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年三十儿>第30章 爱谁谁

  姜华忙活完了网上的事儿又跟各家媒体打了招呼,等钟度收工出来的时候,片场外的狗仔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独自开着车往小院儿走,路上给迟远山打了个电话,原本已经准备开吃的四人都放了筷子,等着钟度过来一起吃。

  这会儿夜色渐浓,没正形三人组难得收起了一贯的落拓不羁,给他们的好兄弟送上了各自的祝福。

  林秋悬说:“钟老师那天看着你的那双眼睛我印象太深刻了,我自认为能称得上是个作家,但我得承认,那个眼神我堆砌多少辞藻都描写不出来。很复杂,里面有笑意有纵容,有容不得旁人打断的专注还有不加掩饰的直白爱意。当然,两个人走到一起过日子,总不会日日顺心的,但两情相悦在前,偶尔的磕磕绊绊就全当是给老了以后添个可以当乐子的回忆吧,我觉得挺好。”

  秦桑说:“我一直觉得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容易,找到那个灵魂上契合的伴侣却不是单单靠努力就能实现的。迟哥你是个心有幽谷的人,我也一直相信一个好的电影人他的灵魂一定是动人的,你们能走到一起我一点儿都不奇怪。狗粮不嫌多的,如果我后半辈子都能看到你们腻在一起那就太荣幸了。”

  这两人着实太肉麻了,迟远山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好在宗野是个闷罐子,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两个字:“般配”。

  钟度进门的时候他们已经肉麻完了,那一双双刚才还含着悠长暖光的眼睛此时闪着的是饿狼一样的绿光。

  猛地对上三双明晃晃的眼睛,钟度愣了一下之后笑了:“对不住”。

  迟远山三步并做两步地朝他走了过去,弯下腰帮他取出拖鞋,又旁若无人地抱了他一下:“累了吧?洗手吃饭了。”

  这个饱含温情的拥抱带着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融化了钟度这一整天的焦头烂额。拥抱结束后,他没让迟远山挪开半步,亲昵自然地捏着他的手臂换了拖鞋,给沙发上的三人又塞了一口狗粮。

  迟远山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钟度笑了笑,他只是想把当下这种“回家”的感觉多回味一会儿。

  他俩旁若无人,沙发上的三人却是看不下去了。这两人的目光恨不得像抹了蜜的蛛网一样纠缠在一起。

  太腻了。

  三人组此起彼伏地喊着饿,奔着餐桌就去了。

  钟度洗完手出来也没坐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林秋悬特制饮料,心里想的是跟这几位说句谢谢,举起了杯却又顿住了。

  他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说:“想跟大家道个谢,谢谢大家今天放下自己的事儿站在远山身边,想了想又觉得我好像没什么资格,毕竟你们已经这么多年了,说起来我才是外人,那就敬大家一杯吧。”

  他今天之所以可以不急不躁地拍完收工,正是因为知道迟远山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前有“盾牌”,身后有靠山,都是格外让人安心的存在。

  “盾牌”秦桑又当了一回发言人:“学长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话大大咧咧却足够温暖。钟度有瞬间的恍惚,眼前的光影欢笑忽然像曝光过度的老照片一样失了真,他举着杯子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着实是被秦桑随口说出的那个“一家人”给震到了。

  那一瞬很短暂,很快就被淹没在大家碰杯的撞击声中。

  钟度仰头喝了一口饮料,味觉的刺激总算换来了头脑的清明,对上迟远山目光的时候他微微摇了摇头。

  迟远山把他那一瞬间的表情看得分明,不分青红皂白地怼了“肇事者”秦桑一句:“谁跟你们一家人啊?别占我们便宜啊。我俩一家,你们顶多算那种没什么眼色总爱找上门的远房亲戚。”

  他可太没良心了。林秋悬哼笑一声,点了点他,掏出手机作势要发微博:“我好歹也有几百万粉丝,分分钟把这个不要脸的货给他曝出去。”

  迟远山坐得四平八稳,并不拦他,一边不紧不慢地涮着肉一边把自己的手机推了过去:“打开‘球鞋’那个相册看看”。

  林秋悬眯眼一瞧就知道这人憋着一肚子坏水,点开相册一看,果然,里面全是他在茶馆不小心睡着的时候被偷拍下来的各种丑照。

  他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没想到今天在迟远山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一贯高深莫测的皮囊眼看着散了架,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看上去比平时码字的时候还要卖力气。

  偏偏迟远山还凉飕飕地补了一句:“删吧,删了也没用,我存云盘了。”

  林秋悬生无可恋了,歪着脑袋过来凑热闹的秦桑却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张一张往后划着笑得前仰后合。

  难得吃瘪的林秋悬试图找回最后的尊严:“不是,你拍就拍吧,我林秋悬是不配拥有姓名吗?什么叫球鞋?看着就怪臭的。”

  迟远山忍不住笑了笑:“那个真是失误,打错了,懒得改了”。

  林秋悬白他一眼,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钟度:“钟老师,咱刚说什么来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吧?为了弟弟以后能抬头挺胸地做人,你务必、务必得把迟远山的云盘密码弄到手。”

  钟度小幅度地耸了耸肩,笑得宠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好像管不了他。”

  迟远山乐了:“没错,我俩之间我说了算,你找错人了弟弟。”

  林秋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干脆破罐子破摔开始拉垫背的。他立刻换上了一张无辜脸,表情极为丰富地跟钟度说:“钟老师,听我一句劝,你可以被他拐回家,但千万别跟他同流合污。这位以前可是恶名远扬,动不动就给人胳膊卸了。你以为我们今天过来是怕他有事儿?绝对不是!我们是怕狗仔有来无回。”

  “学长,我证明,这是真事儿”,秦桑立刻补上一刀,“现在谁都说整个长南最消停的酒吧是‘忘忧君’,为什么消停?因为前几年但凡来惹事儿的都被这位卸了胳膊,现在完全没人敢来造次了。”

  迟远山都听乐了,手臂往椅背上一搭,点了点对面爆他料的两人:“你们讲讲道理,我正经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好吗?我哪次不是先报了警,他们非要跑我才暂时卸了他们胳膊,注意,是暂时!等警察叔叔过来的时候我不都给安上了吗?”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人话吗?”林秋悬佯装忿忿不平地说,“钟老师你文质彬彬的,我都怕你在他这儿挨欺负。”

  钟度难得开了个玩笑:“那怎么办?贼船已经上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几天不见钟度已经被灌足了迷魂汤,简直像极了被妖妃蛊惑、不思早朝的昏君。林秋悬没脾气了,默默地闭了嘴。吃了会儿饭又开始怀疑人生,简直想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非得跑来吃这口狗粮。

  宗野倒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淡定沉稳,等这群人闹够了、消停了,他才问了一句:“这回算是不咸不淡地过去了,白老师的微博也没把话说死,以后万一要是再被拍了,咱们是不是得早作准备?”

  他话音刚落,迟远山先表了个态:“我这边很简单,直白一点说,我没有什么顾虑。爷爷奶奶没了,父母早就不联系了,身边朋友也基本都知道我的性向,所以哥你不用操我这份儿心,怎么处理、怎么公关都优先考虑你自己,一切以不影响你为前提,你好我就能好。”

  这话说得像古早味的广告词,钟度却一点儿都没想笑,甚至生出几分心疼。

  他们的父母都活着,原本应该是最坚固的纽带和最坚强的后盾,但对他们来说父母的所谓血脉亲情还比不上桌上翻滚的火锅有热乎气儿。好在他们现在有了彼此。

  “我是没有选择的”,钟度说,“虽然我只是个导演,也很想只用作品跟观众交流,但现实是只要在这个圈儿里呆着就永远躲不开闪光灯,时间长了我确实懒得管也管不过来。你是有选择的远山,如果你不想被关注,我可以做一切我能做的来避免你被曝光。”

  林秋悬默默放了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我插句话钟老师。我理解你不想让迟远山被打扰,但是你也说了,你只是一个导演,如果你要时刻提防着被拍,被拍了又要想着怎么公关,那活得未免也太累了,你还能有多少精力留在电影上?何况你要是因为迟远山开始操心这些事儿,我想他也过意不去。”

  迟远山冲林秋悬举了举杯表示赞同:“不是我说了算吗哥?要我说就爱谁谁。谁爱拍谁拍,谁爱写什么写什么。只要你不在乎这些我就不会受什么影响,谁要因为这个不看你电影了我去包场给你把票房补回来。”

  秦桑举了举手:“算我一个”。

  “可把你们能死了”,林秋悬瞬间扒了那层正人君子的皮,翻了个白眼,“来把银行账户给我看看,我看看你俩能包几个场。”

  “因为这个不看的咱还不稀得让他们看呢”,秦桑说,“有个词叫‘洗粉’听说过吗?用这事儿洗洗粉也挺好。现在什么年代了?作品说话才是硬道理,再说我们迟哥仪表堂堂,爱拍拍去呗,咱又不是见不得人。”

  跟这群人待在一起是真的放松,钟度听着他们越扯越远,忽然觉得爱谁谁还真就未尝不可。说到底不过就是谈了个恋爱,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怎么就见不得人了?又碍着谁的事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