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拉莫三嗪>第14章

  电话铃声打破了安静,莫语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声音慵懒。

  “喂?”

  “哟?这是睡着呢?”苏行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

  “没有,在晒太阳。”莫语回答。

  苏行:“今天评分多少?”

  “苏法医,你不是我的咨询师,不要每次都问我这个问题。”

  苏行:“认真的,有事要跟你确认。”

  莫语回答:“平静期,在基准线上。”

  “好。”苏行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张路被取保候审了。”

  “为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才再次有了声响,苏行说道:“他隐瞒了病史,派出所移交拘留之前体检抽血才查出来。你……你知道他有传染病吗?”

  莫语慢慢坐直了身子,他和楚洋离得太近,苏行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都被楚洋听见了。进退维谷,大概就是此刻了。

  楚洋握住莫语的手,接过他的手机,按下了免提键。

  苏行半天没听到声音,不放心地问道:“莫语?你还好吗?”

  似乎是楚洋掌心的温度给了莫语力量,他深呼吸了一下,回答说:“我只知道他得过梅毒。”

  苏行:“那你查过吗?”

  “查过,我没事。”

  “那就行了。”苏行明显松了口气,“晏阑找人盯着他呢,不会让他骚扰你的。你要是不放心就暂时先别出诊,在家写你的论文,淳叔叔手里的病例数也足够你用的。”

  “多谢。你忙吧,不打扰你了。”莫语没有给苏行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对不起……”莫语躬着身,把手臂撑在腿上,不敢抬起头来。

  楚洋问:“为什么道歉?”

  “我……我知道张路有病,却没跟你说……”

  “看着我。”楚洋拉着莫语的手臂,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张路有病,跟我有什么关系?”

  莫语闪避着楚洋的眼睛,嗫嚅道:“他是我前男友,他得了梅毒……我……我应该告诉你的。”

  “你得了吗?”

  “没有!他得病的时候在国内,我们不在一起,而且那之前我就跟他分手了。我查过,我真的没有得过!”

  “那他得病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洋说,“我是跟你谈恋爱,又不是跟他谈恋爱。既然你确认自己是健康的,那么我们根本不用谈论这个问题,不是吗?”

  “是这样的吗?”莫语懵了。

  楚洋认真地点头:“就是这样。你健康就行,我一点都不关心人渣怎么样。”

  这一瞬间,莫语感受到了楚洋的坚定,平和的叙述中带着无穷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无论怎样去爱都不为过吧。莫语这样想着,身由心动,慢慢凑了上去,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小孩子玩耍的声音。莫语立刻低头,硬生生掐断了这个没有完成的吻,他把头抵在楚洋的肩头,耳根通红。楚洋忍俊不禁,笑着拍了拍莫语的后背:“我们回家。”

  房门关闭的一瞬间,莫语就把楚洋压在了玄关处,一个浓烈的,带有侵略性的吻绵延了近十分钟。唇齿交融,爱意弥漫。

  【……】

  两个小时后,楚洋斜靠在门框上,右手端着杯咖啡,幽幽说道:“祖宗,是你把我睡了,你害羞什么?”

  莫语缩在被子里不出声。

  “起床吃饭,要不然又该胃疼了。”楚洋揉着腰,“快点儿,别让我去拽你,我腰酸。”

  “唔……”莫语从床上蹭下来,拽着衣服,快速跑了出去。

  楚洋转身的动作明显有些迟缓:“操!真离谱,你这符合正常人体比例吗?”

  “别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楚洋走到餐桌旁,揉了一把莫语的头发。

  “你怎么不坐?”

  “我也得坐的下啊!”楚洋单腿跪在椅子上,夹了块肉到碗里,“咖啡已经救不了我了,一会儿我要睡觉。”

  “你今天还要挂消炎药。”莫语小声说道。

  楚洋语调上扬,说道:“是,我还得感谢莫医生不杀之恩。”

  “你多吃点儿……”莫语把盘子往楚洋面前推了推。

  楚洋宠溺地笑了一下,说:“好了,你今天消耗也挺大的,稍微吃点肉吧。”

  “嗯。”

  楚洋饱食餍足,闭着眼歪在床上。莫语帮他挂好点滴,蹭到他怀里,安静依偎。手上细腻的触感、耳边温热的呼吸、胸腔规律的起伏,这些简单的生理信息让莫语确认此刻是真实的。牵手、抚摸、亲吻、性,原来,这样才是正常的。这些年来令自己恐慌的不是某个行为,而是做出行为的那个人。

  “再蹭就要起火了。”楚洋闭着眼,声音却是清晰的。

  “你没睡?”

  “死人都能让你摸活过来。”楚洋无奈,“真的困,宝贝儿,别闹我了,让我睡会儿。”

  “嗯。”莫语快速地亲了一下楚洋的侧脸,“做个好梦。”

  “白日宣淫”的楚总累得睡了一整个下午,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沉。感冒未愈,又连着被做了三次,楚洋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要分离了。

  “亲爱的?”听见自己的声音,楚洋不由得皱了下眉,喊得太久,嗓子又回到了前两天的状态。

  莫语一直坐在床边,他放下手中的iPad,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递到楚洋面前,贴心地喂他喝下。

  “我有个问题。”楚洋哑着嗓子说,“这还只是你的平静期,如果是发病的时候,你会不会把我弄死?”

  莫语羞赧笑道:“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

  “还好我能抱得住你。”楚洋长出了一口气,指着莫语的手腕说道,“以后在家还是别戴了,刚才我被你手表硌了好几下。”

  莫语的手指僵了僵,少顷,重新拿起了iPad。楚洋察觉到了莫语的变化,连忙坐起来,小心地问道:“不舒服了?”

  莫语摇头。

  “你想戴就戴着吧,我没别的意思。”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莫语下了床,“我去楼上,你歇着吧。”

  楚洋:“宝贝儿……?”

  “你别上来。”莫语走得决绝,完全不给楚洋挽留的余地。

  手表……手表到底怎么了?楚洋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跟上去。莫语戴的是块普通的机械表,不是大牌子,也不是很旧,他父母十五年前就去世了,应该不会是家人留下的,而且他那个家暴父亲留下的东西他肯定不会一直戴在身上。就算是再珍惜的东西,也不至于24小时都戴着,也不应该让他突然就情绪转变。楚洋快把搜索引擎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关于手表的特殊意义。

  与此同时,二层卧室内,莫语对着自己的情绪记录本发呆,那上面只有一串略显潦草的英文———What's done is done.

  是覆水难收,是木已成舟。

  过往的一切如刀削似斧凿,在自己身上刻下了无数痕迹,打碎、切割、破坏。莫语觉得自己像一扇满是裂痕的玻璃窗,这样残破的窗户,没有资格被镶在这栋房子里。一如这样残破的自己,没有资格站在楚洋身边一样。

  楚洋很好,非常好,好到让莫语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模样。零点钟响,马车会变回南瓜;遮羞布扯下,只余一身狼藉。

  莫语的手机响了。

  【楚洋:饭到了,下来吃饭。】

  【楚洋:不许说不吃。我在卧室,等你吃完我再出去,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楚洋:不是逼你,只是怕你不舒服。】

  因为要吃药,所以要吃饭。莫语缓缓起身,走下了楼。

  楚洋果然在卧室里没有出来,莫语松了口气,一个人安静地吃完饭,把碗碟放进洗碗机,然后上了楼。

  戴上耳机,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莫语按下单曲循环,反复地听着那一段音频。

  When you're too in love to let it go.

  But if you never try you'll never know.

  ……

  这是莫语从网上找的,十年前曦曜集团年会时楚洋唱的歌。后来的这些年,楚洋成为了上台说话的那个人,也没再表演过节目。

  音乐过后,是那晚楚洋安抚自己的低喃,之后接着的,是新录下的呼吸声。

  反复播放,直到深夜。

  If you never try,you will never know.

  倘若从未尝试,你又如何知晓?

  莫语睁开眼,挣扎片刻,摘掉了手表,转身下楼,一鼓作气,他几乎是撞进了楚洋的卧室。顾不得对方惊讶的眼神,莫语抓住楚洋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

  许久之后,楚洋柔软的双唇覆在了莫语的手腕上,小心翼翼地,将那道蜿蜒扭曲的疤细细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