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出国!”时居想都没想直接回道。

  时母冷静了下来,“不是和你商量,这是通知! 明天我和你爸会去你学校帮你办理手续,你先和我们去澳洲,等到了那边关于学校还有专业的事情全都由你,我们不会干涉。”

  时居笑了一声,“不会干涉?那也希望您不要干涉我现在的生活好不好?”

  这天晚上的谈话可以说是很不愉快,到后面谁都不愿退一步。

  时居不愿出国,时母最后指着家中外婆的照片说:“你当着外婆的面再对我说一遍刚才的话!”

  时居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字都说的很慢:“妈,我不会和你们一起去澳洲,我要留在国内,和祝郴一起。”

  一个巴掌打在时居脸上,他歪着头,脸上很快红了一片。

  时母打得很用力,她的手心都在发麻。

  “你再说一遍!”

  时居回过头,看着她,“无论您要我说多少遍,我都不会和你们走,想打您就打吧。”

  说完时母再次举起的手被时父拦下,他对时居说:“小时,你先回房间,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谈。”

  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僵持下只会加深隔阂,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时居丢下一句,“这件事没有再谈的必要,我的想法不会变的。”然后他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后背抵在门上,坐在地上环住自己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他没有哭,只是觉得好冷。

  就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很久,直到收到祝郴发来的消息,点开看了一眼后,才起身去洗漱,然后把自己蜷窝在被子里。

  一夜无眠,等到天边漏出一丝光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

  后来他睡的很沉,在梦中追着外婆不愿让她离开,就像小时候外婆送他去学校一样,透过校门向着外婆伸手,哭着嗓子说:“外婆您不要走,我要您陪着我。”

  这一次外婆没有答应,她慈祥地摸着时居的头发说:“小时,你长大了,以后会独自面对很多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选择过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接受,别人也无权评论,因为那是你的人生。”

  外婆在慢慢向后退去,时居想要伸手抓住,手中空空的,耳边只剩下外婆渐远的声音,“勇敢的去做你认为值得的正确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外婆的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所以,孩子!大胆的做出选择,在过程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至于结果那就交给时间,顺应自然也未尝不可。”

  “嗯,我会的,外婆谢谢您,谢谢您教会我长大,谢谢您!”

  梦境在这一刻变成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夜,而时居陷入了沉睡。

  这天上午岭城一家咖啡馆,时家父母坐在其中,对面坐的是项含景。

  一早项含景接到时母的电话,她直接说明来意,并约了在这里见面。

  等她落坐后,时母直接开口说道:“我希望他们分开!”

  说的是分开而不是分手。

  项含景手中端着咖啡,没有喝,指尖在杯壁上轻轻点着,没有规律。

  过了一会,项含景说:“刚在来的路上我有在想见到你们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没有想到你会这样的直接。”

  说着她笑了一声,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面上,看向对面的人,接着说:“我们虽然是他们的父母,但是感情上的事情,他们是独自的个体,会有自己的判断和抉择,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也祝福他们的感情。”

  “你……你早就知道?”时母问。

  “嗯,祝郴和我说过。”项含景回。

  闻言时母很难再淡定,但在公众场合,她只能压着声音说:“也就是说,是因为有你的支持,所以你的儿子一直在勾着时居,扰乱时居正确的感情观,对吗?”

  项含景摇头,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回去,正着神情说:“我不这样认为,小时很好,祝郴也很好,相对你说的我更倾向于他们是被对方吸引,不存在谁扰乱了谁。”

  “荒唐!”时母厉声反驳,“简直是荒唐!他们是两个男生,你居然在这和我说相互吸引。”

  项含景面上冷了几分,“感情面前人人平等。”

  说到这里,桌上沉默了好一会。

  时母端起面前的冰咖啡喝了几口,让自己更快的冷静下来。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探讨感情的,我希望祝郴能和时居提出分开,我们带时居离开。”

  “抱歉,这个我答应不了你。”

  “你!……”

  项含景对着他们点了一下头,站起身准备离开,“我觉得我们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就不耽误彼此的时间。”

  这次谈话和时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把头埋在桌上,手被气的发抖。

  谈话无果,让她确定这次一定要带时居离开,如果继续留在国内,后面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下午时家父母去了一趟岭大,在他们把所有事情都办完后,时居才醒来,看着窗外的夜幕。

  起身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

  没一会外面传来开门声,时居下床洗漱,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逃避并无任何作用。

  “醒了?先过来吃饭,吃完饭收拾行李,我们31号离开,学校那边我和你爸爸今天已经处理好了,离开的机票也订好了,小时,这次你必须和我们一起离开。”

  “什么?”时居走上前两步,问:“你们今天去岭城了?”

  时母:“嗯,去了。”

  说着低头从餐厅打包袋中拿出餐盒放在桌上,想到在咖啡店和项含景的谈话,忿忿道:“有一个那样的儿子,我就不应该对他的父母抱什么期望……”

  时居听到,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去见了祝郴的爸妈?”

  时母把手中的餐盒用力放在桌上,“见了。”

  “妈!”时居喊道:“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难道还是我做错了?”时母质问道。

  时居:“难道没错吗?”

  “我不这样做,难道你让我任由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生谈恋爱?”

  时居:“您总是这样,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想要的是什么,小时候我不让你们走,可你们呢?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我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你们却用自己认为正确的价值观来的干预我的选择和人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说的很重也很急,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您不问我喜欢他什么?不问他对我好不好?也不问我们是因为什么在一起的?是不是因为他对我很好,是不是因为他让我觉得温暖安心,更不问我有多喜欢他爱他!”

  几乎是哑着说嗓子喊出这些话。

  话都说到了这里,也就没有收住下一半的必要。

  “您总是这样,那些所谓的自己认为的都是对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关心的在乎的永远都是您自己,可真自私啊!”

  时居哭了,不是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落泪。

  “因为事业您把我丢给外婆,前面两年您还会回来,后面只会每年打钱回来,给的钱越来越多。”

  说着他转身走回屋内,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一张银行卡,再回来后放在餐桌上,“16岁后,这里面的钱我一分没动,后来也存了一些进去,不多但我后面会继续存进去。”

  在他说出前面那些话后,时母就呆坐在餐椅上,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时居心中想的这些,问:“你这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时居摇头:“我从未这样想过,您是我妈,永远都是,我这样做只是想告诉您,事业和钱是重要,但是亲情更重要,职位再高,钱再多都换不来,错过就是错过了,过期试图想要弥补的也都没了必要。”

  银行卡被时母拿起来,她低着头端详着,苦笑出声:“真的没想到,你会为了他和我说出这样一番话。”

  时居:“我说这些和祝郴无关,这些话我早就想和您说了,一直没有机会,您不回国,每次电话也是匆匆几句。”

  “妈妈在忙,实验室里的事情很多,妈妈也很想回来陪你……这一次……这一次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妈妈向你保证,后面一定会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你,和我们走吧可以吗?”

  时居:“妈,我18岁了,成年了,现在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期待这份陪伴,它太迟了。和您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觉得愧疚或者什么,因为这份陪伴有外婆并未完全缺失,我健康的长大,但是有件事我从昨天晚上就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您。”

  “你说。”时母低着头,说道。

  时居:“外婆经常给您发微信。”

  时母抬头看着他:“我没有收到过。”

  “您当然没有收到过,因为外婆都只是打成草稿,并没有发出去。”

  时母直挺挺的后背一下就耷了下来,揉了一下自己的脸,问:“写了什么?”

  时居转过身看着外婆房间紧闭的房门,说:“都在她的手机上,您自己看吧。”

  终于说出这句话,时居觉得轻松了很多。

  晚饭应该也是吃不了了,屋子里的三人谁都没了胃口。

  时居回到房间拿过羽绒服,在玄关处换上外出的鞋子,对着还坐在餐桌上的背影说:“如果您还坚持要我跟您走,那我也有我的坚持。”

  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下了楼,他才穿上手中的衣服,太冷了,刺骨的寒风吹的人骨头泛疼。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路过的人大都行色匆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慢慢走着。

  最后停在一个地铁口,闻到一阵烤红薯的香味,走近香味就越浓,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吃东西,现在闻到这香味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找到小摊,他买了一个,正准备蹲在一旁吃,后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转身看了过去,是一位流浪老者,眼睛盯着他手中的烤红薯。

  “要吃吗?”时居问他。

  他点头。

  时居起身又买了一个,走到他面前弯身递了过去。

  “给你。”

  老者接过,说出口的声音很低,这时烤红薯摊有人在买红薯,传来的声音将他的那句谢谢完全遮住。

  时居拿着自己的那个红薯在一旁坐了下来。

  红薯摊上只剩下老板一人,他戴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看着就很暖和,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老者吃了一口红薯,看一眼和自己一样坐在台阶上的人,抬身从下面拿出一个垫子,口中叼着袋子,用手拍了拍垫子,很干净也是毛茸茸的。

  “给你,坐。”他递给时居。

  时居正张着嘴要吃红薯,被他声音一惊,下意识就伸手接了过来,嘴巴被红薯烫了一下,只好张着嘴巴散热气。

  模样有点傻,老者看着笑了笑,“慢点吃,我不会抢你的。”

  “额……”时居连忙摆手,说:“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

  老者低头吃了一口自己的红薯,满足道:“真香啊,谢谢你小伙子,现在心情有好点吗?”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老者继续吃着红薯,头也没抬地回:“一眼就看出来了。”

  时居说:“眼神真好。”

  老者被他的话逗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