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开春,二月中旬,贾环参加了京城大兴县试,为县前十。

  贾政在外得信后,十分欢喜,传信回京。言不可骄躁、不可太过自满,不可怠慢诗书,也嘱咐让他好好修养生息,准备明年的院试。

  县试之前,贾环还有些不安,因为这距离他上一次参加考试已经有许多许多年了

  好在试题都在他掌握之内,只是他于诗赋、五言八韵不甚精通,这一支薄弱了些。

  但无论如何,京城两县入试者众多,能取得县前十的成绩已经是极出彩的了。

  不过对于他来说难的不是试题,而是考棚内实在是太冷太冷了,每天黎明前就要进场,四场考试下来,果然还是患了风寒。

  成绩下来的那日早晨,贾环还窝在被子里喝药,是到县衙看榜的人传了消息回来,园内放了鞭炮他才知道的。

  贾赦喜得不行,一面让人告知老太太一面给贾政写了信。

  因为贾环这两日风寒严重,老太太心疼得不行,说便是要读书也要放一放再读。

  他这个身子便是想头悬梁、锥刺股也有心无力,所以也就趁着这病慢慢修养了。

  “倒是不发热了,用完药还是吃些早饭,不然肚子里空落落的,人也不舒服。”

  贾环身后靠着软枕,头脑有些昏沉,“感觉没胃口……”

  他这样病恹恹的样子,小脸苍白,任谁看了也要心疼,云翘便道,“做一碗鸭子肉粥来,配着野鸡瓜齑或能多吃两口。”

  “想吃糟鸭信,那个有味道。”他现在嘴里淡得很,若吃别的也觉得没趣儿。

  晴雯接过才喝尽的药碗,笑说,“我的祖宗,你要吃什么不成,便是要那天上的仙丹,这时候也得给你找了来。”

  “只可恨那县试,凭什么不能夏天考,如今才二月里,前儿还下雪呢。”

  云翘给他换了个手炉,让好好捧着,“好歹也是个名次,老爷得了信不知多高兴呢。”

  贾环笑了一下,那是自然,父亲自幼好读书,年轻时便满心想走科举入仕。

  偏偏在祖父死后,爵位按理袭到了大伯贾赦头上,当时在位的老圣人体恤旧臣,也给了贾政一个主事之衔,由此便越过科举直接进工部做了官儿。

  就此后贾政就失了意,偏偏嫡长子贾珠早逝,次子贾宝玉又不长进,惧仕途官场,庶子贾环还是个傻子。

  本以为这一脉未来只能指望贾珠与其妻李纨所生小子贾兰,却没想到贾环病好了,县试一举便是前十,眼看可以更快实现他心中一直未尽的理想,他不高兴才怪。

  “老太太让人送了一盅乌鸡党参煨鹌鹑来。”香扇拿着汤上了二楼,用甜白瓷碗盛出些撇了油点子的汤,端给贾环吃。

  贾环就着碗吃了点鸡腿子肉,“还算有味,只是稍微腻了些,你们吃罢。”

  外面蕙儿的声音传来,随着叩了叩门,“三爷,侯爷来了。”

  屋内的几个丫头闻言都默默退了出去,薛玄这才抬脚进了他的卧房,“今日可还发热?”

  “早就好了,只是没精神而已。”贾环抱着枕头往被窝里滑下去,直到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懒洋洋地说话,“带了什么来?”

  薛玄在床边坐下,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里头一个莲花青瓷盅子被用来保温的棉垫围着,他将盅拿出来倒了一碗雪梨牛乳燕窝。

  “没让放什么蜜糖,是取梨子的甜水,所以不会多腻,正好喝。”

  贾环探头看了看,“我正等着早饭呢……”他现在嘴里特别没味,就等着吃糟鸭信。

  这一样虽是他常日里喜欢的,但如今生病转了胃口,也没法。

  “下次再给你带更好吃的来,这两日回寒,越发冷了。”薛玄将碗放下了,伸手在他脸颊贴了一会儿,果然不热了,“好在院试是八月,不会再叫你挨冻了。”

  “唔……说得也是。”贾环裹着被子有些昏昏欲睡,床头放着的那碗雪梨牛乳燕窝散发出好闻的甜香,夹着一丝雪梨的清爽,“这样放着浪费了,不然你吃了罢。”

  薛玄一向不爱甜,但若是不答应,未免惹得贾环心里不舒坦,少不得顺着他的意,吃一些也罢。

  这羹也是费了心思的,又用了花露调和,“日常不太碰这个,原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如今我也知道滋味了。”

  贾环听他这么说,又有些被勾起了馋虫,立刻反悔道,“我也想喝。”

  薛玄早已习惯了这人儿脾性反复,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便要再盛出来一碗。

  “何必多费事,那里头的还热着,我才懒得等凉。”

  拿他没法,薛玄只得端了自己的喂他,果然才吃了两口,说是嘴里酸,就又不肯吃了。

  一直待着陪他用了早饭,贾环说要睡觉,薛玄才离去。

  ……………………………………

  贾环这病一直缠绵到三月中才好全,正赶上天气转暖,万物萌生的时候。

  往年如此都要开始准备春狩了,只是今年不同,赶上各国来京朝贺上贡,于是便将春狩错过去了。

  好容易暖和,他也难得起得早了些,屋内依旧燃着一炉热碳,坐在镜奁前洗脸。

  香扇拧了热帕子来给他,“听跟着宝二爷的人说,这两日街上多了好些异族人呢,有红头发的,还有绿眼睛的,哎呦那得是什么样啊。”

  “谁能得见去?想也想不得什么样子。”晴雯拿了象牙梳给贾环束发,“听闻异族人粗野,红发绿眼,或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云翘端着贾环常日里佩戴的香囊、环佩、项圈过来,服侍他穿好了衣裳,“虽说如今天暖了,还是收拾了两件带毛的,学里不比家里,要知道让跟着的人伺候添换,别冻着了。”

  贾环还带着些困意,点了点头,“学里有蓉儿蔷儿在,不会叫我冻着的。”

  “蓉大爷仔细,也不妨处处都看顾得到,自己的身子自己还是要注意。”

  云翘虽年岁不大,但却是贾环身边最老成懂事的,不免多絮叨一些,他也一一应下。

  先过老太太、太太那里请安,又到赵姨娘处一起吃了早饭,贾环便坐车到了学堂里。

  薛蟠见他来了,忙招手让坐,“总算好了,昨儿还说等你好全了,咱们在云霄楼摆酒庆贺呢。”

  “庆贺?”贾环坐下解了披风,旁边有人递了手炉来,他便接了。

  贾蓉笑道,“还不是为着你过了县试,总要乐一乐才好。”

  贾环却不甚在意,没想到他们还念着这事,“那都是前月的事了,也不值当什么。”

  “如今城里热闹,出来逛逛也是好的,念书归念书,别把人闷坏了。”

  薛蟠也说正是,“你的身子向来不好,该趁着时节出门走走,散散病气。哥哥这月事忙,可去看你了?”

  “隔几日也得见一次,他最近在忙朝贺的事儿?”上次薛玄来的时候就说,如今赤云、暹罗、离国、西夜、北凉几国来朝,少不得要忙上几月才空。

  薛蟠点点头,“可不是,只等着万寿节一过,那些人离了才能闲。”

  “昨儿十五,我陪妈到相国寺上香,见着两个北凉国来的女使,好生颜色。”他把自己剥好的风干栗子都给了贾环,“她们那族的人或都是这样,卷曲着长发用金链箔片的挽起,云霞似的。”

  “衣裙是那样的璀璨异彩,袖腕腰颈、连着裙尾鞋尖,各处都挂着宝石珠玉,碰撞叮当,不与我们这边相同。”

  贾蓉推了他一把,“你说得好听,到底也没说什么模样。”

  薛蟠喝了口茶,“她们带着面纱,我也没得见,虽没得见,但看其表或也可知呢。”

  学中旁人都听得新鲜,众人聚了大片,贾环轻咳了一声,贾蔷便挥了挥手,“塾掌要来了,别聚着了,各自坐去。”

  “你们既有心,明日便在云霄楼摆一顿罢了,由我做东。”

  听了他这话,薛蟠几人笑起来,只等着明日吃酒。

  次日用过早饭,贾环便过怡红院找宝玉,问他可要一同出去。

  只不知他为何又和黛玉闹气了,正是闷闷不乐时候,因此懒得走动,说让贾环好好玩,自己就不出去了。

  云霄楼今日客满,幸而还得一间专留出来给自家用的上等雅阁在三楼。

  贾环才下了马车进到云霄楼,柜台旁站着的两个小厮就迎了上来,“三爷可来了,楼上的雅间都给您收拾妥当了。”

  “嗯。”他便要转身上楼,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极清朗的声音,“慢着。”

  贾环回身一看,是个红发碧眼的异族少年,容貌是说不出的精致,华服昳丽,发冠上缀满了碧玉红珠,扎着高高的马尾。

  他的腰间佩着黄金弯刀,刀鞘上也都是闪闪发亮的宝石,行走间碧翠叮当,好听得很。

  见此人打扮似是北凉国人,贾环心道果然绮丽,便问,“这位……不知何事?”

  少年本是带着些怒意走上前来,只是贾环这一转身,瞬间让他火气也消了大半,小鹿般明亮的双眸碧盈盈的,现下满满都是探究。

  他一时语气也放得轻了,笑道,“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汉人。”

  贾环不习惯离人这样近,便微微后退了两步,“谬赞。”

  “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哪里见过这样热情奔放的人,也从没听过这话,大庭广众之下,闹得贾环脸都热了。

  少年见他蹙眉,面上似有愠色,容色情俏,心里愈发喜欢,“我叫乌月图勒,父亲给我起的汉人名字是玉竹,你呢?”

  旁边的小厮见状忙赔罪,将话岔开了,“这位贵客,先前就说今日的雅间已经坐满了,您怎么就不信呢。”

  玉竹满脸狐疑,“那他在我后面来,怎么也有?你分明是在骗人。”

  贾环正要说话,薛蟠和贾蓉来了,“环儿。”待走上前来看这架势,二人自然地把贾环护在身后,“这是怎么了?”

  “二爷,这位客官来的时候雅间已经没了,只留了三楼一间是给爷们准备的,正找说法呢。”

  薛蟠点点头,让贾蓉带着贾环上楼去,对着人说,“这位贵客,不是伙计扯谎或有意不做您的生意。今日的确客满了,只有一间是留着招呼自家亲戚的,从不待外客。”

  少年看了看上楼的身影,又看了看薛蟠,“你是老板?”

  “是,这是我家的酒楼。”

  他当即便伸手揽过薛蟠的肩膀,十分热情好兄弟似的,“方才那个、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啊?”薛蟠想来他说的定然是贾环了,便笑道,“客人还是别处作乐去吧,南街的悦食府和月福楼也是我家的,你去了说薛蟠的名字,保管让他们给你摆一桌好菜出来。”

  少年见他不诚实,便哼了一声,抱着双臂道,“你们汉人就是扭捏,我总是要知道的。”说着拍了一把薛蟠的肩膀,看他的眼神十分失望似的,抬腿便走了。

  才出了门就被一个脸戴面纱的异族少女拦住了去路,“阿兄说带我找好吃的!转头就没影了!”

  玉竹隔着面纱点了点她的脸颊,“阿兄何时骗过你?只是此处客满,我们别处用去。”

  少女抬腿就踢了他一脚,“本公主已饿得走不动道了!”

  “来来来,阿兄背你便是了。”说着就弯下了腰,少女一下跳到他背上趴着,二人笑闹着走远了。

  贾环坐在三楼窗边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这下可真是热闹了。”

  薛蟠一上楼就见他坐在窗户边上,“怎么坐那儿去了,春日里还有点风呢。”

  “方才那看着是北凉的人,北凉近年国力渐强,都是因为如今在任的那位国主,极是能干。”这话贾蓉也是从前在外办事时,听别人说得。

  从前大月国联合海寇从南方攻打淳朝,虽是后来有薛家以财力鼎助,但军中人力减少,一时不得增加。

  赤云和北凉的国主得知,那样山高水远的,命人带兵来相援。正好这里又有了钱项,倒也养得起这些人来,这样才打了胜仗。

  这两国自来忠于大淳,历任国主都很有能为,自然也得陛下的信赖,每逢朝贺待这两国的来使也不同别国。

  “听说这次赤云来使……好像有意求娶我朝公主。”

  贾环捻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虽赤云富庶,但圣上如今膝下只得三位公主,哪里舍得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薛蟠坐下喝了一盏茶,又道,“三位公主如今还小,这若是要拒,说起来倒也不伤情分……”

  “只是……虽每国都派了王子公主来,但离国的公主,并不只是来京一游的。”

  贾环与贾蓉对视一眼,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你们忘了,沈昔如今是鸿胪寺少卿,我自然是有了风声才敢说的。”

  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等事,如今各国使臣如何朝见、如何宴设都是由他们主理,自然比旁人知道的多些。

  “只是咱们陛下你们也知道的,从不重女色,就算子嗣不丰,也未动过选秀之念。”

  贾环点了点头,“但是若真送了公主来和亲,这样的事,怕是不好拒了。”

  既然是长路迢迢地来,倘若皇帝拒了,不仅伤情分脸面,再者等那公主回去了,可要如何自处呢。

  正说着话,谢修和贾蔷来了,“正赶上好日子,既是环儿做东道,可要好好喝一壶才是。”

  外面伙计端了好酒好菜上桌,一时柳湘莲、琪官也来了,众人便也喝酒吃肉玩闹起来。

  ……………………………………

  等众人出了云霄楼,也喝醉了大半,只有谢修和贾环还清醒着。

  “今日客多,车想必都停到大门那边的道上去了,环儿从前边坐车罢。”薛蟠被小厮扶着,嘴上还在安顿人,“来个人,送你三爷上车去。”

  谢修笑道,“且歇着吧,我送环儿去,看他上了车再回。”

  太阳西下了些,贾环一向怕冷,于是依旧系着披风,“什么好送的,我自己去找一找就得了。”

  “这几日路上多车马行走,免得冲撞了你。”谢修到底要送,贾环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二人下了楼,穿过正堂和前院子,出了大门口,果然见贾府的马车停在对面点心铺子门前。

  谢修牵起他的腕子,“等再晚了风凉,你才作好了病,还是早些回去歇下为是。”

  贾环被路边几个正在玩闹的小孩儿吸引了注意力,只顾着点头,“不知他们玩什么呢……这么高兴……”

  “前面的!让开!叫你让开聋了吗!”

  路中的人都一股脑散开了,谢修见状也忙拉着贾环躲开,好险才没让一匹马擦了身子。

  “环儿,你可有事没有?碰着了没?”

  贾环倒是没被碰着,就是被狠狠唬了一下,心跳都快了许多,捂着心口直缓气。

  谢修见他受了惊吓,也生了气,“什么人!竟敢当街纵马!”

  那纵马的人十分桀骜,又生得高大英武,听此质问便拽了缰绳回头来找,“是我又怎么样?到底没撞着你们,叫唤什么?!哪个又死了不成?”

  见他的打扮不似京城人氏,脸也面生的很,不像此间世家子弟,想来也是哪国来朝的使臣。

  贾环自生来从没被人这么训过,便是贾政也没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过话,何时受过这个闲气,便暗暗将他的脸记了个清楚。

  “哪里来的蛮汉,竟半点道理也不讲,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大淳京城,天子脚下,你以为是你家里呢?!若冲撞了贵人你有几条命可抵?”

  谢修自小也是金尊玉贵,谢家老侯爷唯二的嫡子,定城侯同胞的亲弟弟,哪曾被人说过半句重话。

  便是在皇帝面前,也是一句一句子游的叫着,谁曾想今日叫个不知哪里来的外族人羞辱,更气的是气他吓着了贾环。

  周围不知何时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老少妇幼皆是对着马上人指指点点,又都赞谢修的话。

  那人被他当众一通话数落,气得满脸涨红,当即便扬起马鞭要打过去。

  “住手。”

  又有一人骑马而来,与这人是同样的打扮,勒着同样式的额子,只是样貌更俊秀一些,神采更威武高大。

  先前的人一见这人来了,气焰登时也低了下来,叫了声,“兄长。”

  谢修嗤道,“我还只当是没个父母兄弟的,原来还有兄长,怎的家中也没人好好教导教导你?”

  “你!”那人又扬起了马鞭,谢修也没躲的意思。

  只是下一刻他称为兄长的人便往他手上抽了一鞭子,吓得周围众人都惊了一声。

  这一鞭子痛得他松了马鞭,手背也瞬间皮开肉绽,血都溅了点在贾环眼尾上,远看像一颗红痣似的。

  赤云渡也是腻烦了这个蠢猪似的弟弟,离家时他便说了,不定能给人全须全尾地带回去,父王还说定要带上他来。

  “还嫌不够丢人的,滚回去。”说着便往那人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嘚嘚地跑走了。

  谢修哎了一声,他还想叫禁军将人带回大理寺好好审审,这人手真快,“你们是哪国的使臣?在城里这样无理,横冲直撞的。”

  赤云渡下了马,抱拳道,“实在失礼,我这个弟弟平日里娇惯坏了,我代他致歉。”

  “娇惯?他再娇惯能有环儿……再娇惯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街上小孩子多,若是撞到了还能有命在?”

  贾环拉了拉谢修的衣角,“罢了,来者是客,多说无益,他们那里的规矩或许是与我们不同的。”

  “回头让景阙哥哥在南街多加些人手巡视,若再撞见及时规劝便是,有实在不听的再问责也不迟。”才怪,遇到了让禁军带回去狠狠抽个几十鞭子才好。

  他如此说,谢修只得罢了,拿袖子给他擦了眼尾的那滴血,“什么粗野人的血,都沾到你脸上了。”

  贾府的马夫这才挤进人圈来,“都是我该死,若知道三爷在这里,早赶来了。”他还只当看热闹,谁知就是贾环差点被撞着了,简直惊出一身汗来。

  贾环说了一句,“这便回罢,我也累了。”

  “今日冲撞实在无礼,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赤云渡见贾环说话很有见地,声音又柔缓,心中甚是好感,只是天色昏暗不曾细瞧。

  不想才上前近看,一时为他姿容所怔,竟有些愣神,“你……”

  贾环一见他走到近前,又唬了一跳,这人也不知吃什么长得,实在是高大魁梧。坐在马上还不觉得,如今站在跟前,跟小山似的。

  “荣国公府,贾环。”他微微颔首示意,又道,“今日的事儿不要放在心上,天色晚了,我家去了。”

  赤云渡回神,自觉有些鲁莽,忙退步侧身让过,“哎,好。”

  谢修哼了一声,跟在后面送他上了车,才又回身找了自己的马回了定城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