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年三十儿>第31章 哪有在一起了还分房睡的道理

  良夜已至,“电灯泡”三人组吃完饭帮着收拾了半天,刚才已经撤了,留下迟远山和钟度做着扫尾工作。

  小院儿重新安静下来。今晚起了风,夜空朦胧,月色森寒。

  收拾完屋里的迟远山迅速穿过院子,猛地扑进了厨房。正在水池边刷杯子的钟度被他这么一撞差点站不稳。

  身后的人带着满身寒气,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粘在他身上,嘴里喊着:“好冷好冷”。

  他牙都打着颤,钟度稳了稳身子,偏头看他一眼:“都说你别出来了,也不披个外套,回头再感冒了。”

  “我来帮你刷碗”,迟远山头埋在他后脖颈,声音闷闷地说。

  “不用,刷完了。”

  “那我来接你回屋。”

  钟度摇着头笑了笑,放下最后一只杯子,拽了张厨房纸擦手,回身把迟远山的手捏在了手里。

  他的手掌带着温热潮湿的水汽,与迟远山冰凉干燥的手掌贴在一起,温度逐渐融合。

  “给你暖暖”,钟度看着他轻声说。

  他眉目间都是柔软笑意,迟远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两人接个激烈的吻他绝对没有半点羞赧,反而是当下这种格外纯情的牵手让他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头往下一垂,他把自己埋进钟度的肩窝,暂时当起了鸵鸟。

  钟度笑了笑,微微偏头,贴近了迟远山的侧脸。

  他抬眼就能看到院子,近处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绿植和被夜色蒙了层黑纱的亭子,目光放得更远一些,还能看到几棵被院墙遮挡了一半的白杨。

  正值凛冽严冬,白杨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梢忽地飞过几只鸟,黑漆漆地看不分明,一闪而过又迅速融入沉沉夜空。

  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钟度却忽然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迟远山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哥?”

  “没事”,钟度强压下那一瞬的心悸,勉强笑了笑,“我给你热个牛奶吧,晚上喝了那么多凉饮料,胃有没有不舒服?”

  他边说边松开了迟远山的手,侧了侧身刚想走又被迟远山抓着手腕扯了回来。

  他转移话题的技能太拙劣,迟远山却没有拆穿。此时,他的拇指恰好能感受到钟度的脉搏,那就像重金属乐里最密集的鼓点,狂乱不安地沿着他的指尖一路超速行驶飞窜到了心脏,跳得人心慌。

  “真没事儿”,钟度还笑着,“松开,我给你热牛奶,喝完回去睡觉了。”

  迟远山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默默咽下一口叹息,摸了摸他的头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钟度乐了,挣开他的手,拿了杯子就去拆牛奶,迟远山却又追过来摸他的肚子:“后面还有一句呢,‘摩挲摩挲肚儿,开小铺儿’。”

  “这都什么呀,小俗话?”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钟度一边倒牛奶,一边陪着他玩儿,“还会别的吗?”

  “还会哄睡觉的”,迟远山说,“晚上跟我睡一屋,我念着哄你睡。”

  钟度勾了勾嘴角,把牛奶塞进微波炉,偏头看他一眼:“小刺猬胆儿肥了。”

  “你叫我什么?”迟远山睁圆了眼睛,看上去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刺猬?我?”

  “啊,你。”

  “小刺猬就小刺猬吧”,迟远山暂且忽略了这个过于可爱的名字,忙着说正事儿,“我没别的意思哥,就是单纯想跟你睡一个屋,行吗?”

  他确实也没有别的心思,就只是因为之前听到过钟度睡觉时在说梦话,觉得他晚上应该睡不安稳,想陪他一起睡而已。

  再说有了刚才那个小插曲,他这会儿哪还有别的心思,简直纯情地不得了。

  钟度半靠着岛台,抱着手臂上下扫他一眼:“单纯?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吗?手牵着手睡?”

  那眼神如有实质,配上钟度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原本纯情坦荡的人此时体温都高了一度,“啧”了一声,转身就走。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钟度看着他飞速钻回了屋,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没过几秒那笑又跟借来急着还似的,慢慢凝在了脸上。

  远处的夜色如墨般浓厚,刚才一闪而过的几只飞鸟更像是他的错觉,可它们振翅腾飞带来的空气振动却是直直地震到了他心底,久久不散。

  有那么一会儿,钟度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着个脑袋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微波炉发出“叮”地一声响他才忽地回了神。

  双手捂着牛奶进了屋,迟远山已经不在客厅,回自己屋洗澡去了。钟度把牛奶倒进保温杯放在他床头,自己去了另一间浴室。

  过了一会儿,迟远山洗完澡出来,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地瞅了瞅,没看到钟度人。就在他以为钟度回了客卧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另一个浴室有水声传出来,这才缩着脑袋放心地钻回了屋里。

  保温杯在床头放着,他侧身上了床,蜷着条腿,长臂往腿上一搭,摆足了放荡不羁的架势却老老实实地喝起了牛奶。

  不过,他坚决不去给钟度收拾客房了,心想:“开玩笑,哪有在一起了还分房睡的道理,不跟我睡看你睡哪儿。”

  这架势摆了好半晌,钟度才推门进来。迟远山满心以为他是进来睡觉的,没想到人家手上还拎着个吹风机,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给他吹头发,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他心不在焉,钟度却吹得认真。他能感受到钟度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擦过他的头皮,温热的风绕过指缝落在他的发顶又扑进了鼻腔,从头到脚暖意盈盈。

  与此同时,钟度身上的味道也抓住了机会趁虚而入,浴液和须后水残留的香气围着他载歌载舞,清香扑鼻、清凉入骨。

  平时吹头发总是昏昏欲睡的人这会儿格外清明。装出来唬人的架势维持不住了,迟远山懒洋洋地往前一靠,一头扎进了钟度怀里。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个玩儿赖的小孩儿,那个成熟稳重的“迟老板”好像被钟度一杯又一杯的牛奶给浇熄了火。

  钟度笑了笑,慢慢悠悠把头发彻底吹干了,才微微俯身亲了一下那个还残留着热气的发顶:“起来吧小朋友,吹干了”。

  迟远山抱着他没松手,声音闷闷地:“喝了牛奶我又得漱口去了”。

  “我陪你去,我去送吹风。”

  三十二了还要人陪着漱口,说出去都没人信,迟远山自己都乐了。笑声闷在钟度肚子上,带来阵阵痒意,钟度却没躲。

  他边收吹风机边问:“说起来,家里怎么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说的是卫生间成对的牙刷、牙杯和毛巾,包括他今天进门换的拖鞋也是跟迟远山同款不同色的。

  迟远山闷闷地笑着:“你弟弟送的。天天送,这睡衣也是他买的。”

  今天钟度洗完澡出来自己换上了那件毛茸茸的白色睡衣,迟远山也没再避讳,这会儿正穿着那件同款的黑色。

  “我猜也不是你买的,怎么看都透着点儿可爱”,钟度说。

  迟远山微微仰起了头,隔着几缕碎发,睡眼惺忪地看他:“你不喜欢?回头我们自己去买。”

  他这会儿的样子跟第一次见面那天太不一样了。如果说那天的迟远山是披了铠甲的小天使的话,现在这小天使穿着毛茸茸的睡衣,铠甲没了,眼皮沉了,看起来只剩甜了,莫名让人想往他嘴里塞根棒棒糖。

  钟度低下头去,亲了一下那张唇角还留着奶渍的嘴:“没不喜欢,困了就去漱口睡觉吧。”

  迟远山刚刚跑上头的瞌睡虫又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走了,偏偏钟度毫不自知。

  见迟远山没动,钟度伸手把他那几缕不安分的头发向后捋了捋,手指扫过他的耳尖,动作很是温柔:“走吧,我陪你”。

  被钟度扫过的耳尖动了动,迅速泛了红,迟远山噌地抬起头,拿走钟度手上的吹风机,飞一样地跳下床朝浴室去了。

  天知道,再这么待下去,本来纯情的同床共枕可就要发展成少儿不宜了。

  钟度愣了一瞬,摇摇头笑了笑,从另一边上了床。

  主卧的床似乎更软一点儿,被子的触感很舒服,薄厚适中,带着被阳光亲吻过的味道。

  钟度平躺在床上,有些恍惚。这么多年,除了条件实在不允许的时候他跟人同屋睡过,其他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可即便条件不允许也至少分了两张床,这次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跟人同床共枕。

  这张床上满满的都是迟远山的个人印记。床品是黑色,枕头似乎是用茶叶填的芯,散发着轻轻浅浅的茶香。

  身心都没什么抵触的感觉,就像跟迟远山的关系发展一样,意料之外却自然而然。

  手机响了一声,是姜华发来的微信:“今天钟总联系我了,应该是看到新闻了,我应付了几句没多说。”

  钟度简单回了个:“好”。

  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儿好心情因为这条微信又重新沉入谷底。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手臂搭在眼睛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