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悯没注意,越走越偏,凌怀城他并不熟,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当他转过一条巷子,走进了一条空巷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人找到机会,冲上来一脚把他踢到了地上。周悯大惊,刚想爬起又被人踢了回去,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根本都没看见攻击他的人,只知道对方有四五个人,想反抗只遭到更严重的毒打,打他的一群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骂着脏话。

  巷子前边墙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朝下边儿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一群乞丐在殴打另一个乞丐。

  几个人打得差不多了,一把抓住周悯胸口的衣服把人拉了起来,伸手就往周悯怀里掏,周悯算是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了,哪肯轻易把自己的口粮交出去,动手去抢,那动手的乞丐用力一扯就把周悯怀里的包袱抽了出来,见周悯还想抢,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

  周悯本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猪脸,被一脚踢到地上一时半会儿没爬起来。

  几个乞丐见东西到手,都露出贪婪的笑,赶紧就把包袱打开来,几人围着包袱翻了个底朝天,发现里面居然只有几块糕饼,他们所以为的金银珠宝居然连一个子儿都没有。几人不相信,又去把周悯翻了过来把人身上搜了个遍,当然什么都没搜到,几人气急,骂骂咧咧的对着周悯吐了口痰,“呸,居然是个穷鬼,装什么大爷。”

  周悯趴在地上没吭声,手中拳头握得死紧。

  墙上坐着的人看到这儿一下直起身,暗道了声“坏了”,明显是自己误会了,握着剑跳下墙。

  几个乞丐吓了一跳,一看眼前这个青年人,眉目俊朗端是玉树临风。又看到他手中的剑,知道这人他们惹不起,转身就跑。

  青年没动,等几人快跑出巷子的时候,抬了抬脚,就听破空声响起,前面几人脚一软一下摔到地上。

  几人脚使不上力,嘴里都纷纷开始讨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还在不停的想往前爬,“大侠饶命,饶命啊。”

  “我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大家都只是讨生活而已,大侠武功高强,放过小的一次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

  周悯听着这些讨饶哭喊的声音,心里冷笑,艰难地动了动,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扶起让他靠坐在墙上,他道了声谢。

  青年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要是他早点出手,这人也不至于被打得这样惨,让他心里起了一丝愧疚。

  青年朝前面那还在想着逃跑的几个乞丐看去,“站住!”

  几人身形一顿,都趴着不敢乱动,“大大大……大侠……”

  青年走上前面朝几人伸出手,“拿来。”

  乞丐里的老大装傻,“什……什么?”

  青年嗓音微沉,“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几人身形一抖,哆哆嗦嗦的把抢来的包袱放到青年手上,青年轻哼了一声,几人又是一抖。

  周悯静静看着那边上演的闹剧……

  青年走到周悯身边把包袱递回给他,“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

  周悯看着眼前的包袱,他以为这是他凭着自己的一片本心得来的好报……

  青年见他不动,从怀里摸出几瓶伤药塞到周悯手里,“这都是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效果不错,你拿回去在伤处涂一涂,几天就好了。”

  周悯回神看着手里的几瓶药,没有拒绝,“谢谢。”

  青年犹豫了会儿,“你…我给你看看有没有骨折,忍一下。”

  没等周悯说出拒绝的话,青年已经动手按上了周悯的肋骨,周悯痛得差点背过气去,青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脚,发现没什么事,放下心来,“还好没有骨折,那几个人都没有武功,你这一身都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周悯朝巷子口看了眼,那几个乞丐已经偷偷跑掉了,想来应该也是青年故意为之。

  周悯等自己缓了一会儿,慢慢撑着墙站了起来,没再理会青年的话,拿着包袱扶着墙缓缓往外走去,青年不放心想上前帮忙,周悯挥手谢过,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青年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那个倔强的背影,摇了摇头。

  南宫玉儿带着宇肆懿几人回到山庄,刚走进山庄大门,一个少女就蹦蹦跳跳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妇人,少女嘴里甜甜的叫着“娘”。

  见到少女,南宫玉儿脸上有了笑意,“瑾儿。”

  两位妇人看到南宫玉儿也很是高兴,笑着唤她“夫人”。

  南宫玉儿朝两位妇人点了点头,“芸娘,楚妹。”

  少女蹦到娘亲身边拉着她的手摇了摇,看向宇肆懿他们满眼好奇,“娘,他们是谁啊?”

  “不得无礼。”南宫玉儿口中严厉,但眼里带笑,她向自己的女儿介绍道:“这是流云公子和他的朋友。”又朝宇肆懿介绍自己的女儿,“小女,南宫槿桥。”

  宇肆懿朝南宫槿桥一揖,“南宫姑娘。”

  南宫槿桥笑着朝宇肆懿几人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又继续拉着自家娘亲撒娇去了,南宫玉儿好笑,“都多大的人了。”

  南宫玉儿朝守门的弟子吩咐了句,“去叫人备茶,我要招待贵客。”

  弟子领命去了。

  宇肆懿跟随南宫玉儿进到会客的大厅,南宫玉儿坐到上首,宇肆懿同冷怜月挨着坐到右边下首,弟子们端上茶点就退了出去。

  “还没请教少侠大名,是我怠慢了。”南宫玉儿看向冷怜月道。

  宇肆懿微偏头看了冷怜月一眼,见他漫不经心的转着金针,并没有答话的意思,他面上扬起一个礼貌的淡笑,“庄主严重了,这是…”笑了笑,“算是我主子吧。”

  冷怜月看着他似笑非笑。

  宇肆懿默默坐直了。

  南宫玉儿闻言也是一愣,端着茶杯的手都颤了一下,低头喝了口茶掩饰抽搐的嘴角。

  南宫玉儿道:“……想来能做宇公子的主子,必是非凡的人物。”

  宇肆懿笑着接受了南宫玉儿这番奉承,好似夸的是他一般。

  两人互相奉承了几句说到正事,宇肆懿问道:“庄主今早去的你家祖宅,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个地方么?”

  南宫玉儿回道:“这个地方很普通,就在凌怀山旁边,以前那里的镇子也算富裕,大家生活丰衣足食,也没有大乱,所以家父才把家宅建在了这里,因着家父很有经商之才,不久我们家就慢慢发达起来,直到很多年后,被人灭门。”

  “后来我把山庄搬迁到了凌怀山,山下慢慢有了人家,发展到后来就成了小镇,之前老宅那边的人家大多都搬迁到此,那边就慢慢没落荒芜了。”

  “要说有什么人知道那里,应该说这里的人都知道,十几年前出过大事,并不是秘密。”

  宇肆懿道:“不瞒庄主,我与我家主子之所以会出现在庄主的老宅处,是被人故意引至此的。”

  南宫玉儿心念一转,一下站了起来,“是谁?”

  宇肆懿道:“‘千圣手’谢扬!”

  “谢扬?”南宫玉儿口中默念,人缓缓坐回椅上,“这人有一手神偷的功夫,‘千圣手’的名号在江湖响亮许久,但是谢扬这个名字却只是最近几年才在江湖中传开来的,都说无人见过其真实容貌,甚至都不能断定对方是男是女,宇公子是怎么确定是他?”

  宇肆懿道:“自然是他亲口承认的。但是本人的年龄跟他成名的时间明显不符,最多二十出头。”

  南宫玉儿喃喃,“很小?”

  宇肆懿点头,“我猜测之所以最近几年才传出谢扬的名字,估计之前的‘千圣手’跟现在的‘千圣手’根本不是同一人,谢扬应该是传入之类的。”

  南宫玉儿也赞成这个猜测,“如你所说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跟我家灭门之事有牵连?这事过去如此之久早就成了一桩悬案,以我翠竹山庄之势这么多年都查不出半点消息。”

  宇肆懿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谢扬从我们这儿偷了剑,我们的人跟着他发现他是来这里见一个人,如果不是他,那么就是跟他有交集的这个人才是关键。”

  “偷剑?”南宫玉儿问道,“什么剑?”

  宇肆懿回道:“他一开始向我讨要一把名曰‘太渊’的剑,可惜我手中虽有两把不错的剑,可是却没有‘太渊’,也不曾听过,庄主对此剑可知道什么?”

  南宫玉儿想了想,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哪里听过或者见过,她不是很确定道:“我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宇肆懿没急着继续询问南宫玉儿剑的事情,既有眉目,自然很快就能知道答案,跟着这条线索摸索一下总能摸到对方的尾巴。

  商量完正事,南宫玉儿让人带着宇肆懿两人去休息,两人就这么在翠竹山庄暂住了下来。

  晚上在两人休息的院落,冷怜月问宇肆懿:“你为什么要追查这件事情?”

  宇肆懿似真似假的一叹,“我的主子,你看谢扬他们这一步步的布局,我们早就在局中了。”

  冷怜月怀疑地看着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宇肆懿笑得一脸纯良,脑中一下闪过妖娆在火光中的身影,“说到灭门惨祸,妖娆家里也是被人灭门,这时间上算来也差不多,一个南宫家,一个公良家,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那些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夜风抚过林中细叶,一个人影在其间懒散地走着,林里只有稀稀光影看不清路,那人却走得稳稳当当。

  “还以为能多少赚一笔,那家伙居然给我把剑都拿走了,啧……”谢扬不满地吐槽。不过这位雇主也算出手大方,拍了拍手中的一叠票子,心中想着要去哪里把钱给花了。

  突然脚步一顿,谢扬把银票塞进怀里按了按,朝着前面空地道:“哪位朋友找爷爷啊?”

  宇肆懿和冷怜月从树后走了出来,四姐妹出现在谢扬身后。

  谢扬一见来人,脸上不屑的笑僵在嘴角,立刻变成了狗腿的笑,“瞧我这破嘴。”说着拍了下自己的嘴,“原来是您啦,您才是爷爷,爷爷,嘿……”

  宇肆懿好笑,“我可没那本事生出一个你这么大的孙子。”

  谢扬道:“哪里哪里,哪敢让您生,是孙子自己跑出来认爷爷的,宇爷爷有啥吩咐?”

  思缕闻言噗的笑出了声,被思羽一瞪,把笑给憋了回去。

  谢扬眼角余光往后一扫。

  宇肆懿抱臂曲脚靠向旁边的一棵树,一挑眉,“既然作了我的孙子,你就老老实实的给爷爷把事情都招了吧,免得被家法伺候多不好,是吧?”

  “……”谢扬嘴角抽了抽,“爷爷发话,孙儿哪敢不听,只是爷爷你想知道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啊。”

  宇肆懿道:“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你就说你知道的。”

  都说了不知道了,我有屁说的啊!谢扬心中腹诽,但却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他扫了一眼宇肆懿旁边负手而立的白色身影眼含忌惮,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眼珠转来转去,他接这次活之前真该看下黄历。

  宇肆懿看着谢扬那变了几变的脸,也不着急,就那么没骨头似的靠着树。

  谢扬一叹,“爷爷,我算是服你了。”知道自己跑不了干脆在旁边的树下提摆一坐,靠到树上说:“叫我去你们那儿偷剑的人我不知道是谁,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毛都没露出一根。”

  宇肆懿垂眸思忖,“说说那人的具体细节。”

  谢扬想了想,道:“男人,跟我差不多高,武功看不出深浅,声音没有伪装但是我听不出是谁,起码不是江湖中我所知的人物。”

  宇肆懿又问:“从始至终跟你交涉的都是他吗?”

  谢扬点头,“对,我可以确定。”

  见宇肆懿没再有问题,谢扬继续道:“那人找上我叫我帮个忙,给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也是怪我自己起了贪念,要是早知道爷爷你身边高手如云,那就是再给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到您的府上撒野不是?”

  “可是单子接都接了,也不能说不做,那样也太没道义,虽说我‘千圣手’谈不上什么好人,但是诚信还是有的。唉~现在真是毁得肠子都青了。”

  谢扬想的是,先卖卖惨,把自己给从这乱七八糟的事里给摘出来再说。

  宇肆懿脸上似笑非笑,不置可否,“就这些?”

  谢扬使劲地点着头,“爷爷,我真的把我知道的所有都说了!我何其无辜!”

  宇肆懿抱臂,“我有个小疑问。”

  谢扬堆上笑,“您尽管问,小的肯定知无不言。”

  宇肆懿:“你既然有一手偷盗的好功夫,何至于会缺钱?还需要去帮人办事?”

  谢扬不是很在意的挥了挥手,“嗐,还以为爷爷你要问啥呢,居然是关心我。”

  冷怜月看向宇肆懿神色莫名,宇肆懿一凛,“……根本没这回事。”又转头看着谢扬笑得甚是‘和蔼可亲’,“这不是有人自动上门认咱们当爷爷,既然想孝敬你我,怎么能不给人家一个机会。”

  冷怜月:“我可没要认!”

  “……”谢扬咬碎了一口银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站起身从怀里摸出那还没捂热的银票双手递给思羽,“还请您老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