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连三个小时都不满了。宁承能够分给123的能量不可能完全用在为楚无咎延续生命上，否则他们就没有多余的能量打开时空通道的门。
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完全没有办法治愈那道正中心脏的刀伤，楚无咎的命靠着系统能量和宁承的锚点储备勉强吊着，撑到现在，他自己也应当很痛苦。
苏雪茶后退一步，撞上了门板。
掌心贴着冰冷的大门，苏雪茶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的。”
“刀刺中了心脏，人就活不了了——！”
她是看过报告的，分明没有提到……
仔细一想，报告上真的没有说楚无咎这一刀究竟刺中了哪里吗？苏雪茶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可她分明记得自己是逐字逐句地看过每一个字的。
宁承耸了耸肩，“看来你也已经意识到了。”
“你们先在外面等着。”苏雪茶开门进去，关望津看到她还没把那两个人打发走，露出疑惑的表情。还有一个小时，接楚无咎去私人海岛的团队就要到齐了。
苏雪茶颤抖着在关望津对面坐下，不到三个小时的生命倒计时让她也开始焦虑，她非常快速地复述了宁承的话，看样子她已经信了八分。她从沙发垫子下面摸医疗报告，她记得自己是把东西放在这里的。
一行一行地看下去，心脏中刀，心脏中刀……
好像没有与此相似的表述。
但是报告上有一行字迹是完全模糊的。
“也许是逻辑自洽。”关望津给出了解释，“按照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他会在中刀之后当即死亡，大概率撑不到救护车到场。可是他没有死去，这个世界的逻辑乱套了。”
这个世界医疗水平没有办法救下楚无咎，他要活下去就只能依赖另一个维度的高科技。苏雪茶捏紧了拳头，“我们要相信那两个人吗？”
她也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关望津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很男孩子气的安慰。他们面对面时头一次没有人露出厌恶的神色。
关望津拉开门，对等在外面的两人说：“进来吧。”
宽敞的房间毫无变化，但关望津和苏雪茶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无法用肉眼观测的凝滞。就像空气凝固住了那样——虽然静物本身并不会移动，地球重力把它们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可就是当黄金和总部成功建立连接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缓慢而厚重。
楚无咎的身体覆盖在莹蓝色的光芒之下，宁承是当场唯一见过由黑雾主导开启的时空之门的人，轻盈的蓝和浓烈的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他最心惊胆战的也正是这个过程，据123所说，黑雾在让楚无咎撞上刀口之后就消失了，谁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此刻，他又在哪个角落里，是否窥视着病房里的一切？
所幸，他所畏惧的东西并没有发生，楚无咎安全地被送离开了b537。123急急地和他们告别，它作为辅助系统要和楚无咎一同回去述职，也不能待在这里了。
至此，它和楚无咎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它把录像全部处理干净了吧……？
但愿如此。
***
【您好，这里是□□总局。】
意识朦胧间，楚无咎听到了熟悉而亲切的电子音问候。他觉得眼皮很重，努力睁开无果后就任凭自己的意识跌入了更深一层的沉眠。隐隐约约把欢迎词的尾巴听完了，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强迫症得到了满足。
【……工号A023，楚无咎，欢迎回家。】
123猛地从意识空间里蹦出来，它的本体是漂浮在空中圆手圆脚圆脑袋的球形生物，它吱哇乱叫道：“医疗组！医疗组在哪里！楚无咎快不行啦！！！”
同组同事闻言凑过来看了一眼，啪嗒按下几个按钮，好心地帮六神无主的123把楚无咎送进了医疗舱里。666趴在透明罩子上看楚无咎，纳闷地说：“只是心脏中刀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要找医疗组来帮忙的话，那起码得是灵魂碎了才可以。”
“对哦。”123冷静下来，感激道，“谢谢你，666。我好久没回总部了，都忘了流程。”
666翻了翻自己的数据记录，对它的话表示肯定，“我们上次见面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你刚回来，要去上级系统那儿述职么？”666说，“我刚准备去，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
123点点头。
它把任务记录导入述职文件里，祈祷上司千万不要发现它还没来得及填上的那些小漏洞。
“123啊。”上司坐在旋转椅上，体积是123的三倍，是格外沧桑的中年大叔音，“你说你平时做任务偷奸耍滑也就算了，这一次怎么……”
123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大屏。上司把它的任务记录投影出来，收尾工作它来不及做了，心一狠就直接一剪梅，再用素材库里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回来的东西水时长，它自己都没有勇气完整地看一遍。
黑屏状态下，只听狭小的办公室里弥漫着咕嘟咕嘟的水声。
“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123闭着眼睛说：“报告老大，我不小心在海里登录，游泳了八个小时才来到宿主身边，进水了。”
“噗。”666在边上憋笑，整个球体都变成了猪肝色。
“……”上司沉默了。
“666，你这次工作做的不错，年底评级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不错的等第，”上司转过脸对666亲切地说，“出任务回来辛苦了，你先回去好好享受假期吧。”
666其实还想留下来看戏，依依不舍地说：“好的老板。”
它们系统对上司的称呼就是这么的随意，有些在常年驻扎在古代组的同事甚至会叫它“大人”或者“老爷”。
123的问题还是比较难解决的。不仅仅是因为它和□□员楚无咎在小世界频繁违规开挂这件事情，b537世界本就有很多需要作为上司的它立马跟进的地方，对比之下，违规的罪名其实也没有那么大了。
上司清了清嗓子，道：“违规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句话说的123更心虚了。它不仅违规，还私自窜了总部数据库。但万幸，上司好像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你的宿主在外漂泊了二十来年，此次还受了重伤，年末的时候，总部会适当予以补偿。等他醒来之后，你让他去□□员主任办公室一趟。”
123鼓起勇气，问：“老大，您知不知道b537这个小世界以前还崩溃过一次的事情啊？”
上司惊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述职报告里有写。”
老大果然没仔细看它的述职报告。
“这件事我们会派人处理的。”上司不愿意透露，赶它走，“你先回去照顾你的宿主吧。”
123回去的时候，医疗舱里没人。
旁边的666已经在收拾小包袱准备度假了，它说：“你的宿主好像掀了盖子就去主任办公室了。”
这种程度的伤情在总部治好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楚无咎从医疗舱里爬出来的动作矫健如同运动员。
123险些晕倒。
一只手把它托了起来，骤然体会到失重感，123猛地睁眼，原来是楚无咎把它捧了起来。他脸色还有点白，看起来还没完全恢复，近距离观察下简直帅的惨绝人寰。
“现在，我们回去。”
“回去？回b537？”123愣了愣，“老大让我们别管这件事情……”
“主任让我回去把事情解决好。”
123默了默，问：“是他要求你去的还是自己求他的？”
楚无咎眼睛都没眨一下，坦荡回答：“我求他的。”
123骂骂咧咧地往充电桩子上一抱：“等三十分钟，我充下能，充满了我们再走。”
***
随着莹蓝色光芒黯淡下去，房间里也没了楚无咎的痕迹。眼前突然一花，躺在床上的人就变成了苏雪茶。她本人显然也是十分惊愕地样子，视线下移，看到自己被吊在床尾的那只脚上包裹着石膏，动弹后能够感受到轻微的痛楚。
苏雪茶：……
“我腿怎么断了？”苏雪茶说。
黄金险些绷不住笑。
宁承想了想，说：“楚无咎走了，世界得给我们几个聚集在这个病房里找个合适的理由。而你刚好是我们几个都认识的人。”
苏雪茶或许不认识宁承和黄金，但后者单方面认识她。
苏雪茶眼睛眯了眯，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你们俩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之前就认识我吗？”
“这个不能说……”黄金看到关望津瞥来的那一眼，平淡的眼神中威胁意味却很明显，他叹了口气，强调道，“我不说是为了保护你们。不然你以为我守着秘密能发大财吗？又没人会奖励我。就算透露了，我顶多回去受点处分，你们可能会死。”
“你想瞒着她其实也没什么用了。”关望津说，“现在我们不清楚的只有一些细节。楚无咎和你们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而它不在我和苏雪茶的认知领域。你们进入这个世界怀着什么目的、想要得到什么，我们其实也不是很关心。”
“只是，我认为我们至少有知道部分真相的权利。比如我是怎么失忆的，我的病是天生的还是人为。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不断地消失，为什么所有人都遗忘了但是只有苏雪茶记得一切。”
苏雪茶耸了耸：“为了知道真相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哪怕死也没关系。”
她顿了顿，又对黄金说：“你一直在关注我吧？这是不是能够说明我对达成你的目的是重要的？作为交换，你告诉我真相，我可以在一定程度内完成你的愿望。”
黄金心想他能有什么目的？
这些是□□员的活计。
可是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又觉得苏雪茶的话是正确的。员工培训他就没好好听，只知道小世界居民察觉到剧本的存在会对命运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是现在，苏雪茶在明知道自己会付出代价的基础上希望他告知真相，黄金居然觉得没什么毛病。
他可能被苏雪茶的思路绕进去了，一时间走不出来。他看向宁承，这位经验比他更加丰富的同事说不定能够提供不错的建议。
“你怎么想的？”
宁承一副凉薄又无所谓的语气：“他们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谁还能拦着不让他们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无咎和123的影响，黄金也开始觉得违规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行，我给你们找找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