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半臂长的弩箭脱弓而出,直直射入30米外的靶心。

  这是“琼楼玉宇”楼顶露天活动场,魏远带着以胖子为首的一群人在这里射弩。“胖子”三番两次被提溜进局子问话,已然不胖了。

  “远哥有日子没练了,还是这么准。”

  “开玩笑,远哥当年S市射弩比赛青年组冠军,人练的是童子功。”

  被夸的人并不开心,一脸烦躁,机械地重复装箭、发射。

  自打魏建国被辞退,老头在家瞧他哪哪都不顺眼,喝水都嫌他吞的声音吵。魏远尽量躲着,成日在外头混。好在家底还在,不缺钱。

  魏远卸了弩,靠坐长沙发看了看表。

  “BKD的人快到了?”

  “到了,大宇刚发信息,那群人正吃饭,还没轮到他的场子。”

  大宇是与魏远这群人相熟的调酒师,此刻正在四楼的酒吧区。依着魏远的指示,替他观望BKD聚餐人群的动向。

  魏远半眯着眼,享受着高楼顶层无所阻挡的清风。

  “东西准备好了?”

  “放心吧远哥。”

  ***

  束君屹约了周文,没有参与晚饭的部分。于航原本也想跟着来,被束君屹无情拒绝。

  “你不在,我去吃什么饭,没劲。”

  “我很快就过去,跟周文聊完,再去看看我妈。”束君屹解了领带,叠好放进双肩包隔层。“到时候直接去酒吧区,四楼是吗?”

  于航盯着他白净的十指,看他拉领带时凸起的筋骨,不依不饶:“我也去看看咱妈。”

  “乖,替我去招呼他们,”束君屹扣好背包,仰头揉于航的侧鬓,“卡给你。”

  随便刷。

  于航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怀疑自己是个被包养的小娇妻。小娇妻很好哄,一句“替我招呼他们”就膨胀起来,夫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把车钥匙递给束君屹:“给,注意安全啊。”

  束君屹没接,说:“地铁很方便,省得停车。”

  而且外头齐一明和章和翔伸着脑袋、眼巴巴等半天了,想坐于航的顶配轿跑。

  ***

  周文讲了会林欣的状况,林欣甚至已经记起前夫王震。

  那个时候,束君屹有半年时间在住院,高额的住院费和医疗费让王震压力很大。北川医疗条件有限,林欣有时会带束君屹去一线城市排号问诊,来来回回各种费用如流水。

  偏偏又赶上王震遇上生意瓶颈,眼看着家底渐渐被掏空,入不敷出,再加上家庭气氛压抑,便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与林欣吵架。

  主要还是为了钱。

  “小屹这个病,”王震某天深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多少医生,都说不好治,欣啊,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林欣从床上豁然坐起来,不敢让王震说完。“难治也有希望治好!”

  那是王震最后一次和林欣吵架,话讲得难听。说束君屹的病是个无底洞,就算砸钱治,心脏坏了的人也活不久。他说林欣年纪不算大,还可以生,他们俩还可以有孩子。

  林欣骂他畜生,这是她长那么大,口中骂出来最难听的话。她怎么可能放弃束君屹,王震怎么能对她劝说这种话。

  第二天,林欣去医院,再回来,王震已经搬出去,桌上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那是压垮林欣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起来了,”周文缓缓说:“她有些伤感,但没有怨恨的情绪。之后又回到对你的愧疚中,她说她要是坚强一些,没那么容易崩溃,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

  “……”束君屹久久没言语。

  他没资格对王震有怨,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王震不堪重负离开,他能说什么。这件事,让束君屹痛苦,因为他对不起林欣。

  如果没有他,王震会对林欣好,一直爱她照顾她,过得幸福美满。

  因为他,王震在没有尽头的负担和对林欣的感情中,选择了离开。而林欣发病,是在王震离开之后。

  “你们母子,”周文轻轻摇头,“真的很像。”

  他几乎猜到束君屹此刻的心理,说:“你不用觉得愧疚,我也是这样劝说你母亲的。当时的事情,一桩一桩错综交织,谁都控制不了也阻止不了,世事大多如此。”

  “既然如此,不如往好的方面看。你足够顽强,活下来了。林欣也很坚强,渐渐好转,几乎恢复。相处这么久,我很庆幸,你们母子都是十分隐忍且强大的人,让我的治疗顺利了不少。”

  “如果你愿意,我认为,我们可以更进一步,试着提起‘于航’。”

  ***

  束君屹往“琼楼玉宇”去,出站便看见台阶尽头的于航。

  “你不许喝酒。”于航把人接到四楼,要了杯橙汁。

  自打听见苏木南说,束君屹回回应酬完、忍到没人了偷偷吐,于航就火气直窜,心疼得要死。

  “这种场合喝果汁,”束君屹不肯,“不太合群吧?”

  “宝贝,小君君,亲爱的,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于航不为所动,“你什么时候合群过?再说,群算什么,你不用合群,合我就行。”

  “但……”

  “再不听话我给你要牛奶了啊。”

  ***

  于航被一杯晕的齐一明拉到结构组的卡座,正巧设备组的组长过来聊天,束君屹留在了吧台。

  “束经理前途无量啊,王总的位置空着,等束经理做完云海,肯定是你的了。”

  “是啊,”项目部也走过来两个人,热络地说:“上回大老板来,开了十五分钟的会,八分钟都在夸束经理。”

  束君屹礼貌地笑了笑,视线飘向斜角处的于航。

  他们说的是于文扬。魏建国被停职的时候,于文扬组织了一次BKD-S市分部的小会,主要内容有三:宣布人员调动,感谢职员的辛劳,夸束君屹。

  过来聊天的三个人向束君屹敬酒,调酒师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束君屹的橙汁换了鸡尾酒杯,还贴心地飘了两片薄荷叶。

  像模像样。

  束君屹回酒回得心虚,很快喝完了一杯。

  秦洵来叫他的时候,束君屹有些头晕。

  大约是酒吧太闷,束君屹心想,明明只喝了杯橙汁。

  “我马上过去。”束君屹下了高椅,对秦洵说:“去趟洗手间。”

  “老大呢?来了吗?”齐一明冲回来的秦洵喊。

  “马上过来。”秦洵在他身边坐下,“束经理好像喝多了,咱们一会别灌他。”

  “喝多了?”于航坐在半圆沙发的另一头,耳力惊人。“他喝酒了?!”

  “啊?”秦洵一头雾水,在这不喝酒干嘛。“我瞧他扶着头……去洗手间了。”

  “老大酒量无底洞,怎么可能喝多!”齐一明只喝了半杯,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我去看看。”于航拧着眉朝吧台后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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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层旋转包厢,幽紫壁灯有规律地忽明忽暗,光线旖旎。

  束君屹侧卧加宽沙发,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啧,还是这么……勾人。”魏远站在他面前,目光毫不掩饰地,自他的领口一寸一寸扫过,直至脚踝。

  束君屹还穿着上班的一身,雾霾蓝的修身衬衫,炭黑全长西裤。衬衫领口的衣扣掉了一粒,锁骨尖依稀可见。

  方才觉得头晕,去洗手间洗脸,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束君屹警觉地反手一肘,击中偷袭者的上腹。

  可是那一击之后,晕眩感更甚,束君屹撑住洗手台才勉强站住,这才反应过来,那杯橙汁有问题。

  “操,远哥说得没错,果然能打。”身后之人骂骂咧咧,又扑上来,“还好先下了药。”

  束君屹的挣扎再无威慑力,被来人连拖带拽,架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再醒来,已经被绑住手腕扔在沙发上。束君屹用力睁眼,看见了魏远带着恨意的邪笑。

  “别费劲了,束经理,”魏远的声音隔着嘈杂的音响声传入耳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安神药,越挣扎就会,越,无,力。”

  魏远没有骗他,束君屹稍一用力,就能感觉血液循环的加快,心跳也快得难受,一点力气使不上来。

  束君屹闭眼缓了一会,再睁开,眸子里一丝慌乱都没有了。

  他声音冷淡,一如既往:“BKD的同事都在下面,你觉得你能逃得掉?”

  魏远毫不在意地笑出声,“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下面?我可是费了大劲把你拐到这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

  束君屹懒得答话,他第一次睁眼就快速扫视了四周,这里装修奢华,但桌角、托盘上还是有“琼楼玉宇”的字样,说明他们还在这里。

  魏远被束君屹这副清冷倨傲的模样激怒了。

  他明明应该慌张而狼狈的。

  “老子从前很喜欢你这个样子,”魏远揪起束君屹的衣领,把他拉起来往地上摔,“现在不喜欢了。非常讨厌。”

  束君屹的膝盖和额头磕到砖面,冰凉的大理石让他清醒一些,身体也不那么热了。他奋力保持平衡、直起上身,想站起来的时候,被梆硬的皮鞋踩住了后背。

  “这样好多了,”魏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就这么跪着。”

  “老早就想请束经理来这里玩了,你总不肯赏脸。”身后换了个人,压着束君屹的背不让他起身。魏远拖着步子走到他跟前,弯下腰,伸手扼着他的下巴抬起来,“看来束经理喜欢强硬的。”

  束君屹偏过头,又被强力掰正。

  “别这么冷淡,束经理跟那个傻大个在一起的时候,明明笑得很甜啊。”

  束君屹瞪向魏远,眼里的漠然变成嫌恶。

  “提到傻大个,你才肯看我一眼,真伤心。”魏远松了手,站直,“束经理要是喜欢,我也可以把傻大个一起叫来。”

  魏远享受着束君屹惊愕的目光,满意地歪头大笑,而后压着嗓子凑近,几乎贴到束君屹的鼻尖:“让他看着我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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