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璞真毫发无损，我总会有机会找到她。
他裹紧了外套，匆匆朝客房走去。
38、
沙哧……沙哧……
一种久违的闷热，仿佛身下的赤土也干得向上方的空气蒸腾开来。她闭着眼睛，慢慢恢复了知觉，感到自己置身于一片烘烤的熔炉中。
是那种热，那个声音，那个滞闷的空间。
回来了？
是从未离开过，还是将一切的记忆都已遗忘在另一个地方？
离开过，因为新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复苏。
眼前是一片弥漫的烟气，模糊的视线，仿佛渐渐看到了客栈、草坪、俯在地面痛苦的墨羽。
还有那个令她难以置信的事实，师傅竟然用巫蛊操纵了自己。那个不知何时会给受控者带来身心俱异突变的彝疆厉毒。
“墨羽——”她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抓到一把正在沸腾的空气。
她睁开眼，抬头看了看苍顶，那个唯一让她看到希望的洞口已被祭日坛挡得风云不透。她记得自己是从那里俯瞰着这空间中的一切，然后沿着爬满枯朵的藤条，摇晃着被大护法送了下来。如今那藤条悬在半空中，伸手去抓，落下片片残灰，只剩下一道寂寥的烟气。那烟气浮在空中，不等别人的扇打，自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坐起身来，手指点着自己的头，昏沉的大脑提示她已经睡了很久。
每当她朦胧醒来的时候，都会努力地强迫自己立刻睡过去，这样可以忘记醒着的烦恼，不去理睬眼前的镜像。
“你终于肯醒来了。”一个雌雄通体的声音泛泛入耳，“如果这里热得超出你能忍受的范围，我可以每段时间替你打开石窟的门……”
“大可不必，”草摩眼都未抬一下，毫无表情地说，“要我与那些死人做伴么？”
戴月来到她身前，无奈地叹息。“到现在还在自作坚强，有一天你会同意与那里的死人做伴的。”
草摩不做声，闭上眼轻轻按压起自己的肩膀来。
“你我向来情同母女，到底是什么令你这样憎恨于我！就为了那个小子吗！？”
草摩听她提起了墨羽，立刻充满仇恨地瞪起戴月来。
“你的失误，耽误了我们的进展。”
“惑蛊在我体内，我做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怎能说是我的失误！”草摩失去暗守特有的冷静与从容，其实早在被施蛊后派到昆娑之前，她已经从心底背叛了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阴阳人。
戴月静静跪在她面前，不再企盼从草摩的眼中再次看出尊重与信赖。
“现在倒埋怨起我来了，若不是墨羽冒死相救，我现在已经被押到朝廷的内禁府……可能此刻早已下了黄泉……”
“不要这么说，知道他们到了昆娑后，我立刻派大护法去替换你，你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草摩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戴月那张奇异的面孔。
“知道你对我们有多重要吗？”
“你们的一个傀儡，像墨羽一样。”
“他怎么能与你相比？”戴月轻轻抚了草摩漆黑的长辫，“……到时机我自然会告诉你这一切。而现在，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草摩直直地坐在原地，丝毫没有感情地望着自己的脚尖。
这丫头耍起倔来简直和那个执拗的骆墨羽一个样。戴月心想。
与墨羽相比，她唯独不能容忍草摩对她的不忠不敬。
“真的想不起来了？”她试探着问，强迫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尊重与疼爱，“你先后出现在拜日神庙与梁门，还亲手袭击了他们？”
草摩低下头，任悲痛欲绝的离别与再次重逢的喜悦冲击着沉坠的心房，但夹杂其中的那一段空白记忆始终像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死沉沉地半浮在错乱的脑海。
她的双手深深抠在干残的赤土中，闷热的气息再一次将她引入昏沉的境界。
“没有印象。一睁眼便见了墨羽，随后是梁丘染和一个官储。后来禁卫军就冲进来了。”
戴月点点头，“但是，以墨羽的身手，奈何得了那些禁卫军？”随后恍然觉悟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点头，“为了你，他一定拼了命去抵抗的吧。”
草摩冷笑一声，水墨画般清秀的面孔此时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