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年三十儿>第35章 雪山玫瑰

  电影杀青那天,钟度让迟远山叫上大家一起吃个饭,算是个告别。

  地点依旧是老大哥那儿,环境安静、私密性好。

  秦桑等人先一步到了,迟远山没跟他们一起也没去接钟度,过了一会儿自己一个人来了。

  进门的时候穿一身休闲西装,手里还捧着束花。头发像是修剪过了,干净利落的短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整张脸奇异地在硬朗和俊俏之间找到了平衡。

  他一进门一屋子人就开始笑他,秦桑甚至举着手机给他拍了张照:“我去,这是哪来的花蝴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杀青了呢。”

  迟远山淡定地很,板板正正地捧着花坐下了,并不理会他们的调侃。

  只有严松亭帮他说话:“挺好的,多帅一小伙,秦桑你别乐,等你谈恋爱了你也得这样。”

  “嗐!”秦桑摆了摆手,“谁跟我啊哥,人一看我拍那些照片儿马不停蹄地就跑了,谁会跟一个不知道哪天就交代了的人谈未来啊?疯了吗不是?”

  秦桑平时也拍人像,但本质上还是个风光摄影师,不定哪天心血来潮就跑了,国内国外哪儿都去。前几年仗着年轻,眼里只有风景看不到风险,多危险的地方都敢去,这几年才收敛了一些。

  这人平时看着乐乐呵呵,骨子里确实还是有股子疯劲儿的。

  严松青年纪最小,讲究不少,最听不得他们整天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闻言瞪了秦桑一眼:“你闭嘴,呸呸呸”。

  “老大不小了别玩儿命了”,迟远山也说他,“万一哪天真遇上点儿什么意外,救援队还得去救你。人要因为你出点儿什么事儿,你死了都躺不踏实。”

  “哥!”严松青转头又吼迟远山。

  “行了行了,不说了”,严松亭笑着哄他弟,“大家都长命百岁,活成老妖精。”

  “我看迟远山已经要修炼成老妖精了,搁这儿坐半天了那什么表情”,林秋悬吊儿郎当地斜坐着说,“不难过啊,回头哥领着你去看钟老师,这又不远。”

  他比迟远山还小俩月呢,宗野在旁边笑了一声。

  迟远山指指他们:“你们哪天谈恋爱了千万别让我知道,我盯着你们呢。”

  说话间包间门被推开,白京元探头进来了:“呦,远山盯着谁呢这么凶,门口就听见了。”

  “没有没有”,迟远山站起来笑笑,“白老师进来坐”。

  他嘴上招呼着白京元,眼睛却放在他身后。手里抱着的花不由分说地递给了紧随其后进来的钟度:“哥,恭喜杀青”。

  钟度进门都没来得及跟众人打招呼,先去抱花,又去抱迟远山。

  白京元回身看他们一眼:“嚯!怎么没人恭喜我啊?”

  “来白老师”,林秋悬招呼他,“过来,我来恭喜你杀青”。

  这边钟度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微微偏头亲了一下迟远山的耳后,在他耳边悄声说:“谢谢小刺猬”。

  那边白京元走到林秋悬旁边被递了一块巧克力,便利店都能买到的最普通的那种。

  迟远山开心了,白京元无语了:“林秋悬你就这么恭喜我杀青啊?你简直没良心。”

  “行了,有就不错了”,林秋悬拽着他坐下,给他介绍他还没见过的几个人。

  钟度和迟远山还在旁边说小话,钟度问:“这是什么花啊?是玫瑰吗?”

  他手里捧着的这束花,花型像玫瑰,花色却是很浅淡的嫩芽儿绿。这种花钟度没见过,他这辈子认真看过的花拢共不过两束,实在阅历有限。

  迟远山点点头:“雪山玫瑰”。

  钟度又问:“为什么选这个?”

  不是……应该送红玫瑰吗?

  迟远山一笑:“自己琢磨吧,太羞耻我不想说。”

  一开始,迟远山确实是被花本身吸引的,这花素白清雅不落俗,乍一看冷冷清清,细品又觉出几分可爱,的确挺配钟度。一问花名店员才告诉他叫“雪山玫瑰”。

  雪山高不可攀,望而却步者众,一腔孤勇者寡。迟远山欣赏雪山的冷傲与清冽,做了那个逆风而行的人。

  攀上高峰亦不知足,还要不自量力地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那满山冰雪,偏要看一看那颗被冰封已久、千疮百孔的心。

  雪山送他广袤天空,送他辽阔风光,送他自己能给出的一切,他要的却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于是,雪山玫瑰绽放。

  直到菜都上了好几道,琢磨半晌的钟度终于笑了笑:“迟老师高级的浪漫”。

  “嗯?”迟远山正在夹菜吃,闻言先是一愣,很快又露出了狡黠的笑,“以后每一场雪都送一束给你。”

  一场雪一束花,那可就是预定了一辈子。

  钟度玩味地看他几秒,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他带着热气的呼吸喷洒在迟远山耳边,迟远山偏偏头缩了缩脖子,无奈地看他一眼:“你等着”。

  “欸欸欸,你俩怎么光顾着说悄悄话,来一起喝一杯,恭喜二位学长杀青。”

  秦桑在桌对面张罗着大家喝酒。钟度拢了拢衣襟,坐正了,特别正人君子地举起了杯,好像刚才那个逗人的不是他一样。

  酒过半巡,严松青终于想起来没见到谢思炜,于是隔着迟远山问钟度:“哥,思炜没来?”

  迟远山以为是在叫他,刚要开口,发现人家看的是钟度。

  这小子,叫哥叫得倒是亲热。

  钟度说:“没,他跟剧组的人吃,不能我们几个全走了。”

  严松青点点头,他今天原本还准备报仇呢,记着谢思炜上次说迟远山属狗的事儿呢。

  正准备在微信上跟谢思炜较量几个回合,就听见钟度又叫他:

  “松青,我不在这段时间要是有什么事儿你给我打电话,我的打不通打思炜的,行吗?”

  “行啊,哥你放心走,我保证给你把迟远山看管得好好的。”

  好嘛,钟度是哥,迟远山连哥都不是了。

  这小崽子欠收拾,迟远山眯着眼看他:“看管?严松青你胆儿肥了吧?”

  两人隔着他说话却没人理他。

  钟度说:“不止你哥。你,还有大家,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别瞒我。”

  他这会儿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温和,严松青顿时觉得这个新哥哥可真是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暖,忍不住恨恨地看了那不成器的旧哥哥一眼。

  迟远山理解错了他这一眼的意思,不忿地说:“看我干吗?征求我意见?我自己都归人管了。”

  “没想征求你意见,你端正态度,好好接受我的看管就行”,严松青怼他一句,换了种语气跟钟度说话,“你放心哥,我保证。”

  严松青本就是个“外糙里嫩”的小青年,钟度说的话让他有点儿小感动,于是低下头给谢思炜发微信:“走了以后咱哥有事儿你得告诉我,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哥了。”

  ……

  这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尽兴,除了迟远山。

  全程不管上什么菜他都提不起兴致。青菜绿油油的他嫌太素了,排骨红亮亮的他说油大了,吃完饭出来看见老大哥他说人家皱纹又深了,二毛跑到他脚边他说小脏狗你该洗澡了,最后跟大家告别的时候他心想可算散了,我跟钟度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在倒计时了。

  以至于一回到家,钟度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就被迟远山堵在了门口,紧接着颈侧就传来一阵带着疼痛的颤栗。

  “嘶,疯什么?”

  迟远山不说话。刚才那一咬用足了力气,此时又温柔地沿着钟度的脖子一寸一寸地啃咬到他的耳垂。

  钟度今晚抵挡不住大家的热情喝了几杯酒,体温很高。灼人的热度从迟远山舌尖掠过,猖狂地攻城略地,风卷残云般直冲头顶,刹那间将他所有的理智燃成了灰烬。

  钟度也没比他好多少,迟远山的每一次触碰都如春雷乍起,一声声地震彻山谷,把他那颗万年寒于水的心震了个地动山摇、粉身碎骨。

  然而,这种时候钟度竟然还泰然自若地笑了笑,边笑边单手抱着迟远山调转了方向。

  手里的花妥帖地安置到玄关的鞋柜上,钟度解了两粒衬衫扣子,捏着迟远山的下巴把他脸抬了起来,偏偏头绷直了脖颈,向迟远山展示他的“杰作”。

  “小狼狗要撒野啊?”他盯着迟远山的眼睛问。

  “不行吗?”迟远山头向后仰着,后背紧贴着门,硬生生地给自己造出了几分底气。

  他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藏着万般无处发泄的情绪。钟度勾着嘴角,拢了拢散落的头发,手上用了力道,垂下眼一寸寸贴近他,毒蛇信子一般的嗓音喷洒在迟远山唇角:

  “太行了。”

  这三个字像暴雨来临前最后的预告,话音落下,钟度毫不温柔的吻紧随其后。

  明明是寒冬腊月,屋内人的体温却骤然飙升,像身处盛夏。

  外套随手一扬,鞋柜上的小摆件丁零当啷摔到了地上,寂静的夜遮住了泛红的眼尾却遮不住难耐的喘息。

  蝉鸣声响,悠长嘹亮,唱琴瑟之好,唱云朝雨暮,唱沸腾而欢乐的夏夜。一声高亢,一声婉转,时而急促,时而又迂缓,久久不绝于耳。

  月光悄悄探进门又害羞地缩回了云彩后面。一阵夜风吹过,吹散了屋内人牙关里漏出来的几声闷响,这夜总算又归于平静。

  一盏昏黄的小灯亮起,窗帘后映照着人影一双。一坐一站,没有交集,却莫名让人觉得他们朝着彼此探出了枝丫,不分你我地缠绕在一起,抽枝、发芽,开出了这个冬天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