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期末成绩终于被贴在了教室前。
林狸名字后面跟了一个明晃晃的“1”，占在第一位，异常显眼。
胡显考完试的谈话环节必不可少，他照例坐在皮质的椅子上，手机端了个保温杯，见来人了，自如地放下杯子，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这是老师给你的奖励，一根钢笔。你字这么好看，得有个称手的工具吧。”
林狸谢过他，有些动容。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老师，完全把学生当自家孩子养。
胡显这会儿已经开启了畅聊模式，笑眯眯地跟他谈心。话题很简单，无非就是学习状况，压力大不大，和同学相处怎么样之类的。
林狸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一一作答后，胡显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他回去。
临走前，林狸找到了数学老师，上交了奥数比赛的报名表。
数学老师看他成绩这么好，心里也很高兴，难得没那么严肃：“上周找你不是说不想参加吗，怎么又回心转意了？”
之前听到池知衍说楠名市，林狸突然想起来数学老师推荐他去的奥数比赛也在楠名市。他当时回绝了，不过报名时间还没有截止，他便在中午抽了个空找了数学老师。
被数学老师这么一问，林狸立刻编了个理由：“想去楠名市玩一玩。”
“你这孩子真是，”数学老师好笑道，“感情你当观光旅游了是吧。”
*
池知衍刚到家，沙发还没坐热乎，就接到了张玉石的电话：“后天你就要打包走人了，别迟到了。误机可没人能管你。”
“知道了知道了。”池知衍看着自己撒欢儿的狗哥，心不在焉地应着，“不能忘。”
“行了，我找你也没别的事儿，就说这个。”张玉石也没给池知衍反应的时间，果断撂了电话，“挂了。”
“……”
“狗哥，爸爸要走半个月，你别太想我。”池知衍看着狗哥十分忧愁，“别怪爸爸狠心，要怪就怪老石头，是他让我们父子分离的。”
“汪汪。”狗哥叫唤两声算是应了池知衍，继续自娱自乐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圈。
家里没人，池知衍只能和狗哥掰扯∶“傻狗。”
这次集训是半个月，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放任狗哥自己在家待着。狗哥应该不能饿死，但家里会像二战结束那样满目苍痍。
池知衍无意识地搓着手指，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眼里划过一抹亮光，飞快地打了通电话。
“喂？”那边的末音上扬。
听到他的声音，池知衍笑起来：“接到我电话很惊讶？”
林狸大大方方承认：“是有点儿意外，你有什么事吗？”
“你说对了。真有点儿事找你。”
池知衍也不扭捏，说明来意，“我不是要去集训吗，明天就走，狗哥没地方放。方便让它养在你家一段时间吗？”
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想得绝妙——狗哥放在林狸那，不就有理由天天打视频电话了吗？
“嗯？”林狸为难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可是我有比赛，也得去外省。”
他这会儿也注意着，特地没说外省是哪个省份。
“你之前怎么没说。”池知衍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一时间觉得反正横竖都见不到他，集训就集训吧。
他破罐子破摔得彻底，“没关系，我把它放杨总家也行。那傻狗在哪里呆着都一样，它皮厚实。”
林狸好像在那边笑了，或许手机离他有点儿远，声音传过来不是很真切。
池知衍的心情也被带的好了一点儿：“记得天天给我打电话，我一个人在楠名得无聊死。”
“好。”林狸答应了，不过到时候两人肯定会见面，天天打电话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结束通话后，池知衍恨铁不成钢地教育狗哥：“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你这也太菜了。连个男人都留不住，果然还是万事靠自己。”
狗哥歪头：“汪？”
你在讲什么逼东西，听不懂。
两天后。
机场里，池知衍又一次看时间。张玉石的嘴巴跟开了光似的，他还真得晚到。他倒是按时到了机场，但飞机晚点了。
他没干等着，靠在椅背上，懒懒地刷着学校论坛。他原本是没这个习惯的，但自打用邵嘉和手机看了他和林狸的cp文后，他就愈发地着迷。
“池知衍忽然靠近，把林狸圈进怀里，男人独有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林狸像只受惊的小鹿，瞪圆了眼睛，红着脸问：“你……你做什么？”
池知衍试着刷新，却发现他已经追到最新了：“啧，这文卡的。”
上次在论坛里有人说要写《回归豪门后，偏执的他缠上我》，他表面上不感兴趣，实际上已经在脑子里记住了那人的ID。结果真的开书了，还在学校论坛连载，颇有人气。他立马一个三连——点赞收藏关注，以方便追文。
池知衍指尖顿了下，给作者打赏了金币。
原本的航班是中午就能到的，但由于延误造成池知衍晚上八点才抵达楠名。
南铭市是比连嘉市还要靠北，气温更低。这座城市似乎刚下过雪，地面潮湿，柏油马路上深一块浅一块，有些地方还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一碰就碎。
集训住在酒店里，房间是早已安排好的。
池知衍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打到了酒店门口。他一下飞机就和集训的领队老师打了招呼，老师就在门口等着他。
领队老师叫李栋，年纪和张玉石差不多大，气质儒雅。
“不好意思老师，我来晚了。”
池知衍是因为不可抗力因素才迟到的，李栋也没生气，而是笑了笑，把房卡给了他：“没关系，赶路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可不许起不来啊。”
池知衍答了声好。
到了房间，池知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看到手机有未接来电，来自林狸。他眼里溢出点笑。
池知衍停了会儿，缓缓地伸手解开两颗扣子。他本来衣服就穿得不规整，扣子系得不多，再解开两个无疑是露得更多。
他抬手回拨了过去。林狸刚才打的是语音通话，他这次干脆弄了个视频通话。
对面秒接：“池知衍？”
林狸人不在屏幕里，看背景他应该是在书桌前。他的书桌和本人一样干净整洁，教辅资料码得很齐，桌面上没什么摆设，只有一个笔筒、一盏台灯、一个相框。
笔筒里没几根笔，台灯散发着柔柔的光。吸引池知衍注意力的是相框，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应该是挺久之前拍的，林狸的脸和现在比起来有些许稚嫩。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池知衍明知故问。
“不是你让我打电话给你的吗。”
“真听话。”池知衍不吝啬地夸奖，“我都让你看看这么长时间了，你没点表示吗？真就给我看你书桌啊。”
“什么？”林狸刚才在解题，手机放在一旁的支架上，听到来电也没看，顺手就接了，他不知道这是视频通话。
林狸把手机拿了起来，屏幕里的景象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得厉害，他看到屏幕里的人一愣。
池知衍离得很近，头发半干，乖顺地向下，看起来有几分柔软。他穿了件深灰色的睡衣，松松垮垮落在身上，有一大片肌肤是裸露在外的。
视频通话的像素不高，甚至看起来有些糊，但这并不影响整体的视觉感观，反而有种模糊的好看。
“我刚才不知道是视频。”林狸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一边解释一边切换摄像头，“好了，现在你看到我了吧。”
“看到了。”
林狸切换的时候凑得近了些，还没来得及回去，眼睛不知是被灯光晃的还是怎样，显得亮亮的。
池知衍无端想起来有次晚自习中间休息，林狸在睡觉，被一帮人疯闹的尖叫声吵醒。他刚起来的时候有些呆，刺眼的灯光打进他的眼，他下意识躲避然后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也是这样亮的。
“你什么时候去比赛？”
“明天下午出发。”
“这么快，”池知衍惊讶了一瞬，“要去多久？”
“两周左右，和你差不多。”林狸也觉得挺巧的，这个时间安排的刚刚好，“不过我应该回来的比你晚一些？”
一直举着手机有点累，池知衍找了个支架放在盖着的被子上。他靠着床头，背后倚着一个枕头。酒店里床单杯套都是雪白的，在暖色灯光的映射下变得深了一些。
林狸以为他困了：“你要睡了吗？”
“没，”池知衍否认道，“一会儿再睡。”
“我先去倒杯水，马上回来。”和他说了这么久，有些口干。
“去吧。”
从客厅回来不需要太久，林狸没一会儿就端着水杯进了屋，人还没到桌前就道：“我回来了。”
那边没声。
林狸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人居然睡着了。
支架让手机依旧顽强挺立，屏幕里的池知衍姿势不变。
池知衍闭着眼睛，睫毛在眼周投出一圈括弧形的阴影。唇抿着，可能是睡姿不太舒服的缘故。他的头发这会儿差不多干了，变得蓬松了些，还有一小撮不听话地翘起来。
这不是林狸第一次看到池知衍的睡颜，但他依然觉得新奇。安静下来的池知衍看起来无害柔软，平常和他不搭边的“乖巧”一词很好地描述了他的状态。
林狸试着喊了他几声，总不能让他这么睡一晚上。但这人睡眠质量太好，喊了几遍都是徒劳。
看着红色的挂断按钮，林狸的手指顿了两秒，随即打了个弯儿收回去。他关掉灯，把手机放在了枕边。
晚安，池知衍。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