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伊,岑简汐,薛予知。
江知意定定地望着三个名字,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没有钟卿意?
岑家供奉的也是释迦摩尼佛,那吊坠基本也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薛予知留给岑清伊的。
江知意开始在脑子里继续推理,她一边继续往前看,让她更加意外的,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确切地说,是看到一家七口的名字,供奉的是阿弥陀佛。
江知意看多了,冷不丁注意到,每块功德牌上的名字都有一个用粗体标注,有点突出。
江家最为突出的那个名字是江槐,而岑家最为突出的是薛予知。
江知意离开时,觉空师傅一路送她到前门,江知意笃定地问:“功德牌上的名字,突出的那个就是当初来寺庙里来送香火的人吧?”
觉空师傅头也没回,应了一声,“是的。”
“我听请香处主事的人说,这里每年都要交香火钱,而且还要定期来檀香寺里修禅的人才能一直供奉在里面。”
“你想问什么?”觉空师傅驻足回身礼貌地说:“你不妨直说,我如果可以说的,自当告诉你。”
“我想知道,我们江家,还有岑家的香火钱是谁在交,两家定期来修禅的人是谁。”
觉空师傅面色沉静,微微躬身道:“江家,你可以问自家的兄长,至于岑家,我无权告知。”
答案也在江知意的预料之内,她道谢后离开。
回家路上,江知意打给江槐求证,江槐静默半晌,终于承认。
檀香寺的功德碑确实是江槐投资所建,功德坊里的功德牌也是他每年在交钱,江知意纳闷道:“那不对啊,我看你常年忙工作,你什么时候去檀香寺修禅的?”
事实上,江槐确实没有大把时间花在禅修上,“我一般都在晚上,或者累了想休息的时候去。”
江知意挑眉,“累了不回家?”
“有时回家未必好。”江槐意味深长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
江知意不理解,她最向往的,最能让她放松身心的,只有岑清伊所在的家,“我怎么了?”
“你,”江槐嗯了一声,似乎在措辞,推测道:“可能是嫁给爱情了吧。”
江知意恍然,大哥和二哥的婚姻,外人眼里完美无缺,只有江知意知道,他们压根没有谈恋爱的阶段,都是双方家庭认可,两人见面没有太多发表异议的空间,婚事就此定下。
大概是江松和江槐的婚姻过于公式化,所以三哥江树坚持不肯联姻,他喜欢穆青,奈何穆青对他无感。
至于四哥江杨,寡言少语,更难说教,家里也早已放弃,只要他不惹事,家里便不会再管。
相比之下,江知意最幸福,她喜欢岑清伊,终于嫁给她,和她结婚生女。
“二哥,你为什么会想着去功德坊里放功德牌的?”江知意明知江槐不想说,偏要问他,“你要不说,我就只能按照你上次说的话去理解了。”
上次谈及功德碑,江槐说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是愧疚心作祟吗?”江知意直白道,江槐无奈地笑:“你真的很直接啊。”
“你是我哥,我跟你虚假干嘛。”江知意挑理道:“倒是你,有事都瞒着我,我好歹在天骄集团还有股份呢。”
架不住江知意央求,江槐只好说:“也不算愧疚心,就是希望咱们家人平平安安的,所以我宁愿花钱消灾。”
“那你帮我问问,岑清伊家的香火钱和修禅都是谁在弄呗?”江知意说的随意,仿佛那是随口一问就能知道的事,江槐可不傻,“涉及到天骄的,我能帮你,这个我可不行。”
江知意也预料到,几个哥哥中,最为她卖力的是江杨,身上有股子年少轻狂的味道。
剩下的哥哥们,虽然宠爱江知意,但各有尺度。
江知意也没强求,挂断电话,直接回家了。
晚上,岑清伊回家,江知意陪她吃完饭,两人一起逗元宝。
元宝现在有意识地叫papa,妈妈,当两个人分别喊她的时候,她也会看向对的人。
“最近,她老想站起来。”忍冬笑道,“她这可有点早。”
“对于顶级小alpha,早点也正常。”夏冰抚摸元宝的小脸,纳闷道:“按理说,成年才会分化,医生怎么会那么早就知道属性呢?”
“话是这么说,但妇产科顶级的医生,是具备这个能力的。”江知意也不意外,“她们不仅能看出男女,还能看出属性。”
“这要怎么看啊?”岑清伊也好奇,“是从哪里分辨出来的呢?”岑清伊摸摸元宝的纸尿裤,“她这么小,还没分化出来呢。”
江知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妇产科不能说的秘密,一般没有特殊关系的,是不会告诉你性别和属性的。”
“不知准确率怎么样,”岑清伊异想天开,“会不会以后分化成顶级omega啊?”
“那应该不会。”江知意找的妇产科医生,自然是妇产科里排名靠前的,准确率基本接近100%。
等元宝犯困,忍冬和夏冰哄孩子睡觉,江知意拉了拉岑清伊的手,“宝贝,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书房,江知意拿出当初天骄信封里装的假离婚协议,“你看看。”
协议条款很多,不过总体看来,宗旨就是两人是假离婚,等到2年后自动复婚。
至于为何约定2年,而又因为什么约定,协议里写的很朦胧,“这协议,不正规。”岑清伊看完,从律师的角度表示,用词太模糊,指向性不明确,“这种不规范的协议,其中一方反悔,对方都没有太多反对的余地。”
总的来说,这份协议,就跟闹着玩差不多,“而且也没有公证的过程,两人私下签订假离婚协议,不具备法律效力。”
有过早上江知意的安慰,岑清伊现在看到岑简汐和薛予知的名字,情绪相对平静,“她们为什么要假离婚呢?”
如果真有假离婚的诉求,那应该假戏真做,但现在越看越是假戏假做。
岑清伊后知后觉地问:“这是从信封里拿出来的?”
江知意点头,岑清伊抖了抖协议,“这协议没有太大的参考性,不过用了天骄的信封,这还是挺……”岑清伊一时不知改如何措辞,江知意手托腮,慢悠悠道:“话是这么说,但天骄的信封也不是稀罕物。”
“那里面还有什么啊?”岑清伊好奇,江知意从信封里拿出释迦摩尼佛的吊坠,“你要带吗?”
“我有啊。”岑清伊指尖勾起脖子上的红绳,“那这么说,是薛予知,也就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
目的是什么?密码本里是什么?那块瑞士手表又代表什么?
“想的我头疼。”岑清伊连日来休息不好,大脑嗡嗡作响,江知意安抚岑清伊,“别急,有进展我再告诉你。”
翌日,周末。
岑清伊在家陪元宝玩,江知意一早出门,她也没问。
两人向来有默契,不干涉对方的事,除非对方愿意主动说。
江知意个人在公安局方面的关系不够硬,她真要想查看某个案件的卷宗,如果按照官方流程来走,大概率是看不了。
且岑简汐跳楼的案子,估计也很敏感,所以江知意不敢打草惊蛇,一早约上陈念笙和姐妹们商量对策。
“我不建议你总是通过私人关系来查,欠人情不说,以后不好开展。”通过关系进展,就等于拼关系,“当年想掩藏这件案子的人,如果关系比你硬,那你查阅案子必然受阻,一旦打草惊蛇,对方会全方面戒备。”
顾汀蓝和穆青纷纷点头,江知意也颔首,“所以我才想到你。”
“想我是对的,利用大众舆论推进,让官方在民众渴望真相的基础上,加大舆论压力,那样官方被迫也得启动调查,”陈念笙谈及到媒体时,双眸闪闪发亮,整个人散发的魅力真叫顾汀蓝喜欢,她点头道:“然后呢?”
“然后披露真相,发布调查公告,必定要通过媒体,那样我就有机会接触到卷宗了。”陈念笙打得一手好牌,不必她亲自出手,让正义的群众站出来,“我需要做的,就是找个导火索,翻出旧账,重新调查,我不信岑简汐这个人的案子干干净净。”
岑简汐在网络上处于被屏蔽的状态,意味着背后有力量在压着这件事。
几人商议妥当,江知意回家等消息。
岑清伊刚哄睡元宝,揉揉肩膀说:“你回来了正好,我下午要出去。”
岑清伊下午约了江槐,临出发前,江知意叫住她,“如果未来在网上看到关于岑简汐和薛予知的消息,不要惊慌,在我掌控范围之内。”
岑清伊愣了愣,一瞬明了道:“你们想借用民众的力量。”
江知意点点头,岑清伊笑了笑,“我当初也想过这招,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江城油气的案子走到这一步。”
“恩,你这个不急,哥哥作为市长,他会处理好江城油气的。”江知意对江松的为人处世还是放心的,“不过他是领导,肯定考虑的比我们多,你别急,多观察多等等。”
岑清伊心里想,我还不够耐心吗?等到半年了,当然嘴上还是认可江知意说的,“那姐姐我出门了。”
岑清伊久违地再次出现在天骄集团,前台小姐看她都愣了下,似乎在确认,她是否是天骄集团的员工。
岑清伊亮出天骄集团的工牌,前台小姐还是抱歉道:“您稍等,我核实下。”
岑清伊等前台查证过工号,系统内显示岑清伊确实公司所属员工,她才歉意地笑了笑,“您可以进去了。”
“工牌还有假冒的吗?”岑清伊也不是挑理,单纯好奇,不过这话不是问前台小姐,是问江槐的。
“之前确实有离职员工拿着工牌,或者有人拿着别人的工牌出入公司。”江槐给岑清伊倒杯水,“说吧,专门约我,到底什么事。”
“我首先声明,我今天主动过来找你,不是我没有办法才来找你,而是因为我觉得你作为天骄的江总,作为我爱人的哥哥,作为我的家人,我希望先私下来问你。”岑清伊铺垫时,江槐点头,“谢谢你这样看待我。”
“当年博森药业和名流药业打了几年的官司,其中牵扯到了天骄集团和云盛集团,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会闹到岑简汐跳楼的地步,”岑清伊认真道:“我刚才也说了,我可以通过我的方式去查,但我在这之前,还是想问问你。”
江槐挑眉,端坐身体,嘶了一声,抿唇半晌道:“介意我问下你,你所谓的方式是什么吗?”
岑清伊自然知道,这是江槐的试探,她直言道:“我这么说是有几个层面。
一,我是一名律师,法院,检察院和公安局,都有我认识的人,当年打官司的卷宗我通过她们,费点力气,但其实可以看到;
二,博森药业和名流药业,牵扯到了江城油气,我配合市政府,也就是在江松市长带领下,着手解决这件陈年旧案,我相信江松市长也会希望你一起协助处理;
三,法律层面来首,主动坦白,可以宽大处理,你要是知道的,就主动说,尽量别等到被动被调查,那样可能对天骄集团产生不好的影响。
古语也说,纸包不住火,我在调查这件事,我姐姐也在调查,这事势在必行,我想你应该不会想和我们对着干。
……
岑清伊一口气列了好几条,江槐安之若素,确定岑清伊说完,他清了清嗓子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恩。”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那你有预料到未来不可确定的危险吗?”
岑清伊坚毅的目光闪了闪,“当我宣誓成为一名律师的时候,我已经将生死度外。”
“呵。”江槐笑了笑,“那你的爱人,你的孩子,你的家呢?”
清伊眸光坚定,“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保护她们,但是我不会因此放弃我的信仰,”她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只考虑小家,那我们的国家呢?”
江槐怔了怔,岑清伊继续说:“没有大家,何谈小家?”
这是江槐没有预料到的,一时心底泛起苦涩,他依稀记得最初的少年,也是怀揣志向,只不过一路走来,初心渐渐丢了。
“江总,我觉得你心里很清楚,”岑清伊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不仅是一个企业家,还是国之脊梁不可或缺的存在,你做的每个决定,看似只是个人的决定,但正是一个一个企业家做下的每一个或大或小的决策,才决定了中国如今在世界上的地位。”
岑清伊的觉悟高度,江槐第一次领略,此刻侃侃而谈的岑清伊不像是一个律师,反倒像是一个精神领袖在蛊惑人心,关键是江槐还有点被蛊惑到了。
“社会的正义也是如此,要靠法律,靠大多数人去维护,你作为表率,你的决定尤为重要,我真的希望,你在云盛和名流药业之前,能优先做出正确的决定。”岑清伊言语恳切,话语最后,她站起身鞠躬九十度,“拜托您了。”
江槐平静已久的心,少有地燃起火苗,一股堪称冲动的力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我可以答应你,但希望你答应我,后续的事,让我加入,尽量不要牵扯到小意。”
岑清伊点头,江槐率先往门口走,“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岑清伊坐上江槐的车。
江槐一路向北,热风钻进车子发出呼呼声响,他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很小,不过岑清伊还是听清了,“江城陵园。”
◎作者有话说:
还记得江城陵园是哪里吗?
我感觉我写到最后,你们可能忘光了哈哈。
——
下章预告:他说得极为低缓,似乎在压抑着情绪,“我当时就在现场,那画面我一辈子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