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永宁十五年>第24章 恨西风·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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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上路后这些天我对易水心的疏远太明目张胆,途中陈清风突然问我:“你跟小易吵架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想过避着人,话音才落,帘子一掀,从车外探进个脑袋。

  山羊胡激动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问:“你惹小易生气了?”

  好一张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脸。

  几天前,易水心去向管事的大师伯辞行,说是英雄会会场离定军山十万八千里远,我大病初愈不适合日行千里那种跑法,要提前出发。三言两语,既表现出对侠风古道团宠——本人的关心,又恰到好处地展示了他做事周全的一面,让人很难不夸他一句别人家孩子。

  大师伯感动得老泪纵横,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架势,一连念了好几声好孩子,转身就给了山羊胡一脚。

  “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形!自己不着调也就算了,我权当你是谢哲青第二,你带着小冬到处野算怎么个事儿?”

  “郑小冬那能怨我吗?他那纯粹是上梁就没正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山羊胡捂着挨踢的屁股,敢怒,显然也很敢言。为了嘉奖他的不畏强权,大师伯慷慨地又赞助了一脚,直接给他来了个发配三千里。抗议无效,山羊胡只能挂着一屁股脚印乖乖去套车。他干活时,大师伯就把我拉到小角落里,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劝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事别总跟傻子玩。

  谢哲青这些个同门,除了是鹅的老二、闭了好几年死关连谢哲青本人也没见过几面的的老四,还有常年在外采药看病的驴友老七我没见过,剩下的人里,老大爱操心,侠风古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大到指导思想小到油放几两都归他管,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活得像个老妈子;老三张月鹿脾气怪,长了一张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脸,人生理想居然是当大周料理界的特级厨师,平时没少因为咸口甜口跟人吵架。仔细一想,好像真的只有大师伯嘴里“没个正形”的山羊胡跟我最投脾气。

  为了我们这段坚不可摧的忘年之交,我决定替山羊胡往回找找场子。

  我说:“万一傻人有傻福呢?”

  大师伯还没说话,边上的张师伯冷笑了一声:“傻人才有傻福,傻*没有。”

  这趟下江南,按照大师伯的意思是省下雇人的钱,肥水不流外人田,让山羊胡当车夫。兼职侠风古道的与会代表。我一听这个决定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我攥着山羊胡握缰绳的手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你慢点儿开啊,我还生着病呢。”

  山羊胡笑不露齿,“郑小冬,哪天你要是死了那就是活活贱死的。”

  笑完就被大师伯追着打出了二里地。

  正走着神,屁股下面突然叮叮咣咣一阵颠簸,吓得我顾不上被车顶棚撞得嗡嗡响的脑袋,摁着山羊胡的肩膀直把他往外推。

  边推边惨叫:“黄伯鸾你看路啊!!”

  我不就是涮了你一把,不至于这就来要我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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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举手表决,我们仨一致决定在剩下的行程里,哪怕是让辈分最高的师叔祖赶车,也坚决不能再把方向盘交到山羊胡的手里。

  果然这世界上惜命的人还是大多数。

  山羊胡骂骂咧咧进了车厢,挨着陈清风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眼里还时不时闪烁着诡异的光。我忍无可忍,冲俩人举了举被裹成烧火棍的君子剑,我说再编排我小心我闰土刺猹啊。

  聊八卦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音量啊?

  真没职业道德。

  山羊胡斜着眼睛瞄了我一会儿,索性放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惹小易生气了?”

  我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我说怎么没下雪呢?

  山羊胡跟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默契,听了这话一脸茫然,“这都开春了,下什么雪。”

  我咂咂嘴,莫名生出一种醉也无人管的惆怅。正打算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做个明媚忧伤的美少年,忽然听陈清风调侃了一句:“你冤得太早了。”

  说得我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立即丢掉了无谓的包袱,当场表演了一个临表涕零不知所言。结果正酝酿着眼泪,冷不丁听他又说了一句:“所以你到底怎么惹小易生气了?”

  我一撸袖子,没好气地反问他这事儿还过不去了是吧?我说就易水心那个脾气,他不惹我生气那都是天可怜见。

  被我惹生气了?

  还有这种好事呢?

  易水心居然也在车外回应了一句:“前头不远就是杭城,两位前辈是直接下车,还是…”

  陈清风嚯了一声,“这是开始赶人了?”

  易水心掀开帘子回身好脾气地笑笑,“没有的事,是我想顺道去一趟博陆。”

  “小易你行不行啊?连我这个从没出过阳平的都知道,杭城跟博陆可完全是两个方向,这算哪门子顺道?”

  “黄施主,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嘛,咱们两个老家伙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早点进城找人摆点龙门阵不好吗?”

  我跟易水心并肩站着,茫然地目送着陈清风搂着山羊胡混进了进城的人群里,转身想上车,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决定暂时放下矜持一秒钟,问他:“去博陆干什么?”

  “你不是觉得萧前辈的死有蹊跷?”易水心理直气壮。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我的诧异,他忽然走近我,放轻了声音叫了声哥哥:“你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别为了这些东西生气。”

  说的是这几天我不理他的事。

  都说色令智昏,我被他那声“哥哥”叫得差点找不着北,全身的血一股脑全涌到了脑子里,掐了好几下大腿才回魂。我强作镇定地狡辩,说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没有的事儿。

  易水心也不反驳,冲我斯斯文文地笑。

  那笑好看是好看,就是总觉得隔着层什么,怎么也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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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我也不想被钓,可是他叫我哥哥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