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言栩睡得并不安稳。
他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醒来，蹑手蹑脚走到霍问铮身边摸一摸他的额头。
偏偏霍问铮这人非常警惕, 言栩只要把手搁在他的额头上, 哪怕动作再轻，他也能够觉察出来。
更有一次原本在睡梦中的他因为言栩的动作突然惊醒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把抓住了言栩的手腕，痛得他小声惊呼出来。
霍问铮听到他的声音，又虚弱地看了眼眼前的人, 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缓缓松开了手。
“抱歉, 言栩哥。”霍问铮嘴唇有些泛白, 看上去又乖又可怜。
言栩连自己手腕的疼痛也不顾了，只是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抚。
霍问铮闭上眼睛感觉到一股奇异又陌生的安心感。
很多年没有人在病中那么照顾他了, 上一次被人轻柔得安抚还要追溯到母亲在世的时候。
而就连那段记忆也早已经久远得恍如隔世了。
等到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他的烧终于退了, 言栩这才松了一口气，昏昏沉沉睡着了。
等他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
霍问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言栩费劲爬了起来，手可触及之处还残留着淡淡的、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那里是霍问铮曾经睡过的地方。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桌子，发现上面摆着丰富的早餐，样样都是他很喜欢吃的。
他起身发现桌子上压了一张小字条, 字体干净利落，跟霍问铮的形象倒是很配。
果然字如其人。
字条上面写着：“言栩哥, 桌上有早餐, 趁热吃，谢谢你的照顾。”
真是的, 昨天那么霸道幼稚, 今天还说什么谢谢呀。
言栩看着字条最后的那句“谢谢你的照顾”, 又咬了一口松软的馅饼，心情复杂地想道。
但很快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早已经把霍问铮划分到了一个亲密到不需要说谢谢的位置上了。
他突然读懂了自己的情绪。
不是因为他的幼稚霸道而心烦，而是因为他的那句谢谢而心烦。
为什么要说谢谢呢？言栩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思绪万千。
*
霍问铮早起就看见言栩疲惫的脸。
他整个人睡得很沉，看上去像是累坏了。
霍问铮把他抱到大床上去他居然从头到尾到毫无反应。
这种全然放松的沉睡让霍问铮又愧疚又忍不住着魔似的喜爱。
他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痴迷地亲了亲言栩的额头，之后又打电话准备了早餐。
办完这些事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是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霍问铮接起手机，就听见小由语焉不详地说了句：
“铮哥，他出门了。”
小由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别人肯定听不出什么意思来。
但霍问铮却没再问半个字，只说了句“知道了，做的很好。”
然后他起身，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在然后适时打开了房门从里面走了出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迎面遇到了兴冲冲往这边走的苏尧，手上还提着早餐。
只是苏尧刚举起手想要敲门，就亲眼看见从言栩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容貌惊艳到极点的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
苏尧一震，这两天的回忆飞速在他脑海里盘旋。
这个人的眼睛...他见过。
是那个在玉屏大街说给他爱人买芙蓉包的男人，也是那天在清远寺山路上用冰冷眼神看着他的“老人”！
今天他没有化老年妆，也没有戴着口罩，所以苏尧一下就认出了已经和他有“两面之缘”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霍问铮！
他早该想到的，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印象深刻，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
苏尧看向霍问铮手里拿着的纸盒，里面还能依稀看见一部分吃剩的芙蓉包还有蘸料。
霍问铮见他的眼神瞥向自己手里的袋子，神色如常也不躲闪就这么大大方方让他去看。
顺便让他好好揣测一下自己跟言栩的关系。
都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既然这个苏尧没有自知之明，那自己就有必要让他好好知道知道。
于是他对满脸震惊的苏尧随意说了句：
“言栩哥还在睡觉，苏先生不要打扰他了。至于早餐...”他看了眼苏尧手里的早餐，语气不变道，“至于早餐也不劳您费心了，我替言栩哥谢谢您。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他您来过。”
苏尧没想到霍问铮怎么会是这样一幅大大方方泰然自若的态度。
在圈内混迹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即使是一线明星在面对着各种事情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的，虽然419或是剧组情侣都是圈内公开的秘密但也没有人愿意摆在明面上落人口实。
而霍问铮和言栩的身份更是云泥之别，言栩在圈内地位尴尬，想必霍问铮不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苏尧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想，霍问铮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安定下来，十有八九看言栩长得好看，在拍戏过程中调剂调剂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
怪不得他会看自己满是敌意。
也怪不得自己从第一次见他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心里就不太舒服。
现在霍问铮这是在挑衅他。
虽然他的举动看上去毫无冒犯之意，但苏尧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了，哪里会不知道顶流这些示威似的动作的含义呢？
于公自己是言栩这么多年的同窗好友，自然不能看着霍问铮抱着玩玩的态度肆意接近言栩，毕竟到时候顶流好脱身，言栩如果真陷进去了只会是又一个泥潭。
于私来说苏尧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对言栩的好感因为这次偶遇再次被唤醒点燃，一个男人的独占欲也不允许他在“情敌”面前流露出丝毫弱势。
于是转身之间，苏尧重新戴上完美无缺的假面具，对上霍问铮的眼睛，冷静勾起唇角，说道：
“您不用跟小栩说了，一会儿等他醒了我再来找他就好了。”
“没关系，言栩哥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您跟我说也是一样。”霍问铮寸步不让，他墨绿色的眼睛倒叫苏尧没来由得想起某种嗜血的冷血动物。
“怎么会一样呢？”苏尧的笑容依旧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火药味十足。“我跟小栩说的话不方便让外人听，实在抱歉了。还有...也许我不该说这种话，但我跟小栩认识很久了，他以前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您一大早从小栩的房间里出来实在容易叫人误会，无论是为了小栩还是为了您，工作伙伴之间还是应当避嫌，您说是不是？”
霍问铮听了他这句话，眼神也愈发冰冷。
他索性不在跟他客套：
“哦？如果要说避嫌的话，苏先生上一部戏里被拍到频繁出入女一号房间岂不是更容易让人误会了？”
霍问铮这么说，是因为上一部戏苏尧经纪人和女一号的经纪公司安排两人炒绯闻增加电影热度。
霍问铮毫不留情用这件事反唇相讥，苏尧脸色果然一变。
不过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捕风捉影而已。”
“捕风捉影？”霍问铮突然轻笑一声。“还是假戏真做啊？”
被霍问铮一而再再而三的讥讽，苏尧的面具几乎要戴不住了。
但他不可能在霍问铮面前示弱，他依旧保持着气定神闲的模样，不慌不忙说：
“那么您呢？您从小栩房间里出来不会也是您所谓的‘逢场作戏’吧？”
他说得很不客气，霍问铮脸色果然一变。
他没想到这个苏尧居然会把他和言栩的关系也说得这么卑劣。
“我跟他的事情，跟您没关系，苏先生，您别越界。”霍问铮冷冷警告他。
苏尧却摇摇头，寸步不让地说出锥心之语：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您对小栩有兴趣对吧？只是，您的兴趣可以维持多久呢？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小栩前些年经历过不少事情，所以如果让他选，他现在应该更喜欢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人来当他的伴侣。”
“他不需要一个人间的神迹来给他增光添彩，您身上有多少荣耀，他就会离你多远，霍神...如果我没猜错，小栩到现在还没答应过您什么吧？”
苏尧一字一句说得内心畅快无比。
“与您不同，我是了解他的，我知道，您这样的，并不适合他，而小栩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只要您是霍问铮，他就永远不可能接受您。”
“您没必要对我严防死守，因为即使没有我...”说到这儿，苏尧笑了，“他也不会选择您。”
“你我从来不是什么敌对关系，事业上我不如您，我自己知道恐怕拼尽半生我也永远达不到您现在的高度，但是在感情上，也许您从一开始就没入过局。”
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实体，那么苏尧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霍问铮当场杀死。
但是他既然敢说，那就并不害怕。
看着霍问铮狠戾到几乎难以掩饰的眼神，苏尧知道自己说到他的痛点了。
*
言栩刚刚吃完早饭，突然就接到了KL负责人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焦急，言栩差点就以为下一部戏的投资终于要黄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人却说，投资人要再追加一部分资金，让言栩尽快过来签约，越快越好。
言栩疑惑地皱了皱眉。
毕竟，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积极的投资方。
但那边又催得紧，无奈，他只能答应回到海市后就去KL公司商议合同事宜。
挂了这通电话后，副导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喜气洋洋地告诉言栩，杀青宴已经订好了，就在金州最好的饭店，等今明两天补拍镜头差不多拍完，大家就可以欢欢喜喜去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了。
言栩听罢点了点头，看着窗外暴雨后格外明朗的，突然意识到老师的心愿也许很快就能实现了。
只是从送审到最终上星还有很长时间，许清珏恐怕不会放任这部戏顺顺利利开播的。
想起许清珏来，言栩原本轻松的心上瞬间再次乌云密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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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晋雨：“毛头小伙子...你们这是在内涵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