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永宁十五年>第23章 恨西风·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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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春前,我莫名其妙病了一场。

  据说整个侠风古道懂点医术的都出动了,还去找了阳平出了名的杏林圣手,结果谁也没看出个数来,最后还是请来了千里之外的陈清风,这才替我捡回了一条小命。

  我本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长当然不用说,我明明记得临睡前门外的积雪还没化,醒来时墙角的树居然已经开了几朵花。知道的知道这是睡了一觉,不知道的恐怕得以为是我把自己冷冻了,准备去增援未来。而这个臭字主要是用来形容我惨不忍睹的睡眠质量。

  见过正常人从闭眼开始就不间断地做梦吗?关键是这些梦不仅量大,种类还挺琳琅满目。我就像一个连看了几十场电影的观众,因为放映员的工作失误,即使精神和审美都疲劳到了极致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偶像剧如谢哲青和他那个叫青女的师妹,励志片有先天不足、根骨平平的“我”,亲情档是之前梦见过的、河边钓鱼的一大一小。不同的是,这次我看清了“郑小冬”身边那个大人的脸。

  是陈清风。

  奇怪的是梦里的我似乎一点没觉得意外,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回忆起易水心说过和陈清风情同父子的那个师侄。

  啊,原来我是卿。

  反转来得太快,以至于睁眼看见四郎本人就坐在床边支着头打瞌睡的时候,我心里除了尴尬,更多的其实还是心虚。

  对郑小冬这个师侄,陈清风无疑是疼爱的。什么手把手教人识字读书练剑、三天两头带人下山旅游,那都是小儿科,要不是郑小冬实在没有做熊孩子的潜质,没准他还真能做出字面上的焚琴煮鹤这种荒唐事。即使后来跟郑小冬分别十几年,即使现在“郑小冬”性情大变,除了长相没有一点儿和从前相似的地方,陈清风都没有哪怕一秒表现出怀疑或是不耐烦。

  照他们爷俩那情比金坚的感情,我估计要是郑小冬本人在场,还不得感动得当场给他一个充满爱意的涌抱。

  可最大的问题是,我不是郑小冬。

  就像之前面对着侠风古道的掌门我叫不出“师爷”,现在我也没办法大言不惭地喊陈清风一声师叔。

  好在陈清风没有追究我醒了一句话不说,干盯着他发呆这事儿,伸手在我脑门上摸了摸,“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没马上说话,眼睛在屋里撒摸了一圈。

  “易水心呢?”

  陈清风眉头一皱,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你不是吧郑小冬,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你的命,你睁眼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别人?”

  “什么别人,那是自己人。说正经的呢,易水心人呢,有事儿找他商量。”

  陈清风幽幽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转身出了门。

  不一会儿,易水心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伤心了,陈清风没跟着一块儿回来,这倒是让我结结实实松了口气——自从意识到他和原身关系匪浅之后,让我再像以前那样跟他吹牛打屁,总感觉自己有点大逆不道。易水心也要摸我脑门的温度,我任他在身上东摸摸西探探,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问他,萧恪是哪里人。

  他不假思索,告诉我萧恪生前曾经和夫人在博陆隐居过一段时间,死后也被安葬在那儿。我不合时宜地愣了会儿神,觉得他真是不愧天才之名,这问题被我问得九曲回肠急了拐弯,难为他能听明白。

  大概是看我表情呆滞,易水心用手背贴了一下我的脸,问我想什么呢。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温度,虽然说不上冰块那么夸张,但确实没有我生病前的那种火力了。我脑子里想着事儿,顺手把他的手揣进了被子里。

  “想你妈……呃,不是在骂你的意思,我是想问萧恪老婆名字里是不是有个风字?”

  “好端端的问萧夫人的闺名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微发着颤:“我做了个梦,具体什么梦你就不要问了,醒了以后总觉得你爹的死不简单。你想啊,他们怀疑聂无极害死你爹的其中一个理由,是他看上了你爹手上的山河社稷图。但是如果萧恪老婆是他的姐姐,而且他们的感情还很好的话,以你对聂无极的了解,这个作案动机还成立吗?”

  “所以呢?”

  “所以我怀疑害死萧恪的凶手其实另有其人。”

  易水心把手从被子底下抽了出去,我看见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像小虫从叶子上经过,震动的幅度轻得几乎看不见。

  “别胡思乱想。”

  他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看着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心里不知为什么很不是滋味。我知道自己当下的行为确实有点一厢情愿、道德绑架甚至是强人所难,可万一我的猜想是对的呢?

  我又想起易水心的那滴眼泪。

  “虽说迟到的正义不叫正义,但无论如何,迟到总要比缺席强吧?你不想知道萧恪到底是怎么死的吗?还有聂无极背着谋害好友的罪名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替他翻案?”

  也许是我的游说确实让他心动了,易水心停下脚步回过头,很疑惑似的,问:“凶手是不是城主,重要么?”

  没给我反应的时间,又掰出九个字砸在我脚下。

  易水心说:“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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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易哥,我想当福尔摩斯。

  易:你乖吗?

  郑:我可太乖了,我能当福尔摩斯吗?

  易:乖,咱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