,眼神淡淡。宇肆懿勾起了嘴角,视线变得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往后倒去,他在往下坠,天依然在那高处俯视着他一动不动。

  南宫槿桥惊恐的睁大了眼往宇肆懿身边跑去,江元则冷冷的看着他眼神怀疑。

  宇肆懿以为的冰冷地面没有出现,他掉进了一个人的怀中,软软的布料还透着冷梅香,心中唤了一个名字,却是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思羽按住宇肆懿的手腕把脉,又看了一眼自家宫主,简单说了几个字:“失血过多,内伤严重。”

  冷怜月抱起宇肆懿,看着这人狼狈的样子,脸色有点冷。

  愚蠢!

  冷怜月踏出几步已是身在远处,四姐妹也跟了上去。江元脸上闪过不甘却也没有追上去,他还没有这样不自量力。

  南宫槿桥静静地看着宇肆懿消失的方向,周悯走到她身旁小心的伸出手扶着她,“没事吧?”刚才要不是这几位姑娘出现,只怕他早就身首异处了,还顺便把他带到了这里,见到槿桥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南宫槿桥抬头看他,眼眶泛红,眼珠颤动。

  “怎么了?”周悯紧张的问道。

  南宫槿桥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定决心般收回视线,手臂一震手一抓节刺鞭回到了她的手中,她看向江元几人,“既然当年之事是你们所为,那我也当为族人报仇!”

  周悯一惊,“槿桥你要干什么,不要!”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江元眼眸微眯,“不自量力。”身后杀手齐出,不过几招,南宫槿桥就已抵挡不住,身上伤口裂开,打斗中点点鲜血飞散在空中又落下就似血雨。杀手一喝,几人的剑齐齐刺入南宫槿桥周身。

  周悯目眦欲裂,“不!”

  杀手齐齐收回剑,南宫槿桥的身体就如破絮般飞了出去摔到远处,周悯疯了般跑过去,摔到地上也不知起身拼命往前爬去,他颤着手抓住南宫槿桥满是鲜血的手,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抱在怀里,“槿桥,槿桥……”声音里带着颤。

  一滴水滴落到脸上,南宫槿桥睁开眼,缓了缓,艰难地抚上周悯的脸,“为什么要哭呢?”

  周悯抓住她的手按在脸上,只是不停的唤着:“槿桥,槿桥……”

  南宫槿桥咳了一声,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涌出,“如果不是我为了一己私心,又、又怎会变成如此,这样很好,再也不用背负着罪恶活着,我、对不起他们。”

  周悯摇着头,把南宫槿桥的头紧紧搂到怀里,“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南宫槿桥艰难地摇着头,似上不来气一般喘着粗气,“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不过是为了、活着。”

  周悯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没了焦距,“错的又是谁呢?”说完闭上了眼,泪从脸上滑落。

  南宫槿桥笑了笑,笑得释然又缥缈:“谁都没错,但谁都是、错……”眼,缓缓的闭上,世界归于黑暗。

  周悯搂得更紧,徒劳的想要留住,但怀中的温度依然在缓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