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的掌中雀飞走了>第39章 借时机玩转乾坤

  过了两道仪门,钱岚和婢子来到桐华苑,停在小檐门处。

  因着圣驾在此,周围守满了羽林军,甫一见到她们,有人冷声质问:“干什么的?”

  “家父顺安伯,让小女来给陛下送解酒汤药。”

  钱岚态度温和,先前在席上又露过面,羽林军未在阻拦,直接放主仆二人进了院子。

  小院幽静雅致,轩丽楼阁巍峨,隐与几株硕大参天的梧桐树下,有曲径直通,泉池伴路,放眼一望颇有修心禅意。

  主楼檐头挂有铜铃,风一吹叮咚作响。钱岚踏着清脆的铃音来到门前,当即被内官们拦了路。

  大监正在里面伺候,留在外面的内官打量二人几眼,恭顺问道:“娘子是来送药的?”

  钱岚笑吟吟道了个是,“小乃是顺安伯二女,奉家父之命给陛下送药,伺候陛下服用。”

  “这样啊。”

  内官在宫里行走多年,破会察言观色,只听这话便窥出其中用意,顺安伯这是寻时机让女儿接近御前呢!

  前些时日陛下刚否了纳妃决意,这种光景必当仔细避讳。

  内官心中了然,对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转而对钱岚说道:“按宫里的规矩,御前用物皆要验查,还请娘子稍作等待。”

  未及钱岚反应,一名身着赭衣的内侍猫腰走到小婢子身边,手持银勺,舀出汤药送进自个儿口中,并未直接喝下,而是放在含在嘴里细品。

  一下下,偶尔发出啧喳的不雅声音。

  钱岚本还淡然,可随着时间瞬息流动,一颗心跳的愈发紊乱,呼吸也变的急急短短。她小时曾随母亲到过后宫,见过内官验毒,并不是这种验查方法,而是直接喝了稍作等待便是。

  许是做贼心虚,眼下的光景委实让她忐忑不已。

  过了几息,验查的内侍与内官贴耳回禀,随即退到了两步开外。

  内官斜斜看向钱岚,一双眼睛弯弯,好像一只奸诈的猫儿在对她笑,“娘子久等,奴们验查完了。”

  钱岚忍不住捏紧裙角,勾起嘴角回以一笑,暗叹这模样应当是没有察觉到异样。

  然而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内官已经变了脸色,端走那碗汤药,细嗓喊道:“来人!拿下钱家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驻守的羽林军愣了少顷,随后蜂拥而入,乌泱泱将主仆二人围起来,密不透风,插翅难飞。

  小婢子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吓得小脸煞白,两股战战,腿一软倒在地上。

  钱岚面上还算冷静,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蹙眉诘问:“内官大人,为何要拿我?”

  “为何要拿,娘子心里应当知晓。”

  内官抛下一句话,宽袖一拂进屋回禀,许久未出。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捱,钱岚的一颗心逐渐提到了嗓子眼,愈发没有底气。

  难道御前的人都生得一张狗鼻子狗嘴吗?

  直到内官将她单独带进屋时,她望着坐在圆桌前的雍容郎君,眉眼微醺,文文弱弱,恰是这种气韵让他神态中平添了几分阴戾,慑的她脊背登时溢出冷汗。

  在她怔然时,只听他清冷问道:“这药,是你下的?”

  钱岚立时回神,惶然跪在地上,“臣女不敢!臣女不知这汤药中有什么,还请陛下明察!”

  按道理,陛下肯定要彻查府邸,可药仅此一包,早就销毁了。陛下找不到指正她的证据,疑罪难确,到时候她一口咬定是府医所为,念在她爹份上,陛下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默默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不曾想元衡心里早有主意,压根不在意这欢情药究竟是谁下的。

  他徐徐起身,走到钱岚面前,“抬起头来。”

  钱岚盯住那双华贵的六合靴,踟蹰少顷,含忧带怯地抬起头。

  两人视线交融,只一瞬,她的心竟然跟着颤动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天颜,离近了看眉清目秀,哪哪儿都长在让她欢喜的地方。

  人道是陛下孱弱,但早知他如此风采,先前她就该让爹爹送她入宫了!

  “陛下明察,还臣女一个公道……”

  她微咬唇心,凝着他的双眸浸满委屈,宛若一朵被风雨摧残的娇花。

  而这娇嗔模样当真元衡倍感厌恶,只不过,她来的真是时候。

  “无需明察。”他沉下眼眸,手一扬示意福禄端来汤药,“解酒汤是你送的,那这里面的欢情药,就是你下的。”

  钱岚一怔,眼睁睁看着他端起那碗解酒汤,仰头一引而尽。

  辛甜入腹,携着微不可查的异香,元衡取来帕子拭嘴,复又漱了口,这才在钱岚惊诧的目光中坐回原位,淡声吩咐:“去叫皇叔过来。”

  “是。”

  福禄担忧地望他一眼,交待几名内侍好生照看,适才出门。

  屋里头钱岚震惊不已,明明发现这药有问题,为何陛下还要服用?

  思绪混乱如麻,她哑口无声的跪在地上,手心触及的裙襕渐渐变的湿濡一片。

  服下掺杂欢情药的解酒汤,起先元衡感觉还好,可不过半盏茶的时辰,他已经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头脑亦开始晕晕乎乎,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脐下三寸的地方留去,愈发让他难受。

  内官忙不迭问:“陛下,您没事吧?”

  “没事。”他极力让声线稳住,咬紧嘴唇,直到摄政王和顺安伯二人赶到时,嘴里已经撕破几个口子,满是腥气。

  福禄方才将后院的时告知元襄,复又引了顺安伯离席,并未惊动旁人。

  得知女儿竟敢给圣上下春-药,顺安伯只觉一阵急火攻心,脚底生出的凉气瞬时蔓延到天灵盖,跟着摄政王急促往桐华苑走,一路上战栗不已。

  甫一看见面色异常的圣上,顺安伯差点灰飞魄散,二话不说踢向女儿,“逆子!你做了什么!”

  钱岚自小锦衣玉食,哪挨过毒打,这时肩膀挨了爹爹一脚,疼的登时落泪,又羞又委屈,“爹,女儿没有做什么……陛下明知药有异样,还非要饮下,这怪不得女儿……”

  福禄回到屋内,迅疾扶住昏昏沉沉的元衡,叱道:“一派胡言!你下的药无色无味,内侍都未曾查验出来,陛下又怎知里面有媚药?”

  钱岚听后愣住,脑海登时清醒起来。

  这怕是要在自己的事情上大做文章!

  可现在明白已经晚了,一时的冲动成了别人的书写布,还不知要落得什么下场。

  她总算惧怕起来,跪着来到顺安伯脚下,拉住他的衣袍,惶然求道:“爹,不是这样的,救救女儿……”

  顺安伯素来思绪活络,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瓜果更是清楚的很。他今日并未下令让女儿送药,如此一举必是她兀自所为,这里面的道道,用脚趾头他也能猜到。

  这异心,定是有的。

  然而这可是罪责滔天的事,他定不能认了这门醉。

  他眼珠一转,撩袍跪在地上,“陛下,小女年幼无知,懵懂单纯,一定受到府医的陷害!还请陛下明察,王爷明察!”

  钱岚倏尔接受到顺安伯的眼神,愣了须臾,哭哭啼啼说道:“爹爹说的没错……臣女疲累,准备回去休息,结果府医拦住臣女,非要让臣女送过来……”

  元衡睁着一双混沌的眸子盯着他们,父女俩一唱一和,用的说辞是他早就考虑到的,所有的罪责定会推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夫。

  而他之所以叫来皇叔,全然是因为皇叔霸道,定不会放过这个整治顺安伯的好机会。

  果不其然,只听元襄沉声说道:“好,既然顺安伯要求彻查,那本王就应了你。来人,封禁伯爷府,将府邸上下好生查一查。”

  话到末尾,他眸光锐利,如同一头盯住猎物的豹子。

  顺安伯听此一言,方才极力狡辩的气势登时萎顿下来。

  他在朝为官多年,手下怎能没几件龌龊事,家里头还藏着越矩的器物,若是落到摄政王手里,岂不要翻他个底朝天?

  那他的伯爷府还能留吗?

  顺安伯仿佛看到了自己戴上重枷流放的那天,额前汗珠滴答落地,恨不得立时掐死二女儿。然而他不能这样,虎再毒,也不能噬了亲子。

  好好的寿辰就快成断头宴了,他长叹一声,不敢去央求元襄,而是跪着来到元衡面前,“陛下!老臣在朝多年,忠心可鉴,还请陛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了伯府这次吧!伯府妇孺众多,经不住官家验查呀!老臣治家不严,日后一定加倍整顿,还请陛下宽宥!”

  方才红光满面的寿星如今变的老泪纵横,叩首哀求,磕出咚咚的闷响,额前很快红肿起来,好一个让人唏嘘。

  先前顺安伯经常跟元襄打太极,惹的元襄心生怨怼,今日好不容易抓到治他的机会,肯定不能让他逃脱,正欲叫人压下顺安伯,中药的元衡却忽而干呕起来。

  福禄按照先前的计划,一边替他顺背,一边慌慌张张说道:“王爷,陛下还重着药呢,赶紧回宫再议吧。”

  元衡捂着胸口,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皇叔,朕不行了……”他颤巍巍看向顺安伯,极尽痛苦的表情携出几分怜悯之意,“传朕旨意,先封锁此事,等朕清醒了再行决断……”

  一句“传朕旨意”将摄政王的发落悉数作废。

  元襄眉心一锁,知他这是要息事宁人。

  但眼下龙体欠安,再耽搁下去他也难辞其咎,只得咬牙叱退顺安伯父女,随御驾一同离开了顺安伯府。

  护送元衡登上銮舆,元襄正欲赶回自己的车辇,福禄倏尔开口道:“王爷,陛下一人在内不□□稳,您还是上去照应着点吧。奴身份卑微,登不上这銮舆。”

  元襄看他一眼,斟酌少顷,不耐烦的登上銮舆。

  銮舆内的布置雍容奢贵,脚下踏的尽是外邦进贡的毡毯,元衡斜靠在妆蟒叠绣的软垫上,大口大口呼吸着,脸到脖颈都泛起了潮红。

  元襄撩袍坐在他对面,只字未说。

  待御仗前行后,銮舆内四角的坠珠流苏随之摇曳起来。元衡徐徐睁开眼,扶着篷壁坐起来,朝对面的方向挪动。

  元襄眼睁睁看他挪到自己跟前,拿迷离的眼眸凝着他。许是药力作用,那双瞳眸格外水盈,暗暗含情似的。

  那目光幽幽,惹得元襄的汗毛都跟着立起来。

  直到元衡抬起手想触碰他,他一咬牙,打落那只想要作祟的腕子,气急败坏道:“我是你叔叔!”

  “朕知道……”

  元衡不依不闹的抬起手,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袍,颤声求道:“烦请皇叔打昏朕,朕怕回去药力难耐,弄伤了皇后……”

  元襄闻言一怔,脑子里充盈的都是顾菁菁在侄儿身下承欢的场景。

  心口宛若被剪子戳着,泛起支离破碎的痛楚,他忿忿看向侄儿腰下,恨的是咬牙切齿,从头到尾弥漫的酸气就快要将他的一身傲骨腐化成渣。

  元衡此时已经神志迷蒙,看东西朦朦胧胧,只觉呼吸发滞,那处就快要胀破了。他难受的攥紧皇叔的衣缕,身子一晃,难以自持的倒在对方肩上。

  炽热的呼气萦绕在耳畔颈间,这一下子彻底惹毛了元襄。

  元襄打了个激灵,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他闷哼一声,阖眼昏了过去。

  “小兔崽子。”元襄冷冷叱他一句,伸手推开他,颇为嫌弃的掸了掸自己肩上的衣缕。

  没多久,御驾自丹凤门进入大明宫。

  来到太和殿时,顾菁菁正捧着绣棚绣荷包,水桃在一旁看的饶有兴致,时不时赞叹一番丝线的斑斓色彩。

  忽听众人急促的脚步声,二人抬眼就见元襄背着昏厥的元衡进来,身边簇拥着一大堆内侍。

  “这……这是怎么了?”顾菁菁慌忙扔掉绣蓬,翘头履都没穿,急匆匆跟过去。

  待元襄停在龙榻前,她迅疾扶住昏迷的元衡躺在其上,复又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见她面含忧悒,元襄如实将事情告知她,继而传来太医为陛下开出解药。

  太医不敢怠慢,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药就送到了太和殿。

  顾菁菁亲自侍奉元衡饮下,观察一会儿,见他身上的潮红渐渐褪去,这才稍稍安心。

  元衡一时半会醒不了,元襄在此不便久留,想与顾菁菁说几句私话,但见她一心只顾照看侄儿,只能深深看她一眼,与几位太医退到外殿静候。

  一个时辰后,元衡才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喜忧参半的精致容颜。

  “陛下醒了?还难受吗?”

  顾菁菁眼珠红红的,话到末尾委屈的瘪起嘴。

  服了调至的解药,元衡的身子舒坦很多,唯独头有些昏昏沉沉,不过并无大碍。

  “娇娇儿别哭,让你担心了。”他自被衾里伸出手,拭去顾菁菁眼睫上细小的残泪,有气无力的说道:“药劲是下去了,只不过,皇叔方才打的朕身上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