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帝应允,遂命人吹熄灯火,打开所有门窗。

  

  随着窗扇的开启,初秋夜晚的微风趁机而入,撩起宫闱轻纱,竟为此刻安静的朝堂平添一份诗意。再看那明珠,夜色中与月光交相辉映,润泽的光线足以令人神迷。

  此时此刻,风拂福寿螺,海一般深沉悠扬的声音顿时响起,像诉说深情的呜咽,又像低语缠绵的歌声,直沁人肺腑,叫人沉醉。月光和珠光中,虽然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但喧嚣和宁静的更替中,像有圣灵光顾一样,使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奇特的感动中,忽略了身边的世俗万物,甚至有近日此时不知何日何时的错觉。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皇上小心!”

  威帝机敏地应声一闪,错过一道寒光,却也轻抽了一口气。

  紧接着有人喊:“有刺客。”然后便是混乱!

  尖叫声、“护驾”声、杂乱的脚步、跌落的杯碗、宫人摸索燃火烛、护卫匆匆拔刀剑,人们的慌乱令状况更加混乱,直至朝堂重现光明,才看到威帝已将桑罕布反身扣着,压向地面,而威帝左臂龙袍袖子被利刃割破,渗出血迹。

  

  护卫赶紧上前拿下桑罕布,并保护威帝到安全的地方。

  太后也冲了过来查看皇帝伤势。随即怒斥:

  “大胆贼子,胆敢行刺皇上,罪当处死!”

  桑罕布的身体虽然被按倒在地,头却倔强地仰着,冷笑道:“暴君人人得而诛之,我为天下苍生,死何惧之有!”

  太后气恼正欲言,这时威帝发话了。

  “刚才是谁?”

  众人一愣,随后威帝继续问:

  “说‘皇上小心’的是谁?”

  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朝堂每个人的脸,只见一个个头纷纷低下不语。当威帝望向角落的乐师们时,抓住了一个明亮的眸子,只是一闪,那小小的身影即被挡在人后。

  威帝抬头望去,看到的是赵萧南。只见赵萧南赶紧低头,拱手道:

  “回禀皇上,是小儿。”

  “哦,既然救驾有功,还躲什么啊?出来让朕瞧瞧。”

  萧南只得侧身,让华离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华离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但加起来的目光都比不过殿上的那人,像惊叹、像赏识、像审视、像逼迫,像有趣?看吧,看吧,反正我身上又不会掉肉,干脆来个大眼瞪小眼。

  堂上小小“少年”,一身普通的乐府蓝色长袍布衣,本来站在琴师里并不显眼。偏就因为皇上看他,可他却也在堂而皇之地看皇上,没有躲闪和害怕。再看“他”那圆圆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眸黑白分明,清澈明亮。“嗯,一双好眼。”众人心中惊叹。

  就因为这双眼睛,让人反而忽略了,人家孩子还是个唇红齿白、秀气小鼻的小美男子。

  

  在众人打量华离的时候,这八年岁月突然在萧南脑海里一闪而过。

  从小,华离为就一直被自己和母亲雪藏在府内,对外宣称孩子体弱,很少外出。平日,自己负责教她琴、萧、笛、鼓等一切自己所会,母亲则将舞、诗、画的看家本领倾囊相授。无奈天才儿童赵华离,在7岁时便让母亲和自己觉得江郎才尽,长江后浪推前浪,两人是该喜还是忧呢?

  偏偏被吃光了的师傅还要死撑面子,为强留华离在府,每日便重复“学无止境,天外有天”之类的话。

  孩子缺少同龄朋友,平日又很少出门,无聊时自然少不了闯祸。为此,家人打过也骂过,却也无奈。事情在一个怪老头出现后才有了转机,但华离也因此彻底“沦落”为艺术世家的异类。

  怪老头本是乐府收留了一个乞丐,平时话不多,就在人们快遗忘他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坏了的打水井被他修好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摆活的,辘轳上只多加了一个盒子,摇把就可以轻松转动,打上满满一桶水来。

  华离趁人不备,偷偷把盒子拆了,研究之后啥也没说,找到怪老头就给人家下跪拜了师。

  趁战乱未起,母亲本已经决定将华离送到旻国无涯山,让她的师姐清风继续教导,也算为华离找个安定的归宿。可华离这孩子突然不打算继续学,拜了怪老头门下。自己最近又要忙于为太后贺寿表演做准备,无暇顾及华离。还是母亲一句:“随缘吧。”算了,只要她别再惹事生非,爱学什么就由她去吧,反正还有十年时间,私心里也是多留她在身边几年。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威帝的问话,让萧南不再胡思乱想,站在华离身边似是保护。

  华离低头行礼,回答:

  “启禀皇上,小人赵华离,赵萧南是我的爹爹。”心想,我又没说自己是男是女,算不上欺君吧。

  威帝受伤不重,便起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