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风花血域>第53章

  “没办法,谁让我是领国家俸禄的人呢?身份决定我要学会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无耻嘴脸。”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梁丘染双手抱在胸前,默不作声,仿佛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怀疑中。

  前景不容乐观,赫连雕龙已身患重疾,他的表现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霹雳子的出现,理应占据所有线索的显著位置,甚至可以用来当作直接指正凶手的法宝。但骆闻人遇害现场尚存那些难以透彻的质疑,似乎与霹雳子的关系不大,所以赫连雕龙一身正气的抵抗也压住了浦承山的信心。他不得不承认,来到江南,只为了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他也曾想到赫连雕龙与这件事的关系似乎没那么密切。但是他的一袭举动与坦然,恍惚让人觉得他与此事仍然有着某种关联。

  给他时间,是否有朝一日真的可以得知真相,或者仅仅是一些微乎其微的线索。

  而我们是否有时间做一个长达无限期的等待,给与每一个与此事有关联的嫌疑澄清事实刷清自己的机会?

  浦承山闭目考虑,思路却被少逸与云慕的争吵声打断。

  “是良心发现。如果不是担心法师性命受到牵连,他还会隐瞒下去。”少逸自作聪明地说,“后来却证实草摩竟是向我发起进攻的!——还有,如果拜日被我们一网打尽,就没有可维持他生命的药丸了!一定是这样的!”

  “哼——小人之心!”云慕白了他一眼,遂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那么多疑问,为何不去亲自问问,你们与他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浦承山有点怒。

  少逸狡猾地眨眨眼,“义父,倘若我和云慕亲自前去与他探讨这些事端,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这样会影响我们的现状……”

  “闭嘴吧小子。”浦承山摆摆手,他不明白为什么年轻人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去做争吵一类无关紧要的事。在他年轻的时候,最大的兴趣只有思考,这个爱好一直持续至今,导致他孤单得过了火,年过五旬仍未谈过婚嫁之事。现在尚未成家却已经有了后人,他便更加肆无忌惮地享受孤独的思考带来的乐趣。但他从始至终都在考虑一个问题:面前的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子,究竟能否成为他合格的接班人?

  他望了望已经沉默许久的梁丘染,茫然地等待一个回音。

  “这样吧。”老人终于有了声音。“云慕和少逸,明天一早你们两个就启程,去一趟缙云江。”

  “师傅那里!?”云慕惊喜。

  “嗯。看看我们的关系,是否能令药圣替堂主多想想办法,再延续一段生命。”

  “但是如果可以,无需我们师傅就可以做到的。”云慕满怀敬意说道,“师傅不是那样的人。”

  “去看看吧,兴许见了你他会高兴得想出别的法子来。”

  “好的,墨羽哥哥不与我们一起去吗?”云慕高兴地问。

  “先不要管他。”梁丘染断然回绝,之后想一想,“这孩子脾气有些古怪,又怀有那些深不可测的心事,我拿他没什么办法。”

  云慕眨眨眼睛,不解地盯着外公。

  “如果墨羽像公主一样一张白纸,我们会对他放松一点警惕的。”浦承山无奈地说,“如果在江南期间还是一无所获,我们只得从拜日教入手,说实话我并不想这么做,因为那样我们必须将墨羽列为嫌疑的犯筹。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压抑在某种无力中,我也很难过。但是江南的线索一断,我们只能按刚才的决定开始新的调查:让墨羽一个人安静地等待,我们的事不由他插手。”

  肯定是一种信任;不肯定便是与之对立的猜疑,而且,猜疑之外,不可避免的是沉淀在其中不同程度的恐惧。他们已然对墨羽产生了不可轻瞧的恐惧之感,年幼无知的顽童却完全不能够感受到其中丝毫的重量,如果他们拥有同墨羽一般的年华往事,或许可以看穿一点。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墨羽站在窗外,寒湿的气流拂在他的周围,他感觉到面庞的潮湿,继之而来的是冷风带来那如同刀割一样的疼痛。

  在黑暗中观察一些他实在不想理喻的事情,着实令他厌恶,因为他害怕听到什么秘密,或是令他忧愁的事实。

  他痛恨保守秘密,他已经决定不再过多探听任何秘密。

  他不想受到那些无聊事情的打扰。

  但是他此时正走过这里,由于对四护法的提醒产生好奇,他不自觉地靠近了浦承山的房间,发现了里面仍是灯火通明。

  光亮太强,所以那里并不适合我。

  他离开浦承山的寝居,开始在霹雳堂的幽苑中闲逛起来。

  赫连雕龙的惨状,着实令他同情。他可以理解一条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生命是如何的绝望,那种情形他时常经历,却仍免不了他对其他生命产生的怜悯,从这点来看,墨羽还是很脆弱的。

  不能同情别人,因为与我相比,他们的痛苦不足为道。

  他加快了速度,为自己的怜悯感到可笑。

  他穿过西苑林,而后又朝东走去,一路上只看见过两个手持灯笼的巡卫恍惚走过。他立在那里,向他们解释说,我是堂主的客人。他们没有理睬,像两个鬼魂一样幽幽而过。

  霹雳堂如此庞大的组织,护守竟如此星点可鉴。他在黑暗中摊了摊手,表示意外,随后继续寻找。

  他清楚这种寻找的结局只能是一种,他们不会将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随意留在某个容易被他人发现的角落里,但是他逼着自己这么做。那是一种永远推托不了的责任。责任,他为这个字眼感到无力与悲愤。

  在没有证据,只有确定的情况下,漫无边际地寻找是唯一的途径。

  璞真毫发无损,竟然一直被困在霹雳堂,这是他从未敢考虑到的事实。不过这也是至好的结局,不用再煞费苦心地猜测。那赫连雕龙的企图,此时已再清晰不过。他苦苦相逼地威胁骆闻人二十余年,终于得到了骆闻人手中的至宝,用女儿作交易,胜券在握,可惜为时已晚。

  倘若浦承山等人知晓了这件事,是不是案子会变得更加复杂?而且,这是不是可以充当霹雳子伤人之后又一个证据来揭发赫连雕龙的某种隐情。

  他驻足在沉寂苑林的晚风中,寒湿之气已令他感到步伐的沉重,瑟瑟的萧条之音犹如远方飘来的哭嚎衬透近墨羽微微颤抖的身躯。将自己置身于未知的处境,一切都不由自主,若是哪里突然跳出个刺客来,再警惕的双眼也可能在瞬间被蒙蔽。这里太过陌生,前方也太过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