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珑不打算跟他拗,斜坐在后座才问:“怎么了?”

  黎予说:“你了解狐狸这个种族的传统形象吗?”

  “狡猾?还有一些擅长勾引别人的刻板印象?”

  黎予沉痛点头:“灵异方面的呢?”

  “狐妖吸书生精气的故事?”

  “很遗憾啊。”黎予说,“它们吸别人精气也是有原因的。”

  “直接一点,这件事要命吗?”

  “命倒是不要。就是得抛弃一点别的东西。”

  “比如?”

  “你作为人类的贞操。”

  江珑沉默。

  “所以,我现在不会需要找一只狐狸吧?”

  “这个倒是不用。直接地说,你现在魂魄里属于狐族的一部分已经按捺不住了,需要你找个对象吸点才能压制。”

  江珑撑起身:“你不会接下来就要毛遂自荐了吧,黎队?”

  黎予沉痛点头:“我还是童子,劲大。”

  “……你劲小我也不能找别人吧?!”

  江珑倒回后座:“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求偶?不对……我现在这种情况,难道真的要像动物一样吗?”

  “狐族正好有一位礼官在阿千身边候着,老头说,估计是自然情况。你本体已经成年了,有需求是很正常的。”

  “那符咒是什么情况?”

  “还在破解。不过依我看来,现在还是你的身体比较重要。后面如果不抑制,可能心智也会向狐族发展,最后就和真正的动物没区别了。”

  黎予惨痛地眨眼,在红灯前停下。

  他一直以为之前那个江珑找他要摸摸是因为喜欢他,结果是生理本能吗?

  后座响起这个江珑的声音:“那也没办法了。我还是希望能用人类器具生活的。”

  还有一件事需要他确定——

  黎予问:“老江,忒休斯之船的问题,你怎么看?”

  “哈?这是什么智力检测吗?可什么时候哲学问题也可以用于智力检测了?”

  “那换个问法。如果一个人失忆了,并且在某个特定条件下开始了新的生活,你觉得他还是从前那个人吗?”

  江珑拖长了音调,黎予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正在梳尾巴毛。

  “我记得很多小说都会有这种套路?将军失忆了,在别的地方娶妻生子,后来又想起来,然后抛弃现在的妻子回到发妻身边?”

  黎予噎住:“……差不多。你怎么看?”

  “看逻辑关系吧。如果是传统的古代背景,两边的妻子都不得不依附他才能生存,那他不回去是不道德的,抛弃现在的妻子也是不道德的。何况大多时候他还需要保家卫国。”

  “那如果是平行时空?这个人的爱人还是他的爱人吗?”

  “这难道不是要看他对象的选择吗?如果喜欢他就跟他好。但本质上,我个人倾向于把他们看成两人,毕竟经历不同。”

  黎予陷入沉思。

  刚下电梯,一个小男孩就站在电梯口,狠狠瞪向黎予。

  江珑蹲下身:“小朋友,你是谁家的?”

  他的小脸气得鼓鼓的,江珑伸手去戳。

  黎予却一声叹息:“带进来吧,我们家的。”

  江珑的手停留在原地。黎予先行一步开门。

  男孩见他没有动作,自己把脸贴了上来,戳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江珑收回手,盯着男孩的脸,蹭了蹭指尖。

  他站起来,男孩主动牵住他的手,把他往屋里带。

  黎予从冰箱里拿出下午回来时顺手买的一盒葡萄,问男孩:“吃吗?”

  男孩的小短腿大大方方挪上沙发:“不吃,会拉肚子。”

  黎予嘀咕:“你不吃我和珑珑吃。”

  男孩进屋就甩掉了鞋袜,江珑换了鞋进屋,心不在焉地走进卧室。

  小家伙把地板踩出咚咚的响声,跑到黎予身边问:“你把小叔怎么了?他那么喜欢我,戳了我的脸脸之后都不开心。”

  “我就是把你礼官跟我说的事跟他复述了一下。没别的,他不同意呗。”

  “这有什么呀,不就是拿你采补。你那么清醒都没有意见,说明你是真的同意呀。”

  黎予拍他的头:“小家伙毛还没长齐,什么都敢往外说。”

  阿千在屋里乱转,溜进猫屋。他还挺满意人形的视角,早上那么可怕的两只猫咪姐姐,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多大。

  花花睡着,白白溜过来嗅他的气味,然后疑惑地歪头。

  阿千伸出手去摸白白的毛,它没有拒绝。

  黎予端着洗好的葡萄推开卧室的门,江珑把行李箱拿了出来,正坐在床脚发呆。

  黎予把果盘递到他面前:“葡萄,我刚试了,甜。”

  江珑说:“我有点失望。”

  “为什么?”

  “那孩子少说也有五六岁,那时候你有精力照顾他吗?更不要说把孩子一个人放在这里。”

  黎予疑惑:“可是他有人照顾啊。”

  别说五六年前,五六十年前都有人照顾。

  “对孩子来说,得到父母的关照是很重要的。”江珑站起来打开行李箱,“我就不打扰了,免得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黎予脑门上的问号即将化为实体:“可他爹妈……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阿千适时地钻进来:“你们准备采补吗?”

  江珑皱眉:“采什么?”

  “采补。就是性质比较特殊的那个那个。”

  江珑瞳孔微缩看向黎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黎予朝阿千勾勾手,阿千小步走了过来。

  一进到危险距离,黎予就揪住阿千的胳膊把他架到腿上放平,手掌高高扬起。

  “啪!”

  阿千大声嚎叫起来。

  黎予直接忽略:“你才多大?你家礼官就是这么教你的?”

  阿千雷声大雨点也大,没挨两下就泪流满面,对江珑哭道:“小叔!你别要他了,他打我呜呜……”

  江珑捕捉到关键词:“你叫我什么?”

  “呜呜,小叔。”

  黎予架着他给江珑展示:“听见了?不是我儿子,是你侄子!”

  他把阿千放下,阿千一落地就捂着屁股跑到江珑身后。

  阿千狐假人威:“什么小孩子,我比你大好几倍了。”

  阿千的脑袋上也冒出两只狐耳,江珑伸手摸了摸,手感分外熟悉。

  “阿千?”

  阿千的两条狐尾也露了出来,在身后摇晃。

  他骄傲地把它们捧到前面:“对,你看我们的大尾巴多像。”

  他偷偷把眼泪蹭在江珑的尾巴上。

  黎予无奈:“你抓紧时间回去吧,黏人也要有个度。”

  阿千冲他吐舌:“可我们的适婚狐有好多好多,小叔喜欢公的就找公的,喜欢母的就找母的。”

  他被黎予扔出门外,不停地挠门,但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黎予绕回卧室,从衣柜底部翻出两个小盒。

  江珑在旁边尝试用湿巾擦尾巴。

  黎予问:“你想好了?要做吗?”

  江珑问:“能让我在上面吗?”

  黎予做出“你说呢”的表情。

  江珑的脸垮下来。他问:“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黎予摇头。

  江珑沉默半晌,最后拿起换洗衣物去洗澡。

  等黎予回来的时候,江珑还对着新拆封的辅助道具发呆。

  黎予问:“没先考察一下质地之类的?”

  江珑摇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围观过很多配种。”

  “结果这次轮到自己配了?”

  江珑叹气:“你脱了吧,再拖下去,弄到一半小陆该到家了。”

  “天呐,你太博爱了,这时候还能想到别人。”黎予说,“不像我,我脑子里就剩下你了。”

  “再说这些恶心的话就出去睡猫爬架吧。”

  湿淋淋的触感实在奇怪,江珑被一大团纠结在一起的尾巴压着,只能趴在床上。

  黎予说:“你别这么紧张。想想别的呢?比如这一大团尾巴究竟是一条一条消失,还是砰一下都消失了。”

  江珑说:“那就更没感……”

  他突然噤声,黎予笑嘻嘻地凑上来:“还难受吗?”

  江珑咬着指节,撇过头瞪他,但在生理反应的衬托下,只透露出不同的意味。

  黎予满意地亲他后颈:“别着急。”

  他盯着这块软和的白皙皮肤,问江珑:“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事吗?”

  后颈被人类的齿列叼住,江珑瞪大了眼,两只狐耳耷拉下来,几乎放平。

  他用手肘去顶黎予的胸口,但身上的要害又被尽数拿下,只能从喉间发出一声气音。

  .

  外面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江珑嘶哑地说:“小陆回来了。”

  黎予从床头拿起手机:“小伙子加班了啊,真努力。这下时间把控得正正好。”

  他不舍地摸着江珑的尾椎处:“居然是一下全部缩进去的。好遗憾。”

  江珑无力地抬脚踢他,肌肉被牵拉,倒吸一口冷气。

  “好了,至少已经清理干净了不是吗?连床单都换完了,一切都已经善后完成了。”黎予说,“自己干还是有点麻烦啊,不如下次我们去酒店吧?”

  江珑说:“现在滚。我睡着你再回来。”

  黎予拿起床头的杯子:“还喝吗?我有点灵感,待会可能要晚点回来睡觉。”

  “喝。”

  把杯子送到江珑手里,黎予回到客厅取出那张画有微缩符咒的纸。

  他对它的实际内容有些和先前大相径庭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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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来晚啦,但是尽力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