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笑道:“你也很信任你寝室的门?”

  “不是……也是。毕竟强对流天气也有,但没再出现过你说的情况。但是,鬼还能把门吹开吗?而且门和自缢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给你学姐很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这间寝室背阴,又在转角,正是积阴的好位置,久而久之就容易出问题。”

  “那,零号学长或者学姐,也是这样的吗?”

  黎予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那个人……”

  他转头看向门。

  王雨云说:“这扇门很难吓死一个没有其他压力作用的人。上一任死了,下一任还会住进来,他们有多大的可能全都被自己的上一任变成地缚灵?”

  两人的目光移到门上。

  卷宗上记载的“残肢”,被零号死者塞进了中空的门板。

  那是一截人类的指骨。人们找到它的时候并没有找到血肉的残余,它被剔得干干净净,宛如一段无害的模型。

  王雨云遗憾地把压缩泵拔掉:“可惜都是人命。如果这是个故事,我就不会这么编。”

  黎予把压缩袋放到一边:“说来听听?”

  “积累的怨气可以害人,对吧?”

  “嗯哼。”

  “如果我要假定这个故事,我会给它一个别的罪魁祸首。这个人希望你,对不起但是道法传承人真的听起来挺酷的,加入唯处办,所以在你的辖区设定了这件事。”

  “不用解释那么大一串,我也觉得自己酷。继续说。”

  王雨云把行李箱摊在地上,开始往里塞东西。

  “我会把你的目光移到‘门’这个概念上,就像现在。我会遵循规则让你相信这件事和你看到的鬼有关。”

  “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巧合和蓄意塞在一起啊。唯处办是有辟影的不是吗。”

  黎予如遭雷劈。

  王雨云浑然不觉,继续说:“住在这种一年四季都要开台灯的寝室确实挺不爽的,隔壁寝厕所就在我床边。也许就是阴气聚集,加上就业之类的压力,前几任就跳了。”

  “你认为是那个人利用了这个巧合?其实那次只是人为的矛盾激化?”

  “嗯。不过感觉找到这么一个巧合有点太难了。又要连续几个人都这样,又刚好要在你的辖区。”

  黎予沉默。

  王雨云把装满衣物的箱子合上,黎予突然说:“也没那么难。我们分配说是随机,其实本地是按照家庭住址就近协调。山下其实有一个名额。”

  黎予从兜里掏出两个棒棒糖:“吃吗?”

  王雨云眨眨眼,接过一根。

  黎予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然后说:“我跟你提过我们和公安系统是挂靠关系吧?”

  “……说过的。你怀疑?”

  黎予烦躁地用指腹蹭过下巴上的胡茬:“这两口子莫名其妙的。”

  “你继续编。我听听能不能行得通。”

  “哦。那按照现在已知的线索,有一个人从你考进警校的时候就在规划。我的意思是,从那几年这张床过世的男女比例看,肯定不停地有新人补位,然后死掉。”

  “其实不是因为你来了才被发现,这个案子之所以一直停放在这,就是在等你来发现。”

  “至于门,我觉得只是你第一天上班刚好赶上了强对流天气。如果不是强对流才会更奇怪吧?”

  “所以其实是一个拿着辟影的人,对这个寝室做了我们后来认为是意外的事?”

  王雨云点头:“也许指骨之所以干净,也是因为它早就被收集起来了,是刚塞的。不过也没法考据。”

  他拿起两个玩偶苦恼道:“好像带不走了。黎哥,你说我是扔掉还是塞走?”

  “放你珑哥那,等我休息给你带过去。”

  王雨云比了个大拇指:“好主意。”

  “等一下。”

  王雨云抬头:“又有新线索?”

  黎予摇头,然后指指他的裤子。

  王雨云低头:“我拉拉链了。”

  “不是,谁问你了。”黎予说,“直接塞兜里传过去不就行了。”

  王雨云眼睛锃亮:“黎哥,你简直是天才!”

  王雨云捣鼓着往里塞小东西,黎予说:“那该怎么找到那个做局的人呢?”

  “我们晚上底下不是锁门的么。如果程老师看起来真的那么不自然,问问不就知道了?这可是案件啊。”

  他又想想:“也可以从辟影开始查……不对啊,分部那么多,感觉辟影都是随便用啊。”

  黎予说:“我心里有个好人选。”

  两人扛着一套装着床上用品的压缩袋和一个行李箱下楼。路过大厅值班台,程老师笑了笑。

  黎予也笑,凑上来问:“老师,那天真的没有陌生人?感觉有陌生鬼也行。”

  老师的微笑僵在脸上。

  王雨云乖乖签退,接话道:“黎哥其实就是问问有没有奇怪的感觉。我是觉得这里不可能混进别的东西啦。不过我们部门主管抓鬼之类的事务,只是顺便问问。”

  程老师的脸垮下来。

  黎予跟她摆摆手:“走啦。老师再见。”

  “哎,等一下。”她说,“小王就这么多东西吗?离寝要清空的。”

  王雨云拍拍箱子:“我这个很能装的。”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黎予说:“您有话不妨直说。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我就是学生家长,权当听个玩笑。”

  “黎警官。”

  黎予摇摇头,她改口:“小王哥哥。那天我确实感觉有哪里不对,但那是个大夜班,我整个晚上不是在巡楼就是坐在这里,门锁得好好的。虽然那几个孩子最后没去查监控,但……我是去了的。”

  “我不在的时候,值班室的门也动了,两次。但监控没有拍到人。”

  黎予凑近小声问:“您还记得大概在什么时候吗?”

  “我记得很清楚。一次在正门落锁之后,我上楼拉闸熄灯。另一次在你和保安赶到之前。”

  她眉头皱起,额角沁出几滴冷汗:“既然你是专业的,那这个世界上,真有鬼吗?”

  黎予若有所思,然后笑出来:“挺巧合。您放心,我们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就是干这个的,据我看,这栋楼现在可安全。”

  他把王雨云拉到面前展示:“那个床位被我们小王睡了几年,也算开光了。您放心。”

  道完别走出寝室楼,黎予说:“你记得,全称里那个‘预防’就是干这个的。过多的恐慌也会催生别的东西。”

  王雨云点头:“了解,我以后会注意。”

  行李箱的轮子呼呼地在地上滚动,黎予说:“我认为那人是男性。”

  王雨云问:“不会是鬼吗?要不要给珑哥带饭,我看他们那有微波炉。我们食堂有几个窗口很好吃,以后估计很难吃到了。”

  “鬼可不用开门翻窗。可以,那咱们去食堂转一圈,这么早有饭吗?”

  “十点也不算太早,三食堂整个上午都有饭。我们接下来去找嫌疑人审问吗?”

  黎予摇头:“我最近做的事太明显了,容易打草惊蛇。暂且徐徐图之。”

  王雨云实诚:“你干啥了?”

  “我突然很有动力地跟你珑哥搞在一起了。”黎予摆摆手,“小孩子别什么都问。”

  “可是哥,你就大我四岁啊。”

  黎予板着脸把王雨云的行李箱扛进食堂。

  医院的生意比两人预计的好,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冲着江珑来的。

  黎予直接把车钥匙塞给王雨云让他去停车场找,推开医院门问前台护士:“江医生在忙?”

  他个头太大,相貌也醒目,一屋人都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护士点头:“小阿千在后面笼子里,江医生把它关起来了。”

  黎予乐:“怎么关起来了?它黏人啊。”

  “不光黏人,别的小朋友离近了还对人家龇牙。”

  “坏家伙,是该关。我去探监?”

  阿千在笼子里鼓着嘴瞪隔壁正输液的博美,人家不理他。

  “哎呦喂,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宝相庄严的小少主吗。”黎予笑眯眯地贴紧了笼子,“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小叔把你关起来了?”

  阿千把目标从小博美转移到他身上。

  博美主人蹲在旁边说:“它好像很不喜欢我们家糯米,江医生生气,就把它关起来了。”

  名叫糯米的博美附和地叫了两声。

  黎予装模作样地叹气:“我都告诉你了,在家和姐姐待在一起。你干什么不好,非要打扰你小叔工作。被制裁了吧。”

  阿千受不了他假惺惺的样子,张开嘴筒开始大声骂人。

  黎予隔着笼门把手指伸进它嘴里,阿千愣住,然后呸呸吐掉,后退半步继续大骂。

  江珑路过,听见很吵的狐狐叫声,探头进来:“是比格……哦,是阿千啊。”

  博美主人在阿千嘹亮的背景音中问:“你是江医生哥哥?”

  “嗯?为什么这么问。”

  博美主人脸颊微红:“就是听你说江医生是小叔,问一下。”

  黎予笑:“我可养不出这么生龙活虎的崽子。我是江珑他对象。”

  博美主人脸上的红晕咔嚓碎了。

  阿千骂得咳嗽起来,只好闭上狐嘴瞪他。

  黎予伸手摸它的爪爪:“好了。下午回家吧?或者回你那个家,以后常常来看他就是了。我觉得他不会留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