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 李纯渊便可以下床走路了。
他不过只是稍微受了点轻伤,在下坠之时被那悬崖边上嶙峋的山石稍微割破了些皮肉,但好在只是些皮外伤, 卧床休息了两日, 便也好得差不多。
“依我说, 你就继续躺着,也没什么事。”徐奕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建议。
“那你为何还要天天跑到镇上去玩, 听这家人的夫人说, 你昨日才在街道上引起了一阵喧哗不是?”李纯渊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 当真是风韵极佳。
被这么有味道的眼神一瞪, 徐奕则总算也拎得清,他转了转眼珠子,突然笑道:“哦, 原是夫人听说夫君我昨日在街上被许多女孩多看了几眼,便吃味了?”
“你!”李纯渊竟也没有想过对方竟然如此没脸没皮, 他明明想说的是在这镇上要低调行事,怎么在他嘴里就成了他吃味了?
他气得牙痒痒, 但若是当真生气,不正应了徐奕则的那句话?
一时之间, 他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我说不过你, 不和你说说了。”
“好了,好了, 我不惹你了。”徐奕则无奈,“你怎么这么不禁逗?你不是个天乾吗?怎么有时候总觉得像个地坤似的。”
李纯渊一时惊慌失措,以为自己身为地坤的事实早就被徐奕则知道, 他现在不过是故意这般说奚落他,所以心中慌乱的李纯渊,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他。
但徐奕则却并不知李纯渊心中杂乱的情绪,只是一摆手,道:“你若是觉得无聊,我也带你一道出去走走。”
“我们身份特殊,凡是得小心。”
“放心吧,这个小镇中的人都是平民百姓,平时连个皇帝的面都看不见,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
“就怕万一。”李纯渊显然不太赞同的样子。
“啧,你这人可真麻烦。”徐奕则咂舌,随即道:“要不把脸遮一下,出去走走呗。”
这一次,李纯渊没有拒绝。
沉默的含义,徐奕则明白,就是同意。
他突然了然地畅快大笑起来。“我的皇后娘娘,有时候我想想,你也真是很好懂啊。”
嗯,很可爱。
诡异的萌。
徐奕则突然想到了个词——反差萌。
“废话少说,出去走走,也比坐以待毙强。”李纯渊勉强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同你一同出去走走,倒也不是不可以。”
“行啊。”徐奕则愉快地同意了,不过他又道:“但在这之前,我得同你说下,你在外头,可是我的夫人,而我,则是你的夫君。”
“……你刚刚明明说过,这里没有任何一人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么又何必纠结于夫人夫君?”
“诶,这话可就不对了。”徐奕则笑笑,“这短短两日,整个小镇上都已经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可是夫妻呢。”
一时之间,李纯渊竟然不知该说何是好。
“可别这么看我。”徐奕则赶忙撇清了关系,“这与我可无关,只是我这外貌过于出众,总有人上门询问我可我妻室,这家人见我日日照料你,便以为我俩是夫妻,所以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小镇也不过百来个人,便也都知道了。”
不知为何,李纯渊竟是觉得有点害羞。
明明在宫中一直是扮演着他的皇后,但没有哪一刻比现在害羞的。
若说以往只是演戏,那么现在却是怎么也做不到,将之当做演戏。
其中的原因,李纯渊不太明白,眼神之中也不免露出了些许的迷茫。
只是,他这种迷茫并未持续多久,因为身旁的人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考虑起其他事情,“我最近在小镇上找到了几处不错的地方,今日正好带你出去见识下,你一定喜欢,哦,不过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还是慢慢来吧,今日先去桃花谷,明日再去杏花村。”
原本心中还比较慌乱的李纯渊听着徐奕则如此絮絮叨叨的话语,一时竟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无意识间,他竟也对这次的桃花谷之行,多了些期待来。
*
初春时节,天气已经渐渐温暖了起来。
桃花谷内,初春的暖阳,惹得桃花盛开。
淡淡的粉装点着整座山谷,让平淡无奇的山谷瞬间变得动人起来。
戴着斗笠面纱的李纯渊站在这山谷中,一时也被这眼前的美景迷花了眼。
桃树倒影在那清明的湖面之上,小小的桃林环抱着整个山谷,好似隔绝出了个独立的世外桃源。
“怎么样,美吧?”徐奕则突然站在了他的身边,令李纯渊微微一怔。
“嗯,美。”在这点上,李纯渊没有必要说谎。
听到这话,徐奕则不免得意了起来。“如何,我当时误入这片桃林,便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它。”
这话,稍微有点暧昧。
听着,有点意味不明的味道,蜿蜒绵长。
李纯渊没敢侧头看他,因为担心自己的眼中所流露出的动容,被徐奕则全然看了去,那么,他这么一点小心思,或许当真被对方看了个清楚了。
或许,早在很早之前,他便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了。
只是他以为,也只是他以为,可以控制住。
到底是高看了自己。
他稍微阖上了眼睛,再次睁眼,眼中只剩下了清明。
如今,可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首要的,应是解决摄政王那个老狐狸。
但……这段时间,空余出来的这段时间,又该如何呢?
是不是可以,这段时间,他只是属于自己,而不是那个应该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答案是什么,李纯渊得不出。
偏偏身边的徐奕则却一副一概不知的模样,反正对他露出与朝堂之上不同的憨笑来,看起来竟是有种少年的洒脱不羁,不再是那副阴暗不驯,难以捉摸的模样,竟是令李纯渊更觉心动。
他想:真是糟透了。
他将视线重新放回了这满山的桃花之上,将所有的注意力从那人的身上挪开——这不知用了他多少的气力。
毕竟,不止是这心,还有这地坤与天乾之间该死的吸引力拉扯着他。
徐奕则能够察觉身边男人情绪的不稳定,但终将只能把这原因归结于目前情势的未知上来,于是他走近一步,宽慰道:“不必担心,京城之事,我有顾及,不会再出现意外了。”
“……但愿如此。”那人说道,只是情绪依旧不太高。
徐奕则稍微有点无奈,伸出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只能站在他的身旁看那层峦叠嶂之上的桃花林。
当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是景……
也是人。
徐奕则在这烂漫的桃花树丛中,几乎被这美色迷花了眼,但即便是他,也连伸手的资格也没有。
他们二人,不过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对方心中所思、所愿,皆不过与另一人有关。
那么,他何必要做这苦情之人呢?
徐奕则想得通透,于是便将视线从那人的脸颊移开,复又看起了这一树桃花。
他想,日后或许就不会有这般两人独处甚好的时候了,若是回宫,他们将再度成为一条船上的合作伙伴,永远不会是那亲密无间的人。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这一树树桃花,好似溶于这隔绝在世间之外的方寸之地,有种无上的幸福。
*
这边陲小镇之上的桃林,人数稀少,两人自清晨来此,及至接近中午之时离开,也未曾见过一人。
明明是在欣赏过后便会感到枯燥无味的景色,两人却是在谈话之间,一下子来到了午间。
这是他们第一次不曾剑拔弩张的谈话,所以徐奕则很是愉快。
但两人的肚子,在提醒着他们,此行到此结束了。
从桃花谷至那小户人家,不过半个时辰的步行距离,两人一路谈天说地,以徐奕则说的较多,他几乎是快意地将从前策马奔腾,行侠仗义之事都与李纯渊道出。
间或,会夹杂着与弟弟羊笺往日里发生的趣事。
“我弟弟虽是地坤,却处处比我们那边的天乾强,曾经有次,有个是天乾的地痞流氓,看上了我家弟弟,却不想被我弟出题难住,那人恼羞成怒,打算强行标记,被我一脚踢了个半死。”
说到以往之事,徐奕则不免兴奋,只是,这一说,竟是越来越思念起这羊笺来了。
“唉,不知何时才能与他见面。”徐奕则叹息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我总觉得我弟弟定然会追到京城,说不定我与他很快便会见面。”
徐奕则一说起这件事,就有些停不下来,却不知旁边李纯渊原本翘起的嘴角以最快的速度抚平了。
“不行。”李纯渊突然断然拒绝。
这一声,来得突兀,也瞬间隔断了他们之前的温馨。
徐奕则张扬的笑意也因此淡了些,他不免感到不满。“你为何总是要这般说?”
李纯渊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抿唇不再开口。
气氛,变得尤其的尴尬。
两人都不愿低头。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那户人家门口,如今僵持在这大门口,引起了过路很多人的注目。
而也恰恰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这是吃醋了,您难道连这都未曾看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