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向阳的花窗前,秦阮看着这个陆妈妈布置的画室,一时有点走神。

  “在想什么, 这两天看你总是心不在焉的。”陆堇唐把他常用的画具放在静物台上, 看到后便问了出来。

  秦阮回过神, 窗纱随着微风轻柔地擦过他的肩部,看着陆堇唐道:“我在想前两天那个精神失常的女生。”

  精神失常的女生?陆堇唐想起来了, 是举报董觉先未果, 结果自己被逼疯的女生。

  “现在能证明董觉先的作品侵占属实,之后打官司的话应该能获得一部分经济补偿,对她来说也算是份迟来的交待。”

  秦阮微微转头, 对上陆堇唐的视线后, 看向窗外的天空, “可是她的人生已经毁了。”

  “《欢宴》是个很好的作品, 假如没有这件事的发生,她估计会是个很好的画家。”

  陆堇唐听出了他的惋惜和低落, 握住他的手, 道:“我带你去看她。”

  忽然的一句话, 让秦阮转过视线,眼前男人认真的神情, 和开始思索解决方法的样子,让秦阮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只是因为他简单的几句话……

  秦阮回握住陆堇唐的手, 幽静的眸子中泛起一点潋滟的波光, 安静中慢慢抱住眼前的男人, 将自己埋在了他的颈窝中。

  “怎么了?”

  秦阮压下眸子里的酸涩, 在他的颈侧蹭了蹭,“没什么, 只想抱着你。”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许久,直到被爷爷奶奶抱走的哼哼待不住要找爸爸后,这才从画室出来,陪着这个小宝贝一起在儿童房的城堡里午睡。

  下午,之前调查过的举报事件的助理,就将赵语蓉的地址发到了陆堇唐的手机上。

  哄好了哼哼,又把带来的大白熊放到旁边后,两人这才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赵语蓉的家很好找,上门前已经和赵母打过了招呼,刚按下门铃,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赵母看着他们神色倒很是平和,“你们是来看小蓉的吧?”

  “嗯,”陆堇唐道,“我们很喜欢她的画,也想来看看能否为她做些什么。”

  赵母点了点头,“这两天来的同学多了些。进来吧,三年了还是老样子。”

  陆堇唐和秦阮拎着东西进门,客厅里还堆了些牛奶和营养品之类的东西,两人把手上的也放了过去。

  秦阮看着这个不大的客厅里,丝毫不见赵语蓉专业相关的东西,就道:“我能看看她吗?”

  赵母没说话,只是慢慢走到里面,打开了一扇门。

  门里昏暗的房间内,赵语蓉坐在铺着儿童爬垫的地板上,手里是一卷撕成一条条的卫生纸。

  “没用,没用……这个也没用……”含糊不清的呓语里夹杂着尖利的叫声,就连开门声都没影响她专注地撕纸。

  秦阮用心观察了一会儿,问道:“现在真相大白,对她的病情也没什么作用吗?”

  赵母的

  手从门把上放下来,“说了,她听不到,脑子里只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这些年吃的药都能填满一冰箱了,但是人走不出来,管什么用?”

  秦阮沉默,陆堇唐站在他身旁离得很近的位置,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臂。

  赵母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只是继续道:“还好这次阴差阳错的把事情揭了开来,也算是解了我的心结,而且,有好心人帮着起诉,赔偿不赔偿的另说,但是能让那个王八蛋身败名裂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提到董觉先,赵母的情绪有些起伏。

  但房间里的赵语蓉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秦阮看看专注撕纸的赵语蓉,想了想,将心里的想法和赵母说了出来,“阿姨,我认识一个老大夫,是名中医,我见过他治疗癔症,和赵语蓉的症状有些相似,基本两个疗程就能看到效果,您……”

  “中医能治?”赵母的眼神突然亮了亮。

  秦阮点头,“只是看到过类似情况有康复的,具体还要看大夫怎么说。”

  陆堇唐也道:“中医的治疗方法和西医不同,试试总不会有错。”

  赵母失败过那么多次,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想女儿错过。

  “那你们有那个大夫的联系方式吗,或者在哪儿坐诊,我可以带语蓉先过去看看。”赵母着急道。

  她也没怀疑秦阮和陆堇唐上面是不是专门做托的,因为两人的气质实在太过出众,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凡人。

  不然,在刚刚电话里和出去开门的时候,明显不是女儿同学的情况下,她也不会让两人轻易进门。

  秦阮见赵母意动,便道:“吴先生在南城的回春堂坐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们过去一趟。”

  赵母当然不介意,在有治疗希望的情况下,她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才好。

  “那我现在就给语蓉收拾一下,她出门怕光,有些巨响也不行,麻烦二位等我几分钟。”

  陆堇唐:“不急,您慢慢收拾,我们在外面等一下。”

  说着就将空间留给了母女二人。

  等赵母拉着女儿出来的时候,赵语蓉已经带上了帽子和一副隔音耳机,手里攥着一卷新的卫生纸,念念叨叨地便一路下楼上了陆堇唐他们停在楼下的车。

  看着明显气派不已的车子,赵母的神情显然又踏实了一点,光是上车还没到大夫那里呢,她就攥紧女儿的手,一再谢过了秦阮和陆堇唐的帮助。

  车辆滑出小区,半小时后就到了回春堂的门口。

  古朴的小院,牌匾上的几个字也有份古拙意味,进出的患者三三两两,看到赵母他们从豪车上下来,也都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秦阮最熟悉这里,他下车走在前面,“先进去吧,现在病人不多,等上一会儿就能排上号了。”

  “好的,秦先生。”路上问过两人姓名的赵母很快答应道。

  进去后,在唐笑那里拿过号,顺便把事情说了下,得到一阵义愤填膺地安慰后,没过多大会儿就进了里面的诊室。

  两人和吴伯望打过招呼后,就等在了一边。

  刚刚还在撕纸的赵语蓉,在赵母想要摘下兜帽后,突然开始尖叫。

  吴伯望制止了她的动作,“没事,我先号脉。”

  等赵语蓉恢复平静,吴伯望起身搭着她的手放在另一只手上,两只手全部号过后,问道:“这样多长时间了?”

  “三年零四个月,大夫,您看我女儿这样还有救吗?”赵母急声问道。

  吴伯望又问了几个问题,在唐笑在旁边又补充了一下来龙去脉后,道:“我先扎针,一会儿出现什么情况不要惊慌,如果病人乱动就及时按住。”

  “好,好的,大夫。”赵母说完,秦阮也起身守在了一边。

  吴伯望起针,在她手上扎了几针后,慢慢摘下了赵语蓉的帽子,这次她没有再尖叫,赵母看到泪花都激动地流了出来。

  头上百会、神庭接连施针,在最后一针落下没过五分钟,赵语蓉的眼神就开始不停地飘忽。

  “语蓉,语蓉?”

  秦阮和陆堇唐也时刻注意着。

  “……妈?”

  “语蓉!真相大白了语蓉,那个天杀的董觉先做的事都被挖出来了——”在撕心地呼声中,赵语蓉转转脑袋,“我的画?”

  秦阮把手机屏幕递给她,轻声道:“你的画回来了。”

  不大的图片下,《欢宴》的作者处,赵语蓉三个字是那么的清晰,明了。

  眼泪夺眶而出,与此同时,手里握着的一截纸巾跟着飘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