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从来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成了别人手中那个人质。
她哀怨的看了宋行舟一眼,怎么只过了一夜他们之间就调换了身份?
大约是萧辞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楼下的箭终于停了, 萧辞单手提起玉真, 推到了窗子边上。
那窗子已经破败不堪,萧辞猜到南安王就在下面,他大声道:“皇叔,你不认识辞儿, 也该认识玉真吧?她可是您的孙女,是世子的亲生女儿, 您看看我皇兄可替您养的好不好?”
“只是可惜, 皇兄养了一只狼。”
萧辞把玉真口中堵着的破布扯掉,在她的耳边低语:“让他放我们走。”
此刻窗外静的可怕, 只听见几只不知死活的蝉在嘶鸣。
玉真极其复杂的看了萧辞一眼,继而转向楼下,哑着声音:“祖父,放我们走吧。”
这寂静不过一瞬,却让楼上的人觉得漫长的可怕。
萧辞高估了玉真在南安王在心中的位置,也包括玉真自己。
南安王在楼下哈哈大笑:“萧辞,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笑话呢?”
“本王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小丫头, 放弃了杀掉你的机会?”
这么多年南安王之所以不敢举兵造反,无外乎是畏惧萧辞和萧昼兄弟两个人手中的兵权,杀掉萧辞对他而言便是少了最大的阻碍, 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幸好萧辞也没真的觉得南安王会念什么亲情。
“玉真, 睁开眼睛看清楚, 这就是你不惜丢弃一切也要追随的亲人。”
萧辞将玉真一把推回到段灼的旁边, 沉声道:“照顾好她。”
随后, 他便拿出腰封间的哨子。
尖利的哨声穿破了天际。
宋行舟听着这哨声,忽然觉得莫名的熟悉,好像是在哪里曾经听过似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想,眼下的情况似乎更焦急了。
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夜,又被利箭射击的声音充满。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萧辞竟然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心下比刚才还要慌张,本以为还能打一打亲情这张牌,但是发现南安王根本不吃这一套。
该怎么办?
该怎么出去?
或许萧辞根本不该来找他的,就让他一个人去那个什么鬼地方当人质好了,至少萧辞能好好的活着,现在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两个人一起死吧?
他狠狠剜了玉真一眼。
想想刚穿来的时候,他每天都想着离开着这个可怕的人,这座瘆人的王府,徒有表面的富贵奢华,却一点温暖都没有,那时候他恨不得让萧辞找个理由就将他赶出去才好,每天活在谎言之中,战战兢兢的生怕秘密被人知晓。
直到后来,有个人跟他说,不论你是谁,是男是女,你都是我的人。
他才在那一刻,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才感觉这一切不再是个梦,才发现他们经历了这么多。
思绪飘了会,有个身影站在门口,背着光只能看出身形的轮廓。
“萧辞,我们还能活吗?”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平静,略带些干涩的沙哑。
萧辞没有说话,逆着光走进来,将他拥进了怀中。
这个拥抱似乎比以往的拥抱更加紧。
“行舟,对不起,是我不好。”
早就知道自己深陷漩涡之中,本该就没有任何弱点,并不是摄政王铁石心肠,而是他敌人太多了。
宋行舟只将自己的头靠进了他的怀里。
“别胡说,这也不是你愿意的。”宋行舟仰起了头,看着萧辞,眼窝里盈满泪水,“我只是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萧辞将他搂得更紧,“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再等一会,只要我们能再坚持一会……”
说话间外屋就有个暗影卫垂手来报,宋行舟偷偷从萧辞怀里露出个眼睛去看,只见那个侍卫已经整个人伤痕累累,就连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衣衫已经没一处好的了。
他不自觉的有些心酸,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疼。
这些人都是在为他卖命。
宋行舟从现代而来,他还不能完全接受这种,被人用生命保护的感觉。
萧辞眼神也凝滞了,那种心疼毫不加遮掩。
可声音却依旧清冷,“何事?”
来人抱拳,道:“王爷,兄弟们快、快顶不住了。”
宋行舟低下了脑袋,按纳住内心的难过和害怕。
他却听见萧辞说:“再坚持一会,会来的。”
宋行舟很想问,到底是谁能来救他们?
看着眼下的局势,洛城已然是被南安王攻破了,那么谁还能来救他们呢?
是萧辞那个七皇弟吗?
宋行舟又想了想,萧昼的驻军在西南,洛城在西北方,即便是萧昼想来救他们,怕也是来不及的,还能有谁呢?
萧辞看他身子僵硬,道:“还是害怕吗?”
“这没完没了的箭声和撞门声,扰的人心惊。”宋行舟知道自己只是听着就害怕不已,外面的那些侍卫,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搏斗,挡着一波又一波要冲进来的敌人,一定更难捱。
“南安王只是声势浩大,刚才与他对峙,我大约看了眼楼下的士兵,人数并不多,而且城中百姓并不慌乱,也没有听见其他地方有什么声音,想来他带兵不多,这洛城之内必有他的内应,才会开城门放他进来。”
宋行舟听他所言,不禁佩服起他的厉害来,只是站在窗外那一会的功夫,就把下面的一应情况搞得清清楚楚,不愧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
也直到这一刻,宋行舟才对他为何一定要在窗边与南安王对峙,有了了解。
原来他一开始就猜到了,玉真并不能完全拿捏住南安王,他想要看的,其实只是那边的兵力情况。
“这会大约也陆续射了有了一个多时辰的箭雨,我猜测南安王手中的箭不多了,等到他箭尽之时,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那谁会来救我们?”宋行舟不得不问出自己最最关心的这个问题。
谁能来救他们呢?
萧辞很淡很淡的笑了笑,抚了抚他的发丝,下颌贴了上去:“你见过的,我的好皇叔,庐江王。”
宋行舟一惊,仰头:“庐江王?”
“你大约不知,皇叔其实是皇祖父南征北战时捡的孩子,认成了干儿子,后来皇叔也成了辅佐皇祖父的一员悍将,勇猛之势不逊于我。”
“所以你跟庐江王求救了?”
萧辞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说道:“时机就要到了。”
他刚说完,宋行舟便觉得外面的射箭的声音逐渐少了,刚才来报告的那个暗影卫又过来,这一次他的脸上多了些喜色,他道:“王爷,箭停了。”
萧辞缓缓将怀里的人放好,站起身,拍了拍那个暗影卫身上还算完好的肩膀,道:“援兵也到了。”
话音落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厮杀之声、兵器相碰的声音,好一阵喧闹之后,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咚咚”,这一次房门不是被撞击的声音,而是敲击的声音。
“辞儿?你在里面吗?辞儿!?”
那果然是庐江王的声音。
宋行舟没有想到,在丰州的时候看着身材有些肥硕,就连走路都不是很利索的庐江王,竟然还能带兵,还能来救他们。
摇摇欲坠的房门卸去了刚才挡着的东西,从内缓缓打开。
宋行舟和萧辞并排站在那里,看着庐江王精神矍铄的穿着锃亮的铠甲,一步一步沉稳的走了进来,他望着萧辞上下打量,直到确认他平安无事之后,才长长松了口气,道:“吓死本王了,辞儿,这怎么回事?”
“谢皇叔不辞劳苦,前来救侄儿。”
萧辞单膝跪地,就要给庐江王行礼,庐江王赶紧上前,托住他的双臂,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当我是萧博弈那个无情无义的人渣吗?”
说完,他向后摆摆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从后面推了上来,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萧博弈,你还是个人吗?”
庐江王收起刚才和善的面庞,一脚踹在南安王的肚子上,他气得胡子都有些发颤。
“一把年纪还学着人家谋反?看把你能的!”
宋行舟擦擦额头的汗珠,觉得这庐江王说话的风格……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明明之前在丰州的时候他说话很正常啊!
怎么……忽然换了风格?
他忍不住多看了庐江王几眼。
萧辞拉着宋行舟往后退了半步,准备在一旁欣赏这哥哥训弟弟的场景。
“当年要不是我跟父皇辞了兵权,萧博弈,你觉得你能有机会领兵吗?你领兵的那点本事,还是我教的呢!我还没死,你就敢起兵造反了?你反的是谁的江山?是父皇的!是我们当年跟着父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庐江王越说越生气,左右看了看,终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个长木棍子,握在手掌里就冲着南安王打了下去,一边打还一边呵斥:“让你不长记性!让你长了个熊脑子!让你一把年纪还不安分!今天我就替父皇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南安王早就没了刚才的士气,垂着头到处躲藏,不想挨打,一边躲一边喊:“这能怪我吗?是他们先杀了我儿子的!”
“你还说!还说!”庐江王又是两棍子削了下去,气呼呼的喘着:“你那世子在长安城里,好吃好喝的养着,是他自己身子不好死的,你怎么能怪别人?”
宋行舟见庐江王气得脸都红了,扯了扯萧辞的袖子,低声道:“你要不要劝劝?别给庐江王气出个好歹!”
萧辞一摊手,道:“这个可不归我管。”
他可不是圣人,这次南安王几乎是将他置于死地,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了对方呢?
他也知道庐江王在他面前上演痛打亲弟弟的场面,其实就是给他看的,大约是自己也不好意思来求情,便想着用这个办法能不能让萧辞消消气,减轻对南安王的判处。
宋行舟也不想管他们萧家的事情,南安王造反已是事实,至于如何定罪,自有朝廷法度来决定,上有皇帝太后他家摄政王,下有大理寺刑部,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操心,他此时此刻最关心的,是那个把他陷在这般险境里的玉真!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寻找玉真的身影,正好看见有个人影要从混乱之中往外面溜,便几步拦在她的面前,笑道:“玉真公主,您不是要认祖父吗?怎么这会祖父就在面前,您反而要往外面跑了呢?”
玉真见自己想要趁乱溜走的心思被他拆穿了,气得脸色煞白,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滚一边去!”
话没说完,就感觉有一道黑浓的阴影压了下来,“啪”的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玉真的脸颊上,雪白的脸颊瞬间红肿一片,看着就很疼。
萧辞对身后的人道:“将玉真收押起来,与本王一起押解回京。”
继而又转头,道:“玉真,你该去皇陵看看皇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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