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的掌中雀飞走了>第38章 初下手伯爷设宴

  好一个恣痞!

  宋湛不再说话,咬牙在心头痛骂。

  两人针尖对麦芒,惹得在场的重臣俱是眼观鼻,鼻观心,气氛僵到了极致。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打起来,如此火候,更是要抓紧了。

  一直沉默的元衡斟酌少顷,不由打起圆场:“诸位爱卿,今日也算是私宴,朕有些贴己话,不妨就借此机会说与大家。”

  众人见状,皆是敛眉低首。

  元襄与宋湛忿忿对视一眼,暂且收起剑拔弩张,齐声道:“臣洗耳恭听。”

  “太尉心系社稷,劝朕纳妃绵延子嗣,忠心可鉴,但摄政王说的也没错,到如今皇后难有子嗣,皆是朕的缘故。”元襄乜了一眼身边的顾菁菁,眸光温柔而坚定,“诸位都是老臣了,应当知道朕自幼体弱多病。坚持到今日,身子早已乏力,床闱上难行敦伦之事,这也是朕一直不愿纳妃的原因。已经苦了皇后一个,朕不愿再耽误旁人。”

  难……难行敦伦?

  顾菁菁一霎懵了头,脸颊的盈热很快蔓延至耳后,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她心头难忍,用了几分力道捏捏元衡的指骨,示意他不要再瞎说了,而他却不以为意,腕子一番,直接将她造作的小手包进掌心。

  “诸位家中的贵女皆是娇养出来的花儿,如今恰是绽放时节,长安好儿郎众多,宫中并非是个安稳去处。待在朕身边,唯有老死宫中,膝下半分子嗣都难留。这不是皇后的错,亦不是诸位爱卿的错,乃是朕不争气,有愧于江山社稷……”

  话到末尾,元衡怅然叹气,心头回想着挚爱曾经受过的苦痛,酝酿好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眼睫一颤竟挤出几滴煽情的眼泪。

  皇帝微红的眼眶,发自肺腑的言语,颇有感染力,登时让在场的忠臣们诧哑无言,心生怜悯。

  他们都已官至人臣,金钱权势皆有,谁不希望儿女过的熨帖?

  如今的皇帝虽然身子弱些,但样貌还是俊朗,若能尽人事也算可以托付终身,但这不能敦伦等同与生不出子嗣,融不进皇家血脉自然对家族无益,那送女儿入宫还有何意义?

  有几人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唉声长叹,暗道陛下仁义。

  早先他们就道听途说,陛下阳事不举,如今金口一开,竟然亲自说出有损体面之事,既给了他们台阶,又保全了贵女们的人生——

  这是何等胸怀!

  “陛下……”

  “陛下努力调养龙体,蒙元氏福荫庇佑,定会有龙嗣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抚,看向皇后时,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顾菁菁被这些目光烧的满脸通红,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挑不出是何种滋味。元衡为她损掉自己清誉,这真的值当吗?

  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大度一些,不该让他误会自己在耍小性子……

  就当她思绪紊乱时,太尉宋湛说道:“陛下所言,臣甚是理解,但多纳一个嫔妃机会总是要多一些,若万一皇后与陛下体质不和,那——”

  “生不出来也无妨,大不了从宗室挑几个合适的,过继给皇后抚养,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先例。”元襄不屑乜他,“太尉这是在咒陛下和皇后吗?”

  “你——”

  一顶犯上的大帽子隔空叩在宋湛头上,这可了不得。他气的脸红脖子粗,宽袖一甩,侧身看向别处,无论元襄再说什么,他皆作耳聋,不再搭理。

  傍晚时分,宴席结束,众人三三两两往宫外走,宋湛在丹凤门处拦住了欲要登车回府的元襄。

  “王爷请留步。”

  元襄今日没忍住为顾菁菁出气,正心头郁闷,转眼瞧见宋湛,眉宇登时锁起来,“看来太尉是想通了,私下里来向本王讨美妾?”

  宋湛不理这一套,直问:“王爷今日处处与臣唱反调,可是臣主张选秀,挡了王爷的路?亦或是……王爷在为皇后出头,怕新妃分走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他目光锐利,甚是毒辣,一瞬不瞬地盯着元襄。

  元襄若无其事的笑笑,“太尉想多了,本王只是讨厌你那老不羞的模样,自己府邸一屁股烂事还没处理干净,就在这关照起我们皇家的私事了?”

  好一个私事,这回竟跟陛下登了一条船,装些好人,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湛冷嘲道:“王爷素来端的是矜贵有礼,今日可真像胸无点墨的白丁啊。”

  没骂出“疯狗”二字,已是看了皇家颜面。

  “对你们端那些矜持有何用,不过是披着张假面皮,本王觉得疲惫了。太尉好自为之。”

  临登车前,元襄给宋湛一个警醒的眼神,携着让人心颤的威慑意味。

  宋湛不以为意,翌日就忙活着收录世家供选的秀女名籍。

  礼部的人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元襄,元襄震怒,心道这老东西不识眼力,即刻让宁斌收罗了十名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风尘妖娆,当即就用两辆马车拉着送进了太尉府。

  宋湛吃酒回来时天幕已经黑了,夏夜一丝风都没有,闷的人喘不上气。他摇摇晃晃的抹汗,正准备叫婢子唤夫人过来,甫一入了正厅,人直接呆在原地。

  太尉夫人刘氏端坐在斑斓的玳瑁山水屏风前,目似圆珠,紧盯着他,而她右手边站了一溜年轻女郎,各个儿衣衫露骨,风艳绝俗,身上香粉浓烈,熏的他那叫一个老眼昏花,胃气不由上翻。

  “你还知道回来?”刘氏两只手攥紧圈椅,风韵犹存的面容满布震怒,“哼,不知老爷何时跟摄政王打的这样火热了,连美妾都送到府里了。”

  宋湛一听哭笑不得,没想到元襄还真敢送!

  “夫人听我解释,这件事与我无关。”

  他斥退所有人,将那日光景事无巨细的告知刘氏,惹得刘氏斥他糊涂:“陛下身骨羸弱,你何必给他找这些麻烦?我多年不孕,别人都以为你惧内,对此你半分解释都没有,唯独我知知道的心意,乃是真真切切的呵护我。怎么到了陛下这儿,你就不能多些坦然,多些理解?”

  宋湛坐在夫人身边,捋着须髯叹气,“谁叫他当了这天下的主呢。”

  “他是这天下的主,亦是个人,难道就不能有心头肉了?先帝育有四子,如今仅留一人,生子在精,不在多,时间久了兴许他们就有了呢?”

  “可皇后跟摄政王……”

  刘氏听后当即恼了脸,一拍高几说道:“那都是误会,陛下都不在意,你何必介怀?吃饱了撑的吗?当务之急是你要携领陛下重振朝纲,这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要事!”

  她顿了顿,气呼呼剜了自家男人一眼,“我看摄政王也没说错,你怕是在家待久了,真成老糊涂蛋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断不断,小心被反噬。”

  本是夫人的一句气话,殊不知却说到了宋湛心里。

  这些年来他愈发瞻前顾后,惹得夫人多有不快,自个儿也是愈发没底。如今陛下肯放手一搏,他更是处处小心,处处留意,生怕有人对圣上不利。

  时到今日,他只剩陛下一个学生,针对摄政王的同时,更希望他能多留下几个皇嗣,延续住盛朝的正统嫡脉。

  饶是可以过继抚养,但若气运不佳,待陛下归天时除不掉摄政王的话,过继之人很容易被赶下龙椅,他这才慌慌着替陛下纳妃。谁知陛下抗拒,摄政王也不知吹的哪门子风,非要跟他对着干……

  “哎。”宋湛沉沉叹口气,下巴一抬问:“夫人,那些女子怎么处理?”

  刘氏抬手理了理鬓间碎发,微带眼纹的眸子幽幽睨他,“老爷要留下吗?”

  “不留不留。”宋湛知她压着火呢,当即软了神色,端着一张微醺的脸,笑吟吟道:“必须不留,悉数送回去。摄政王敢坏我名声,惹夫人心情不畅,我断然饶不了他!”

  “省省吧,人家是当叔叔的,私下里再是闹来闹去,他们可都是元氏族人。这事蹊跷,多半是陛下顾着面子不好当众驳你,让叔叔替着出手呢。”刘氏手一抬,使劲拍他脑门,“你个外臣站好位置,别出力不讨好,最后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是是是……”

  宋湛老实应着,派人将那些美娇娘原封不动送回去,适才去后院沐浴。泡到热汤里时,脑袋渐渐清醒过来,似乎梳理清了来龙去脉。

  夫人说的有理,兴许真的是陛下有所求,摄政王这才反常起来。

  这里面不知又有什么利益牵扯……

  他想不明白,望着水里日渐苍老的面容,不禁叹了口气。

  人道是伴君如伴虎,帝心最为难测,他这个学生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权衡之术,堪堪了然,现在就对他们用上了吗?

  宋湛禁不住笑笑,“好啊,有出息了。”

  打这天起,宋湛害怕元衡玩弄权势失利过火,被元襄利用,再未提及纳妃之事。朝廷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次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上朝,博弈,未有缺一。

  七月中旬,事态稳定下来,顾菁菁长吁一口气,而元衡却郁郁寡欢。

  这天夜里,元衡斜靠在窗边香榻上凝眸看着安西急奏,而顾菁菁打扇匍在他腿上,一头青丝如瀑泼散,俏眼微抬,定定注视着他。

  他穿了身雪色中衣,头发束的一丝不苟,眉眼间的变化不知不觉,褪去不少青涩,比两人初识时多了几分沉稳。

  她越看越喜欢,心尖仿佛被羽毛撩过,痒痒的,但没多久她就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她用流萤小扇托起他的下颚,弯着笑眼问道:“最近衡郎一直心情,究竟为了什么,说与菁菁不好吗?”

  她笑吟吟的,声音温柔软糯,眸光盈盈,暖的如同白日火热的骄阳,仿佛可以融化一切不快。

  憋了许久的话像是着了魔,争相堵在喉咙中,元衡凝她久久,扔掉手中明黄的奏折,一手将她捞入怀里。

  她怕热,入夏后就穿的轻薄,蝉翼纱制成的长裙勾勒出婀娜的身段,像条水蛇似的攀住他脖颈,两团娇软紧贴在他胸膛处。

  “朕心里不好受,说出来或许有些矫情了。”元衡望着她俏丽的眉眼,神色愈发惘然,“虽然这次皇叔帮了我们,但却是看在你的份上。朕在想,朕这样做与皇叔有何区别,不都是利用了你吗?”

  顾菁菁早就猜了个大概,青葱般的手指抚在他后颈上,轻轻刮着他脖际如瓷的肌肤,“可这不一样啊,你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才出此下策的。事关我们两人,我也应出一份力。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臣子,你对我这般好,哪怕为剑,为刃,我也愿为你效劳。”

  她温声细语,恰到好处的打消着他的顾虑。

  而元衡听着,心口却愈发沉痛,“可朕不想这样,朕好急躁,恨不得……恨不得……”

  他眸光黯淡,霎时说不下去了。

  他恨不得直接杀了皇叔,可现在朝局不稳,处处受到制约,没了皇叔,还有太尉,还有其余的权臣——

  难,真的难。

  殿内的火烛哔啵炸响,元衡一回神,望向怀中娇靥,少顷怔愣,俯身噙住那丰泽莹红的唇瓣。

  她的唇很软,甜糯糯的,立时融化了他心里的躁郁。

  唇齿交融,他舒服的喟叹一声,反身压着她倒在榻上。

  “菁菁,你不会丢下朕吧?”

  “你不会跟皇叔在一起的吧……”

  他蹭着她的面颊,在她耳畔呢喃,像只讨求关爱的小犬。

  顾菁菁被他磨蹭的发痒,不由按住他的脑袋,侧头在他鼻梁处啄了啄,“不会,我们约定好了,菁菁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哪儿也不去。”

  说着,她解开他的衣带,柔白玉手探进衣襟,顺着劲瘦的肌理往下移去,猫儿似的小嗓子勾着,引着,迷离了他的眸子。

  “以后我们要多多努力,臣妾想为陛下生个孩子……”

  翌日,太医院替帝后二人诊脉,秘密开出两份相得益彰的助孕汤药,供其滋补身子。接连低落的元衡复又找回劲头,听朝后兀自坐在案前,执笔写了几个人名。

  还有倆月多就到万寿节了,礼部寻了吉日,他就能加冠亲政。可眼瞧现在的局势,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纳妃之事一搅和,他心头更加明朗,他能倚靠太尉,但不能完全被他牵着牛鼻子走,他需要新的人,需要属于他自己的,新的势力。

  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一步一步来,元衡执笔划掉两个人名,暂且将目标锁住,先从长安的禁军入手。

  如今羽林军虽向他效忠,但总统领顺安伯钱正池可是太尉一手提拔上来的,这里面必然有通气,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羽林军离他太近,他要他们完全归顺。

  五日后顺安伯大寿,必当会在朝中发布请帖,他要借此机会,先去其府上探探风声。

  打定注意后,元衡烧掉方才写出的名录,叫福禄去领羽林军左将军张宥。

  张宥时常伴驾,他对其性子甚是了解,办事严谨,为人少言,堪为重用,最关键的是此人出身寒门,背后无甚势力,能有今日全凭的一身硬功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宥在殿前卸刀,只着甲胄进来请安:“末将参见陛下。”

  “起来吧。”元衡在殿内负手而站,目光落在他那张风雨雕琢的脸上,“你随驾已久,也算是朕身前的老人了,朕就开门见山了。”

  张宥垂首道:“是。”

  “有没有想做总将的想法?”

  “总将?”张宥闻言一愣,抬头是满脸惊诧。

  元衡径直对上他的目光,字正腔圆,尽是天家威仪,“朕来替你安排,不过,你得认准主子。”

  五日后,顺安伯府大设筵席,前来列席的有诸多熟稔的同僚,还有摄政王元襄。

  元衡对此并不意外,皇叔想拉拢顺安伯多年,而太尉夫人身体忽然抱恙,宋湛告假两日,皇叔自当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时值傍晚,熏风含热,后院凌天阁灯火通明,珠玉叮咚,丝竹袅袅。圣驾亲临,钱家儿郎皆大妆作陪,女眷隔屏风而坐,另开入席。

  顺安伯倍感荣耀,虽是太尉门下,但他为人八面玲珑,席间不停举杯恭维圣上,还不忘捎带着摄政王。

  筵席用的是岭南烧酒,烈的很,短短几巡很多人就落得面红耳赤。

  元襄酒量好,面上无甚异常。这可苦了元衡,平日里他鲜少饮酒,几杯下来就有些头昏脑胀。

  勉强又撑几巡,元衡只觉胃气上翻,对福禄使了个眼色。

  福禄心明眼亮,登时猫腰走到顺安伯身边,贴耳通知主家。

  龙体欠安,顺安伯不敢怠慢,亲自寻了一处上房供元衡稍作休息,复又请来府医替他诊脉,开了些解酒汤药。

  顺安伯连连告罪:“陛下恕罪,是老臣疏忽了,先前未听说圣驾亲临,未来得及更换酒水。”

  “爱卿不必挂记,是朕酒量欠妥。”元衡撩袍坐在榻上,手一比道:“今日爱卿大寿,别让朕饶了兴致,快去前面招待吧,朕稍作休整便过去。”

  “是。”

  顺安伯恭敬施礼,垂首退出房门,偷偷喝令府中人好生照看,不得有半分差池。

  半个时辰后,府医煎完解酒汤,亲自端往御驾休整之处。这厢刚拐出游廊,忽而被人叫住——

  “陈伯,等一等。”

  府医循声一看,来人是个容颜婉约的女郎,梳着精致螺髻,插满金簪珠翠,一身绯色襦裙,露出雪白丰腴的胸口。

  顺安伯有三子两女,长女早已嫁入陈国公府,来人正是嫡二娘子,钱岚。

  钱岚带着贴身婢子款款走近,对着府医莞尔一笑,“陈伯,父亲让我替你送药进去。”

  “这……”府医先前并未收到知会,踟蹰少顷,还是把呈着药碗的紫檀托盘交予她的婢子,“小心一些,汤药正好可口,娘子尽快送进去让陛下饮了罢。”

  “知道了,误不了事。”

  钱岚应着,携婢子离开,顺着游廊往外走。

  途径拐角处,她停下步子,环视一圈见周围无人,这才自袖襕掏出药包打开,将里面的赭色药粉撒入其中。

  小婢子脸色寒寒,颤声道:“娘子,这样行的通吗?送到御前的东西,内官们可是都要验的……”

  “随他们验去,不怕。”

  钱岚下巴微抬,无所畏惧的朝御驾停留的桐华苑走去。

  她方才下的又不是鸩毒,只是欢情助兴的媚药而已,无色无味,寻常人根本品不出来。内官又没人根儿,吃上一口更是无伤大雅,有何可怕?

  斜阳夕照,天幕渐沉,钱岚步步逼近桐华苑,纤纤十指暗自捏紧了蜜色披帛。

  一月前,爹爹给她指了婚,惹得她心生怨怼。凭什么长姐可以嫁给国公府世子,而她就得下嫁给枢密院副使的庶子为妻。

  都是一母所生,这叫她如何服气?

  她恨爹爹攀权,更恨娘怯懦,还偏疼长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爹爹寿辰,圣驾竟然亲临。

  前些时日早有风声外露,陛下要选妃入宫,既然遇不到真心共白首之人,那她不防入宫为妃,让爹爹和娘见了她都得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