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拉莫三嗪>第15章

  不带情欲,只是安抚。吻过那道伤疤之后,楚洋抬起头,问:“只是因为这个?”

  莫语红了眼角:“你不嫌弃我吗?”

  “怎么会?“楚洋拉着莫语坐下,“这是你重获新生的见证。我应该要感谢它,不然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

  “是爱你的逻辑。”楚洋抬起手摸了摸莫语的头发,“是觉得我会嫌弃,才跑走的?”

  莫语点头:“还有,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楚洋失笑:“我们牵手、亲吻、同居、做情侣该做的事,然后你说你配不上我?莫医生,你下一句不会是要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吧?”

  “不!……不是……”

  “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看来我要再重申一遍我的态度。”楚洋轻轻拍着莫语的手背,“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的现在由过去塑造,没有过去的那些事,也不会有现在的你。我从不排斥你的过去,也不会嫌弃你的曾经。”

  莫语:“可是……这是因为……张路……”

  “嗯?”

  “我跟他分手之后病得很重……所以我不愿意提,更不敢跟你说……”

  “不是的。”楚洋打断道,“你的身体,你的呼吸,你每一次心脏跳动,你的生命,都只是为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剥夺你活下去的希望,除了你自己。所以,你不是‘为了’他,如果非要说,只能说他是诱因。”

  “我不明白。”莫语说。

  楚洋解释道:“听起来很相似,但内核是不一样的。举个例子,你说你吃饭是为了吃药,所以即便你刚才很难受,也还是吃了东西。你吃药是为了控制病情,控制病情是想平静,能更好的生活。这个逻辑你认可吗?”

  莫语点头。

  楚洋接着说:“你是医生,你非常清楚割腕要到什么深度才能达到目的。你这个疤是缝过针的,不是那种长期反复自残留下的色素沉淀,所以你在下手的时候应该并没有想通过这个行为换回什么,简单说,你只是想解脱。”

  “是。”莫语承认。

  楚洋:“所以你这一刀是为了解脱,不是为了张路。你们分手或许是诱因,但驱动你这个行为的是你的病,你只是想解脱,而不是通过自残换取张路的注意。”

  莫语呆呆地看着楚洋,半晌才回过神来:“是……你说得对。那天在医院张路问我为什么开始戴手表,我没有告诉他,我以为是不想跟他有过多交流,但实际上,我从来就没想过告诉他。当初自杀是我的选择,跟任何人都无关。后来我接受治疗,坚持吃药,也是我的选择。我不是为了任何人……”

  楚洋长出了一口气,说:“你生病最严重的时候,身边没有张路,没有父母,也没有我。你现在理解了吗?我说你比你自己以为的要好,不是客套,也不是哄你,我是真的这样认为的。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更有勇气,更有毅力。在绝境之中,你靠着自己撑了下来。用你那个安全绳的理论来说,你从来就没有把安全绳交给过别人。莫志辉打你,你反抗了;张路PUA你,你离开了;国外的环境暂时不适合你,你就回国了。你有能力决定和掌控你自己的生活,你以前没有依赖过别人,以后也不会。绳子一直在你自己手里,只是你没有意识到。”

  莫语沉默片刻,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烟,起身推开卧室的玻璃门,走到露台上。

  “长本事了?!”楚洋拿着烟灰缸跟了出去,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莫语说:“从小就会抽,只是后来抽的少了。”

  “从小?多小?”

  “高一。”莫语玩了个小回笼,紧接着吐了一大一小两个套在一起的烟圈,说,“寄宿学校什么都教。”

  “靠!”楚洋笑骂道,“还真小看你了。”

  “一帮半大的臭小子,都是家里有钱,爹娘不管的。抽烟喝酒什么都干,我也没少跟他们出去混。”莫语弹了下烟灰,“那会儿以为混在一起就是朋友,结果我家出事之后,没有一个人再靠近我。其实想也能明白,我爸妈都没了,公司破产重组,我继承的遗产除了一部分维持生活以外都要拿去抵债,就算以后我能再干出点儿名堂,跟那些有祖辈积累的富二代也是不一样的,我们已经不是一个阶层了。”

  楚洋当然明白,富几代不只是一个称呼,更代表着手中可调配的资源有多少。他自己勉强算得上是有钱人,也挤进了所谓的“阶层”,但他手中的人脉和资源跟小晏总这样真正的富二代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富二代继承的财产是可见的,而人脉和资源这些不会被量化的东西才是他们真正的财富。

  莫语接着说:“莫志辉那老东西害我,给我弄进国际学校,想再出来正常上普通高中都难,我只能开始闷头学习,准备出国留学。好在我妈给我留了钱,她有好几份寿险,受益人都是我。虽然跟以前不能比,但足够我的学费了。”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张路的?”楚洋问。

  “19岁。”莫语吐了口烟,“去那边上语言课时,我在旅行社兼职,做双语导游,他是我团里的客人,他跟他当时的男朋友一起。因为年纪差不多,又都是老乡,我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现在想想,当时他的一切都不对劲,我那会儿是真的傻。”

  楚洋:“怎么说?”

  “他当时的男朋友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加起来十几万总有了,可他身上最贵的就是一个LV的旅行包。”

  “或许是他不愿意花对方的钱?”楚洋停顿了一下,“他不是那种人。”

  莫语说:“对啊。而且要是有钱到那种程度,出国游还会跟团?还是那种用便宜留学生当导游的团。”

  “那是什么情况?”

  “是个因为出柜跟家里断绝关系,被限制消费的富二代……准确说,是私生子。他亲妈是他亲爸养在外面的,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他亲爸的原配生的,叫滕菀。”

  “嚯!”楚洋朝着夜空吐了个烟圈,“难怪滕菀对她爸这么狠,不过她倒是还留了点儿体面,没把这事闹出来。风意的董事长有婚外情,还养了个私生子,这事要是传出去,那可就热闹喽!”

  “你不觉得意外?风意的滕董在坊间口碑还挺好的。”

  “大晏总和柳总都跟我提过,不用跟滕龙走得太近,维持表面关系就可以。他们夫妻俩看人一向很准的。”楚洋挑了下眉,“后来呢?滕家那个私生子怎么样了?”

  “说得难听些,滕家养着这私生子,不就因为他是男的吗?他出柜之后能有什么下场,想也知道。他们回国没多久张路就跟他分手了,之后来追求我。”

  “他……嗯……张路不知道你家的事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张路这么一个投机的人,为什么要追求一个需要自己打工挣生活费的穷学生,对吧?”莫语把烟掐灭,自己回答道,“因为我是潜力股。医学专业在技术移民清单上,可以说只要我能顺利毕业,就能拿到绿卡。而且医生的年薪和社会地位都很高。还有,我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对他来说很好控制。”

  “操!这傻逼!”楚洋骂了一句。

  “我过了语言课,要读一年预科,通过面试和心理测试才能正式入学。我是以预科第一的成绩进入专业的,跟我一起读预科的三十名留学生,只有我进了临床本硕,其他都转去了生物科学、医学影像或者护理专业。开始正式学习的时候,我还没病。”莫语把手臂搭在栏杆上,轻声说道,“坦白地说,那个时候张路对我还不错。哪怕他带着目的接近我,也不得不承认,读预科的那一年,如果没有他的鼓励和陪伴,我可能最后也会转专业去学别的了。你……别吃醋,我只是突然很想聊聊以前。”

  楚洋从屋内拽了个披肩出来,搭在莫语身上:“嗯,我不会吃醋,你继续说。”

  “哪怕在国内考了很高的英语分数,刚出国的时候我也还是经历了一段聋子和哑巴的时光。那个时候别的留学生给家里打电话,跟父母朋友聊天排解情绪,我没有人可找,就只有张路。他不回消息的时候,我就学校的咖啡厅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在偷听,听当地人怎么聊天说话,听他们的口语表达。后来,在咖啡厅打工的一个学生问我愿不愿意工作,我答应了。从菜单都认不全,到可以帮忙介绍餐品,我用了一个月。那个问我要不要工作的人成为了我在那边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知道我生病的人。她叫Tina,学心理学的,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嗯。”楚洋应声。

  “学生签证在假期期间是不限制打工时长的,我原本计划在假期打两份工,把下一学期的生活费挣出来。但是张路让我回国,那是我们第一次争吵。他觉得我不爱他,我觉得他不理解我,谁也没能说服谁。”

  楚洋:“是他不讲理,你得先能活下去才能谈爱。”

  莫语长叹一声,说:“要是那时候遇见的是你就好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我在做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他跟我说了一大堆,具体记不清了,反正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不爱他,所以没有把他纳入规划之中。他说他在我心中的排位很靠后,这是不对的。”

  “宝贝儿,他在PUA你。”

  “并不全是。PUA是单向控制,而我和他之间应该是Gaslight effect,认知否定。他在试图塑造我,我在这其中也有责任。我虽然是被他影响控制的一方,但我心里是认同的,或者说,我在努力迎合他。到后来他不停地贬低折辱我,在某种程度上是我的纵容和退让给了他得寸进尺的资本。”莫语又点燃一根烟,“那场争吵持续了很久,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还要跟他吵架,假期过得比上学还累,每天身体累,心里苦。后来因为他一直怂恿劝说,我就辞了第二份工作,回国待了一个半月。那时候正好是春节,机票很贵,我打第一份工的工资都用来买了机票。我家在国内的房子都被抵押拍卖了,我回来无处可去,只能住酒店。回国那段时间,我白天自己找事做,等他下班后到酒店,周末出门约会。听上去很正常对不对?但实际上他在给我营造一种我离不开他的假象。”

  楚洋问:“这要怎么营造?”

  “我跟他说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睡不好,他告诉我那是因为他不在,我在他身边的时候就睡得很好。”莫语轻轻摇头,“其实不是的,任谁被那样折腾之后都能睡得很好,我几乎每晚都是累晕过去的。他下班到酒店基本都是六点左右,最夸张的一次,我早上五点才睡。”

  “卧槽……你……你就没觉得不对?”

  莫语撇了撇嘴:“他跟我说这叫情趣。他对我并不是单纯的PUA,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洗脑和控制,让我失去正常的逻辑和判断。后来假期结束,再开学之后,学得东西很难,失眠更严重了,我开始喝酒,先开始是喝醉了睡,到后来喝醉了开始躁。我把课都选在下午,这样我就有足够的醒酒时间。晚上我是个醉鬼,白天我是个好学生。我被割裂成两半,完全不同的两半。这样的状态又持续了一个学期,张路来找我了。之后就是我说过的,我们自驾出游。”

  “我觉得我这个时候应该问个问题。”楚洋说。

  “什么?”

  “气氛到了,想喝酒吗?”

  莫语摇头:“喝水吧。你现在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