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死去的白月光为何秘密满身>第19章 第 19 章

平治十六年夏,谢自正为翰林院修撰。

得到官职两日不到,皇帝身边的张公公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到了谢府。

张德顺将圣旨放在桌正央,端坐在正厅轻呷了口茶。对谢必果笑的和善:“谢尚书不必担心,小谢大人如此得陛下垂青,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谢必果正同述中说着,听到张德顺的话立马接道:“犬子才疏学浅,恐怕陛下错爱。”

接着他吸了口气,低声问述中:“怎么样,涪阳还没来吗?”


述中急出满脸的汗,点点头:“大公子来了,就在后头。”他心里更急,这张公公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向来只有别人等他,哪里见过他等别人。

他们急的很,更显得张德顺悠闲自在了。他撇了撇茶碗里的茶叶,看出了述中的急切,安抚道:“不急,不急。咱家并不忙。”


忽然张德顺像是想起了什么,提出疑惑:“听闻谢尚书膝下有二子,怎么不见幼子?”


提到谢微白,谢必果的表情看着变了几分:“幼子体弱,只恐不能听诏,我代他告罪。”

谢必果又叹出口气,朝着张德顺微微欠身:“长子又让公公久等,是我之过。”


张德顺立马起身,双手托着谢必果将要弯曲的胳膊。嘴里忙慌着:“这可使不得,我一个庵人哪里值当受谢大人的礼,只怕是要折煞咱家。”默契地不再提起谢微白,就像是他没有问过一般。


“何以见得。”谢必果顺着张德顺递的台阶下,微微正了正衣冠,“子不教,父之过。该是我的便是我的。”

鸣舟步伐有些匆忙地进了屋,这一下打断了谢必果和张德顺的对话。他对着谢必果点了点头,谢必果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露出一个真切地笑,没人看见他在袖袍间紧攥地手倏然放松。


张德顺自鸣舟进屋起就知道人来了,他把圣旨端着拿起来。恰好此时谢自正进屋,他掐着嗓子咳嗽两声:“翰林院编撰谢自正接旨——”

谢自正登时就跪在地上,低头沉言:“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念谢承书之才,为贺嘉其才,特赐城东宅一所,金如意一把,钦此。”

诏书不长,张德顺很快就念完了。他堆着满脸笑意将圣旨递给谢自正,又扶了谢自正一把:“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谢自正笑意融融,借着张德顺的势起身:“哪里的事,往后恐怕还有多多仰仗公公。”他借着身位挡着,在张德顺手里飞快塞入一张纸条。

张德顺内心一下就有了底,嘴里的话也多了几分真切:“小谢大人少年英才,只怕往后咱家是要多多仰仗谢翰林了。”

见圣旨已下完,谢必果立即就叫来两个小子。他们手里各端着一盘子铜钱。不必谢必果指点,他们自己便走到张德顺跟前。


谢必果:“张公公,大老远来一趟到底是麻烦了。这些便算是请这您和您的人好好吃一顿。”

张德顺默然收下,笑意端的是十成十的好看。眼边的这字也弯了起来:“那咱家就代诸位谢过谢尚书了。现下宣完旨,咱家也该回宫了。”


他转过头,似是不经意提起,对谢自正道:“城东那处宅子离宫也近,也已经打理好,谢翰林最好是早日入住。”


谢必果点头:“自然,我必择良日入屋。”

谢必果让谢自正去送张德顺,谢自正跟在张德顺身边过中间的大院。张德顺到门口了,和谢自正隔远了些:“就送到这儿了,谢翰林。”张德顺笑的很好,欠了欠身就提步跨门离开。


跟着张德顺来的人都弓着腰从谢自正身边经过,提溜着步子离开。

张德顺出门没走几步就上了马车,他垂目等着马车开始动了才从袖中拿出了那张小纸。定睛看完立马就把小纸条撕碎投进马车中央燃着的香炉里,碎纸被烧出一阵阵白烟。


张德顺恍若未觉,悠闲地闭目养神。不多时,马车里的烧纸味儿就散尽了,只剩下一阵一阵的熏香味。

谢微白坐在清风亭中看书,钟幸看着谢微白。一阵一阵暖风吹过,竹叶相撞簌簌作响,倒是清净的很。钟幸啧了声,找谢微白搭话:“你不急吗?”


他语气随意,看得出已是和谢微白熟稔了。

谢微白终于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来,他眼神淡然,反问钟幸:“我该急什么?”


“你那哥哥现今高中状元,又得皇帝青眼。今日便是皇帝内侍来给他宣诏,赏赐什么是另一回事,重要是帝王愿意给他。”钟幸咂舌,“要不是说你存在感低,天子诏令,哪种不是要阖家在场。”

“那又如何,我又不喜那种场合。”谢微白垂下眼继续看书,气息分毫未乱,“况且他们自然有理由,也不必我自己找由头。”

钟幸点点头,的确也是如此,全家在场只是以视对皇权的敬意,但到底也没有哪条律法有明言规定说必须如此。


不过蔑视皇权就是大罪了,钟幸转过话头,开起玩笑:“那你预备此后如何,若等比及弱冠,恐怕你那偏心的爹要将你丢出谢府。”

谢微白心头微动,将他丢出谢府,这倒不错。只是他父亲哪里会,大殷对于礼法还是看重。他父亲如何说是一代状元郎,封首辅的得意门生,谢家又是文学清流的表率之一,天底下多少眼睛瞧着。

如今他兄长又是高中,往后盯着这儿的眼睛不知道又要多多少。更不必说谢府又不是养不起他这张嘴,哪里就值当冒着这样的风险。


谢微白喟叹一声:“无论如何,他也是不能做此事。”

钟幸听着谢微白的语气,好像还有点遗憾的意味在里头。当然也注意到了他说的是不能,不是不想。


钟幸指尖开出一朵微粉的杏花,轻轻一吹。那一朵杏花就携起一阵风划过谢微白耳边。谢微白没再动,继续看着书。

钟幸没再找他搭话,他用手撑着头,斜着头看外头的景色。他知道谢微白心里还是想要可以闯出自己的事儿来,他还是不甘。


他这样一个少年人,又有才气,怎么可能甘愿平庸,过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日子。

钟幸想,这就是他的小郎君啊……


钟幸有些恹恹地看向天,掐指算了算,瑞年前必有大灾,大殷的劫数似乎到了。不过这大殷的命数是如何,且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钟幸懒倦地打了个呵欠,心想,反正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有情人。


谢微白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一抬头便见钟幸单手撑头,已是入睡久了。他心头一软心想,这便是他未来会共度一生之人。

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已是彻底看透了事。若只有他自己,如何都可以。但他现在有了阿幸,他在心里默念,我日后定要出人头地,不让你再遮遮掩掩地同我见面。


少年心中暗暗有了目标,看向谢微白柔柔一笑,然后继续看向手里的书。

日子也就这样淡然如流水逝去,光阴不再。曾经的少年也长成了青年人的模样,面容褪去了仅剩的些许稚嫩,眉梢间添了几分冷意。


是日冬,漫天飘雪。钟幸一呼一吸间带出一口白雾,他随手替谢微白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不免有些感慨:“一晃这样多年就过去了,明日就到你二十岁的生辰了。”


初见的时候还是勉强及自己胸前,如今已是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了。也没见他吃些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能窜这么高呢?钟幸摇摇头,拍了拍谢微白身上沾染的雪。

钟幸对着手呵了口气,他的鼻尖被冻的微红,面上笑意不减。和谢微白站在一处,愈发显得他温润柔和、身量清瘦。


谢微白低低应声,任由钟幸在他身上动作,连带着眉梢间也添了几分暖意,像是春日融化的冰。

“是了,明日我便及冠。繁琐的事儿便就多着了。”谢微白伸手握住钟幸的手接着蹙眉问道,“怎样这样凉?”


钟幸懒洋洋地把手往谢微白袖子里一塞:“这样凉就要劳烦小郎君给我暖暖了。”接着他促狭地对着谢微白挤眼笑了笑,“年轻人身上就是火气重些,我这样年纪大的自然比不了。”

谢微白摇了摇头抓住钟幸作乱的手,将它们往袖袍里推了些,好暖着他的手。不多时谢微白锁紧眉头:“明日那及冠礼倒是繁琐的紧。”


“嗯哼。”谢微白点点头,有些心疼道,“到底一生一次,繁琐些也是应该的。就是苦了你了,本就不喜繁琐,又不喜你父亲,你是难待的。”


“但无论如何都不要同你父亲多起争执。”想到谢微白十六岁时和谢必果在竹园的争吵,钟幸到底是替谢微白捏了把汗。大宣是不尚愚孝,但应该做的孝道还是极其重视的。

无论如何,那样大的争执传出去,便就是谢微白的不对。但说来也怪,从那次过后,谢必果对谢微白管的便越发松了。要求一起共餐那条规定如今也是形同虚设,要说的更明白些,便算是他在躲谢微白。


这样过下来,他们也算是相安无事了。

“不过按照你父亲一贯作风来瞧,他也不会为你的及冠礼请些宾客上门,来的也只能有你兄长一人。”


谢微白点头称是:“毕竟及冠礼还要各方亲人在场,我要算,亲人也只有父兄二人。”


“元颂,你会来吗?”谢微白握着他手腕的手骤然缩紧,他想在对他而已这样重要的时候,自然也要最重要的人在场。他的目光灼灼,一下子就戳到了钟幸心底。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钟幸好像又感觉到了心脏狂跳不止,可是不会有的。他的心早就不在他身上了,都是错觉。

钟幸压下心底的躁动,莞尔一笑:“当然,这样的时候我自然会在。”


谢微白原本有些慌乱的心被钟幸一句话安抚下了,他松开了桎梏钟幸的手,看到上面留下的红痕,语气饱含歉意,捧着钟幸的手腕子:“弄疼你了吗?”


钟幸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话语里带着些无所谓:“没事儿,我身体向来如此。容易留痕,也容易消,过会儿就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