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完结】>第174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5)

  下午放工得早。

  因着远处天边酝酿翻滚的乌云,浓得泼墨水一样,伴随一声惊天的闷雷,热浪滚滚冲来。

  转眼的功夫,大风夹着雨点子噼里啪啦,兜头盖脸地砸人身上。

  太阳晒了一个上午的地面,热气终于冒出来,和天地间密密麻麻白线一样的雨汇合,冒起青烟一般的雾蒙盖在山头和村边。

  水鹊坐在门坪前,忧心忡忡,“观梁哥出门是不是没有带蓑衣?”

  没人回答他,水鹊一转头,李跃青站在门边,正面无表情,啃了一口瓜。

  大风大雨的,像大毛巾拧水一样泼,从屋檐哗啦啦打下来。

  斜飞的雨丝沾湿了小知青柔软的乌发。

  李跃青垂下视线,看水鹊一眼,“他都二十八了,下雨不会自己躲?”

  “噢。”

  水鹊转回去,盯着地坪上因为铺得不平整而积起来的小水洼,雨点打得叮叮咚咚。

  燥热的温度退去,让西瓜放一下午也不会放坏。

  李跃青蹲下来,随口问:“你不吃了吗?西瓜。”

  水鹊扣了扣手指,垂着湿漉漉的睫毛,细声低语:“留给观梁哥回来吃,他在外面跑一天了。”

  “……”

  李跃青把西瓜籽吐到了米糠盆里。

  他冷冷地问:“你们两个,没有背着我,有什么过度的牵扯吧?”

  李跃青问法比较隐晦,没有直接问这两个人是不是背着他在谈对象。

  水鹊压根藏不住事情,他眼皮覆下,不敢面对李跃青,留给人一个坐着的背影。

  还抿抿唇,装作轻松玩笑的语气,“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想?李队长就像是哥哥一样,看我身体差照顾我而已。”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还生疏地称呼起李队长。

  李跃青扯了扯唇角。

  像哥哥一样?

  哪个哥哥?

  好哥哥?还是情哥哥?

  李跃青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你不觉得,我哥年纪大了一些吗?和你——”

  不是很般配。

  叮叮当当的车铃声从村口飘荡过来。

  水鹊一撑膝盖,欣喜地站起来,“肯定是观梁哥回来了!”

  ………

  暴雨来得突然,在县城里还是晴空万里,是回城过了黄泥圩的地界,闷雷一震,仿佛响在脚下,天上就开始下起刀子雨。

  李观梁原本在晴空底下踩得就快,车前的篮子里团团挤着一块破棉絮布,后座上绑着鞋盒。

  雨一下起来,他神色慌张地把外衫脱下来,盖在车前篮上护着。

  上了年头的自行车,在风雨中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劈头盖脸而来的雨势,像是鞭杆子驱打快牛。

  快些,快些,还需要再快一些。

  李观梁抬不起头,胸膛闷着一口气,蹬动脚底踏板,黄土路上留下一道用力的车辙。

  雨水很快集聚到身后的车辙里,变成奔流的极细小溪。

  到了最后的青石板麻石沙的道路,李观梁抹了一把脸上冰凉凉的雨水,掀起眼皮,远远的,视野里容纳进一只金黄蝴蝶,立在路口等着他。

  水鹊身后披着棕叶蓑衣,高兴地挥挥手。

  他动作一大,身旁撑着老油布雨伞的李跃青,当即不耐地轻啧一声,“别乱动,想要被雨淋湿感冒吗?”

  雨下那么大,就这村道到这两三里路的距离,他哥又不是会迷路了回不来,非要到路口等。

  李跃青只好翻出蓑衣和雨伞来。

  李观梁在水鹊去那边一段路下了车来,快步推着自行车走,“快回去,雨太大了,快回去。”

  水鹊:“嗯嗯!”

  他抬腿跟着李观梁走,李跃青要拿伞撑着他,也只得亦步亦趋紧跟着走。

  李观梁将自行车停在了屋檐下,这会儿没大风,雨直直地下,虽然大,但不会刮进屋子里来。

  李跃青收了伞,皱紧眉头问:“怎么不在路上避雨再回来?这是急雨,多等一阵就停了。”

  李观梁摇头道:“等不得。”

  他也不管自己像是河里捞起来那样形容狼狈,急急地拨开车前篮子上蒙盖的外衫和破棉絮布,检查里头盖着的东西。

  水鹊探头好奇地看,“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他看见三个薄油纸包裹的长条,一端还有木头棍子。

  眼睛晶晶亮,水鹊道:“是冰棒!”

  李观梁从篮子里拿出冰棒时,眼角余光偷看水鹊,又低头,“对,是冰棒,我回来的时候在城里街上看到的,没见过,一问才知道,带回来让你们尝尝。”

  但是看水鹊的样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观梁恍然才想起来,小知青是海城来的。

  不像他这样的村野人,夏天口渴了,喝生水、喝粗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像是严冬腊月才会结出来的冰锥子、雪杆子。

  他问了街头叫卖冰棒的人,那人小心打开木头箱子,里面铺了厚厚的棉被布隔热,中间一根根薄油纸包着的就是冰棒。

  县城里有个制冰厂,但是离谷莲塘太远了,也知道庄稼汉不会浪费这钱,没人到这里来卖冰棒。

  最贵的奶油冰棒,一根一角钱,他买了三根,又问卖冰棒的扯了点破棉絮布,怕太阳大,回去的路上晒化了,对方本来不愿意,李观梁付了五角钱,他就用棉布严严实实地帮李观梁把冰棒包起来了。

  李观梁蹬动脚踏,风驰电掣地扬长而去,生怕慢一点点那冰棒就全都化成水。

  虽然后半程下雨,好在有棉布和衣衫遮住,没怎么打湿。

  李观梁剥开薄油纸,纸上滋溜溜滴水。

  眉头紧紧锁起来,“还是化了。”

  “没有化得很严重。”水鹊知道他辛苦带回来的,握着他的手腕,凑上去抿了抿冰棒上化的水,唇边旋出涡儿来,“是甜的!”

  湿红的舌尖在李观梁眼前一闪而过,将他的心神全一并带走了。

  李观梁不知所措,光会痴愣点头,“嗯,嗯。”

  给小知青一笑,迷成什么样了。

  李跃青低嗤一声,拿起剩下两条冰棒的其中一条,“有我的份?”

  李观梁:“吃吧,一会儿全化了。”

  李跃青往屋里头走,“谢谢哥。”

  李观梁陪水鹊坐在屋檐底下,静静看雨。

  他剩下的那根冰棒没动,看水鹊快要吃完了,就把自己那份递过去,下雨天气凉快,只比刚才化了一点。

  李观梁:“还要吃吗?”

  水鹊嘴巴还是馋,但还是礼貌地往回推了推,“你吃吧,你不是还没吃吗?”

  李观梁道:“奶油是甜的吧?我不喜欢特别甜的食物。”

  水鹊嘟囔:“这个甜是不腻的,你先尝尝,你都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他刚吃完一根冰棒,唇上是晶莹剔透的,嫩润得像是啫哩粉果冻。

  李观梁怔怔地盯着看,“……我能尝尝?”

  水鹊捏着那半化的冰棒,“当然可以啊。”

  为什么这么……

  问?

  心音最后一个字,在李观梁凑过来的时候,卡顿住了。

  滴答,化了的水落在地上。

  李观梁贴了一会儿,面红耳赤地退开,薄唇抿直成一道直线。

  原本不怒也自带三分锐利的鹰目低着不敢去看水鹊。

  听到小知青不满地咕哝道:“我不是让你尝尝冰棒吗?”

  李观梁讷讷出声:“我就不吃了,这根你吃吧。”

  水鹊没明白,“怎么了?”

  还没试过呢?

  李观梁手足无措,擦擦裤摆,局促地从凳子上起来,“太甜了。”

  他刚刚一抿嘴,尝过了。

  最后那根冰棒留给水鹊吃,李观梁转头到自行车后座那里解开绑住鞋盒的带子。

  鞋盒是纸盒,雨大打塌了,不过里头的是凉鞋,没什么影响。

  说是白色,其实更接近那种透明的颜色。

  大小合适,雪白脚背和淡粉杏仁似的脚趾,能看清楚。

  水鹊坐在椅子上,撑着手,问道:“送给我的吗?观梁哥,这要花你不少钱吧?”

  那鞋子的尺码也不可能是给别人的了。

  李观梁:“三元钱,不多,我今天卖米,大姑给了三十。”

  亲戚之间,肯定不会收钱太贵,何况要是他再进城卖米,像黑市那样五毛钱一斤的价格,被抓起来那就是打实了哄抬物价,百口莫辩。

  李观梁觉得三毛一斤差不多了,未雨绸缪也好留条退路。

  他说出自己的计划,“剩下的钱攒起来,我初八又再进城卖米一趟。”

  李观梁决定明天到供销社门市部,报上自己要预购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

  ………

  “观梁哥,就送到这里吧?”水鹊小声道,“不然知青院里其他人要看见的。”

  李观梁点头,“好。”

  他像个浸水的木鱼,敲不响,不会那些滑头年轻人的柔情巧言,只会听水鹊的话。

  水鹊翘了翘唇角。

  多亏了男主的哥哥,让他一天挣了好多软饭值,程序判定的软饭值是根据物价来的,一角钱就能进一个。

  他懒得踮脚,于是扯了扯李观梁衣角,“你低头。”

  李观梁依旧听话,俯身低头。

  唇角擦过温软的触感,点水即离。

  水鹊拎着鞋盒,三两步逃开,又转回身,青色上衫衣摆随晚风旋起。

  俏生生的小知青,笑脸被夕阳染着柔和金色,冲他摆摆手道别,“观梁哥,明天见!”

  等到人都再转方向回知青院了,李观梁才迟钝地摆手,又呆头呆脑地收回。

  蝈蝈在豆苗架子底下、在篱笆墙角落叫了起来,唤起柳梢头的一半白月亮。

  另一头夕阳还没完全落下,知青院炊烟袅袅。

  院中钻天杨不像芭蕉林那样茂密,戴着眼镜的青年一眼就见到了,院外不远处,依依不舍和男人分别的小知青。

  兰听寒敛起眸中冷光,薄唇重新上扬起温和的弧度。

  他正在洗米,问水鹊:“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水鹊没设防,说了一半真相回答他:“李队长从城里探亲回来,请我吃冰棒,我就多待了一会儿。”

  兰听寒颔首,没再问什么。

  但是等到夜深蛙鸣的时候,水鹊躺在床铺上,不大舒服地向外侧翻了个身,眼皮微掀起,差点让床边立着的高大身影吓一大跳,他抱着被子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听寒哥……你晚上还不睡,做什么啊?”

  兰听寒静默了一阵,坐到床沿。

  出声问:“你是不是在和李观梁谈对象?”

  水鹊揪紧被子,兰听寒还没等到回答,先看清楚了人惨白的脸色和额际一片汗涔涔,心中一慌,急切地问:“怎么了?是疼?”

  水鹊咬住唇,殷红当中压出白痕,话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肚子痛。”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兰听寒。

  兰听寒稳稳回握住那发冷的手,“我带你去卫生所。”

  ………

  梁湛生前不久才见过这个患哮喘的小知青。

  他胸口前挂着听诊器,立在杉木床边,掀了掀眼皮,“吃了冷西瓜?吃了多少?”

  水鹊垂着脑袋,点点头,弱声补充:“大半个吧……还吃了两根冰棒。”

  梁湛生笑了一下,“怪不得你的肚子跟着你受罪。”

  他给水鹊冲了药剂,喝下去。

  夜已经深了,梁湛生是让急促有节奏的敲门声吵醒来的。

  兰听寒一人背着水鹊过来,知青院里其他人第二日还要上工,就不再闹醒他们。

  卫生员抱出来一床干净的薄被子,给少有的夜晚住院的患者用。

  梁湛生转移视线,问兰听寒:“就一床被子,你是守着,还是回知青院去?”

  村里卫生所一年到头没有什么住院需求,因此为患者准备的就一个床位。

  兰听寒拉过一张木头椅子,坐在床边,对水鹊道:“我守着你睡就好。”

  梁湛生嘱咐:“一会儿把煤油灯吹灭了,替所里省着些用。”

  卫生所的经费紧俏,中药材都得医生和卫生员自己上山挖,自己下地种。

  水鹊吃过药,一夜好眠。

  兰听寒后半夜看他没有异样,就趴伏在床边休憩。

  天还未完全亮,水田里星星闪着微光。

  邮递员脚蹚着露水,把卫生所的门敲得嘭嘭嘭响,“梁医生,有你的信。”

  水鹊眼睫毛颤了颤,兰听寒快步打开门,放低声音:“我帮你转交给医生,里面病人还在睡。”

  “哦哦,好。”邮递员也降低了音量,从军绿挎包里翻出给梁湛生的信件,又问,“这位小哥,你认不认识水鹊?这儿有好几封给他的信件,也没写详细地址,就写到谷莲塘,我没听说过有人这个名字啊?”

  兰听寒道:“水鹊正在里面睡,你一并交给我吧,我转交,往后还有他的信,就送到上谷莲塘村东知青院。”

  邮递员:“诶好。”

  他把一沓信件交给兰听寒。

  重新掩上门,兰听寒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最顶上的那封是给梁湛生的,他放到了一边的木柜台上,剩下的三封收信人全写着水鹊。

  兰听寒在其中两封的寄信人一栏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是他的养父,以及养父的儿子。

  水鹊这时候醒来了,迷迷糊糊地睁眼。

  兰听寒说了刚刚邮递员来过的事情,把信件交给水鹊。

  水鹊低着头,一边困倦地揉着眼睛,一边拆开信封。

  第一封是父亲的,不过水鹊的记忆之前由于大世界的命令封住了,导致他并没有什么对于对方的印象。

  似乎不善言辞,书信也写得比较简洁。

  问了水鹊怎么没和他商量过就下乡,又问了最近习不习惯一类的事情,后面写已经汇了三百块钱到水鹊在这边的信用社里,让他记得去信用社取出来用。

  多、多少钱?

  三百块钱……

  一天十分工分是一角钱,那三百就是三千天工分……

  水鹊和77号说:【其实角色完全没有必要去巴结未来的男主吧?这个爸爸好像很有钱诶。】

  77号解释:【因为原本的剧情里父子关系没有这么好的,都是77不好,设置错了时空锚点,让宿主胎穿过来变成小宝宝……】

  谁能拒绝它77号的宿主宝宝呢?

  本来的角色剧情里是哮喘病拖累,让副军长对这个儿子相当失望。

  它的宿主一过来,副军长的什么铁血也都化成柔情了。

  这些77号当然没说出来。

  水鹊翻了翻信纸,发现反面还有字迹。

  他三两眼扫完了内容,疑惑地抬眼看兰听寒,迟疑地喊道:“哥哥……?”

  兰听寒淡笑,没有说话。

  水鹊小声道:“爸爸在信里说给你的信用社账户汇了一点钱,补助一下粮食。”

  他没把信纸给兰听寒看,因为里面的内容,读起来有些像是让兰听寒的好厨艺多给水鹊做做饭的意思。

  水鹊低下头,又去拆第二封信件,寄信人是水川。

  是他的异卵双胞胎弟弟?

  他阅读信件,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简洁,甚至利落的笔锋也像了十足十。

  前面是简单的问候,末尾写到——

  “今年春节过来住吧,我缝补好了小时候你最喜欢的那只小马的腿。”

  “父亲虽然不说,但他很想见你,我也是。”

  水鹊心头暖暖的,是身体自觉的反应,即使他连弟弟长什么样子也没记忆了。

  最后一封信,拆开,没有信纸,有张汇款单,以及零落的散钱从里边掉下来,有的是面值五分、贰分的硬币,叮叮当当掉到地面上。

  水鹊下床把硬币全部捡起来。

  汇款单上是整整齐齐的三十六元。

  加上零散的钱币,八毛九分。

  三十六元八毛九分。

  水鹊盯着信封上的寄信人名字:“荀定?”

  兰听寒问:“你的继弟?”

  扶了扶眼镜,兰听寒说道:“看来他是留在城市里找到工作了。”

  水鹊不解地坐回床上,回答:“应该是吧……”

  兰听寒看了一眼汇款单。

  不然也不会有一个月的工资整整齐齐地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