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直径一千米>第12章 你不是他

  “你看着我干什么?”

  乔屿先是皱眉,继而脸色微冷。

  安宁就去看韩岩。吧台上的韩岩醉得太深,身体无意识地转了一个方向,五官隐于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看不出他是不是阿文,只有颈后短硬的黑发凌厉又颓废。

  肩膀上那只手徒然收紧,竟捏得安宁隐隐作痛。

  “你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怕我吃醋?”乔屿半真半假,气场强大。

  “我没有。”安宁这才收回目光。

  音浪掀顶,high到高点的人流拥着他们往外走,他脚步有些趔趄。乔屿自始至终都牢牢地箍着他的肩,直到把人带上车。

  回程路上,两人罕见的没有聊天。每一次乔屿扭头,都能撞见安宁探寻的目光。

  车里没有开灯,车外的路灯跟车灯一闪而过,晃在安宁脸上,就像宁静的湖面下翻涌的浪头一样。

  他极少露出这种神情。迷茫,疑问,又有些害怕。

  开到一半乔屿按耐不住,将车停靠到路边,双手握住安宁凉冰冰的手。安宁任他握着,头微微低着,刘海下的双眸显得局促。

  “你要真不想去我也不勉强,前面辅路调头有个威斯汀。这么晚你室友估计早就睡了,没必要回去讨人嫌。我给你在酒店开个房,送完你我就走,怎么样?”

  这么一招以退为进,打得安宁毫无招架之力。

  说到底,一切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就凭那一个动作,能证明什么?难道要为了这个极有可能是巧合的动作,搅乱他跟乔屿发展得好好的关系吗。

  静静坐了一会儿后,安宁垂眸摇了摇头:“算了,去你家吧。”

  “这才乖。”乔屿奖励似的捏了捏他的虎口。

  凌晨的马路上车少人稀,雷克萨斯马力又足,眨眼就到了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

  大门两卡一哨,道闸处值夜班的保安原本跷着脚打瞌睡,乔屿一按喇叭,立马抬窗问好,“乔先生回来了?今天挺早。那男的下午又找您来着,我按您吩咐,没让进,您看要不要——”

  “抬杆。”乔屿喝断,然后用余光扫向身旁。

  安宁头转向窗外,像没听见。

  车驶入地下车库负二层,有个车位极显眼,地面喷上了抽象彩绘。

  “我乔某人的得意之作,怎么样,够不够艺术?”

  “挺特别的,”安宁嘴角勾了勾,“我都不知道原来车位还能自己设计,物业不会有意见吗?”

  “他们敢!”乔屿似笑非笑,“我是业主,别看这车位就一亩三分地,产权可在我手里,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他的说话方式总是这样,虽然算不上跋扈,多少有些目下无人。

  安宁不再回话。

  乘电梯上二十二楼,楼道仿大理石地砖,四墙纤尘不染,跟两人初遇的那个老旧小区大相径庭。

  进了房,乔屿带安宁参观了一圈,室内装潢极有格调,家具全是意大利进口。回到客厅,沙发背后十几只外形各异的积木熊一字排开,个个总有七八十厘米高,昭示着主人的玩心和多金。

  安宁心神微荡:“玩具熊?”

  阿文答应过送他玩具熊,一直没有拿出来,会不会就是这些?

  “什么玩具熊,”乔屿却不大高兴似的,“这是正经的bearbrick,收藏价值可不低。”

  话里话外像是觉得他没眼光。

  安宁先是一怔,继而心底一阵失落,勉强笑笑道:“我不懂这些。”

  也对,怎么会是它们呢?

  这些熊虽好,没有一只是他喜欢的。它们有的镀金镶钻,有的身披铠甲,有的风格暗黑,比起玩偶更像是张扬的潮流单品,比起可爱更重在昂贵与个性。

  “有只限量的在路上,”乔屿神采奕奕,“上半年就付了定金,没想到代购这个月才抢着,不过估摸着本市我还是头一单。”

  有了这些作为铺垫,见到一米高的圆盘橡木音箱时安宁没再惊讶。

  客厅窗帘一拉开,Z城最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两人坐在沙发上随便挑了部喜剧电影,乔屿就用摇控器把灯关了,幕布的蓝光莹莹闪烁,脸上忽明忽暗。

  没看多长时间,一只手伸到安宁颈间。

  他被冰得一激灵,下意识缩向一边,扭头,有些无措地看向乔屿。

  乔屿笑了:“逗逗你。”

  电影里男女主也才刚刚见面。

  那只手在他颈间缓慢摩挲,大拇指轻蹭下颌线。他抿紧唇,手心全是汗,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袖子,“你的手有点冷。”

  乔屿把他一抱,深深地闻了一口,“你身上好香。”

  两只手将他按在沙发上,乔屿压着他,磁性的嗓音自衣领钻进去,“现在冷不冷?”

  安宁四肢僵硬,手臂无措地垂着,想回抱住面前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抬起来。他感觉颈间有股热气,贴在他皮肤上的嘴唇有点干,让他很不舒服。

  “嗯?”乔屿低笑,“我没亲你的嘴吧,怎么不能说话了?”

  “不冷……”他嘴唇轻启,却齿关打颤。

  紧接着,外套的拉链被人拉下,乔屿渐渐发热的手掌捏住他的腰,正要往里钻,却忽然受到一点阻力。

  是安宁。

  安宁摁住了他的手腕,“我想先洗个澡。”

  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乔屿收回手,“行啊,我给你拿浴袍。”

  浴袍居然是新的,厚实舒服。安宁接过,逃也似的进了浴室,锁上门,然后又把淋浴开到最大,靠在墙上用力地大喘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紧张得手脚发抖。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从容一点,可他做不到。

  浴室的瓷砖冰凉,慢慢附上一层蒸气,滑得靠不住。

  他就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半弯着腰,耳边是哗哗的水声,胸腔里是砰砰的心跳。

  叩叩——

  有人敲门,“安宁。”

  是乔屿的声音。

  他神经绷紧,“什么事?”

  “洗手台上面有新毛巾,你随便用。”

  还好不是要进来。

  他无声地松了口气,“知道了。”

  等到脚步声离去,他才直起身,做足心理建设走到洗手台前。镜中的人脖子以下皮肤发红,脸色却发青,像是憋在水下。

  打开头顶的柜门,里面整整齐齐地垒放着四五条崭新的毛巾,还有许多没开封的瓶瓶罐罐。安宁踮脚去够最上面那条,手一拉,毛巾意外扫到旁边一小管东西,一下子砸到面盆里。

  他以为是润肤乳,急忙捡起来,怕把乔屿的东西摔坏了,谁知却是一管润 滑剂。

  已经用掉大半了。

  尽管早就知道乔屿经验丰富,现在真的见到,仍然有些冲击。安宁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管身,随后搬来旁边的小凳,将东西归于原位。

  柜中的一切尽收眼底。润 滑剂,安全套,清洗剂,甚至连创伤后的药膏都有。

  关好柜门以后安宁看向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跟自己说,这是正常的。谁能没有过去?乔屿也不例外,只是恰巧被自己看到了而已。况且这不正好说明,乔屿没有隐瞒他吗?

  是好事。

  他稳住心神走到淋浴间,再拿起莲蓬头时却有种莫名的抵触心理,怕被人用过。

  毕竟是第一次,这个澡洗的时间有些长了。直到乔屿再度按捺不住来敲门,他才穿好浴袍走出去。

  门外的乔屿已经换好衣服,脱掉了隐形眼镜。

  “洗好了?”

  “嗯。”

  “去卧室等我吧,我很快。”他摸了安宁的脸一下。

  一切驾轻就熟。

  安宁独自进入卧室。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他哪儿都没敢乱动,抽屉不看,衣柜不开,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

  还好床单是很干净的,有洗衣液的残留香气。

  等了一会儿后,他觉得冷,就拿出手机,像最近许多个夜晚一样,翻看与阿文的聊天记录。

  [来自]Ning:阿文,你谈过恋爱没?

  [来自]桥归桥:废话。

  [来自]Ning:你这么凶,也有人喜欢你呀。

  [来自]桥归桥:找打?

  [来自]Ning:他们眼光真差。

  [来自]桥归桥:……

  安宁对着手机无声微笑。

  [来自]Ning:好了不逗你了。你初恋是几岁?

  [来自]桥归桥:十九。

  [来自]Ning:初吻呢?

  [来自]桥归桥:十九。

  [来自]Ning:……初那个呢?

  [来自]桥归桥:看不懂你说什么。

  [来自]Ning:还装。

  [来自]桥归桥:真不懂。

  [来自]Ning:就那个啊。

  安宁坐在床边,脸悄然红了。

  [来自]桥归桥:那个是哪个。

  [来自]Ning:那个就是睡觉!

  [来自]桥归桥:问这个干什么。

  [来自]Ning:好奇而已,好奇也不行?

  [来自]桥归桥:我以为你想跟我睡。

  [来自]Ning:你胡说八道,谁想跟你睡谁是狗。

  [来自]Ning:再说这种话我不理你了。

  [来自]桥归桥:脸皮是纸做的?

  [来自]Ning:反正没你的厚。

  那时那么好,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不管聊到什么,彼此都很舒服。有时像最纯粹的朋友,有时像最暧昧的情人。

  安宁鼻根一酸,眼眶蓦地湿润。

  恰好洗完澡的乔屿推门而入,他赶紧起身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还没转身,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玩手机啊,太淡定了吧,我以为你至少得紧张一下。”

  安宁没有回头,膝盖卡在乔屿的腿跟抽屉之间,感觉一处东西顶着自己。

  他嗓音微颤:“能不能关下灯。”

  乔屿笑了笑,放开他以后关了灯,房间顿时全暗。

  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被放到被子上,因为什么也没盖,身体又开始发抖。

  黑暗里乔屿想摸他,单手解开浴袍的腰带,手往里一探就顿住。

  “怎么搞的,抖成这样,我让你紧张一下你还真给面子。”

  安宁上齿磕着下齿:“冷。”

  “一会儿就不冷了,”乔屿右膝一屈,往他下面挤,“分开点儿。”

  紧接着右手摸出一个什么东西,然后麻利地撕开包装。

  他抖得更厉害,但仍然愿意配合,手臂哆嗦着抬起来,挂在乔屿的脖子上,腿怎么摆都像是不得法。

  “操,”乔屿边套东西边随口道,“紧张成这样,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橡胶咯吱作响,他低着头双手去捋,却没听见安宁的回答。抬眸一看,微弱的光线里,只见安宁面如死灰,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

  他一愣:“怎么了?”

  这几秒的寂静如同黑洞,将之前所有的幻觉跟错觉全都抽走。很快安宁如梦初醒,挣扎着推开他:“你刚才问我什么?”

  乔屿意识到失言,想揭过去:“随便一说。”

  “不对……”安宁迅速下床,抖着手穿好浴袍,“不对。”

  阿文知道他所有事,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知道他在那方面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经验。

  混沌许久的神智终于清明:“你不是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