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川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抬眸,谢延的吻落下来,轻柔如蜻蜓点水。
“你干嘛吓他。”
谢延用鼻梁蹭了一下他耳垂:“我又不听他,免得你说我故意找人说服你。”
“你去呗。”时瑜川想了想,觉得顾鹤也说的有道理,毕竟也是最后一次了,谢家这颗毒瘤去除之后,剩下的就靠谢延自身。
他不可能一直都停滞不前,不可能一直都困在那片世界里,他要走出来。
时瑜川脱下手套,追案过审,双手捧着他的脸:“我陪你去。”
谢延顿了顿,唇角上扬,接着握着时瑜川的手掌,在他手心处轻吻。
今天这一顿饭,顾鹤还是留下来,而且还是硬生生的吃完的。
以前不觉得,现在越看他们相处方式,越觉得他们腻歪。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吃饭还是在吃狗粮。
原本时瑜川还想留他下来喝茶的,顾鹤也都拒绝了,反正知道他们明天一定会过去之后,整个人都安定下来。
时瑜川目送他离开,接着还没转身,谢延从身后抱着他,下巴垫在他肩膀处,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搭在瑜川的身上了。
时瑜川发现他最近确实粘人,而且还无法无天。
“你真的不考虑把顾鹤招回去吗,他都毕业快半年了,不能让他在谢家那待着。”
谢延闻着他满身淡淡的香气,不是很满意道:“你跟他关系很好吗,这么帮他说话。”
时瑜川拍了拍他的手臂,谢延自觉地松开手,然后揽着他的腰:“顾鹤有自己的打算,我又不限制他。”
时瑜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今晚有事做……”
还没说完,谢延截了他的话:“陪你。”
“别了,你在的话,我做不了。”时瑜川亲了他脸颊,“你自己忙去,我不会迟到的,晚上陪你。”
谢延最受不了他主动,“好。”
但谢延并没有去工作,最近想给自己一些放松时间,比如健身,或者带着瑜川到处跑跑,旅游也好,但他要准备明年的比赛。
明年是多久,那都快大半年了。
他们是去年十二月初结婚的,好像日子也快了,差一个月。
第二天一早出门时,谢延什么准备都做,跟着时瑜川出发,一切如往常那般,没什么变化。
到了门口,就看到顾鹤也一早站在那等他们了。
没多久,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过来,毕恭毕敬的对谢延打了声招呼后,便带着他走进去。
时瑜川在门口目送他的背影。
顾鹤在边上揶揄:“我说表嫂,用的着吗,探监而已,又不是送孩子送幼儿园。”
时瑜川挑眉一笑:“你再胡说八道的话,可能真的进不来君延了。”
顾鹤:“……别啊,我就开个玩笑。”
时瑜川低头一笑,然后进了大厅,找个位置坐下,大厅没什么人,显得冷清。
顾鹤看着他,“之前表嫂还很担心,现在又无所谓了?”
“有没有他都要见,还不如放轻松点。”时瑜川若有所思,他就是想让谢延把这件事当做平常事来做。
谢延被带过去的时候,坐在一个位置上,没多久,谢林夜穿着囚服被人带了过来,限时十五分钟。
他们隔着玻璃对视,就用掉了两分钟。
谢延无意跟他浪费太多时间:“小时候的事情你不用解释,我见不到我妈你也不用跟我说,因为我都知道,密码的事情,也随你。”
谢林夜一愣,随即笑了笑:“既然你都随意,来见我做什么。”
谢延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谢延的眉眼锋利,眼眸更是黑沉的看不出一丝情绪,谢林夜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可恶。
“你赢了,但是我不会为此道歉,当初把你骗走,然后你被二哥关起来这件事,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谢林特一瞬间苍老许多,他长相温和儒雅,笑起来更是有极大地善意。
“小延啊,你真的很强,如果二哥没死的话,你不会这么轻松的。”
谢延深不可测的笑了笑:“那你认为谢林豪为什么这么快死。”
谢林夜一下子笑不出来了,无意识发出了一个单音节:“你……”
谢延耐心不够:“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谢林夜背后的环境扫了扫:“小叔,你要在这里好好活着啊,你还是有机会出来的。”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刺到谢林夜的神经,他立刻开始叫:“等一下,你别走,我可以把密码说出来,你得保我,保我!”
室外。
时间越长,他们等待的心情就越焦虑。
时瑜川深呼一口气,说到底心里也是在担心的。
顾鹤见状,想了想,便说了点关于谢家的事情。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对表哥最不好的人已经去世的,说实话,我觉得谢林夜还可以,最不好的是谢林豪,但是他去世很久了。”
时瑜川对这个名字没有熟悉感:“他是?”
“谢豪的父亲,也就是表哥的二叔,谢林夜的二哥。”顾鹤把关系说的清楚明白。
时瑜川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做了什么吗?”
“他在的时候在谢家的权利不是很大,他甚至都没有拥有谢氏集团一部分股权,他是医生,爷爷就出资给他开了家私立医院,不过那家医院不会随便招待外人的。”
“只有像顾家,林家,还有时家也可以去,表哥当年出事的也在那家救治的,但其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反正表哥做完手术出来,效果不是很好,再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时瑜川听到他提起医院两个字,脑子有点乱,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激动,心脏狠狠地蜷缩起来。
“顾鹤,是什么医院啊,在哪啊。”
“现在早就没了,谢林豪去世之后没多久就拆掉,现在应该变成游乐园了吧,你去也没用。”
时瑜川没动也没说话。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能记起来一点事情。
并不像电视剧那样突然的头痛欲裂,他反而没什么感觉,只有那种脑海深处仿佛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我记得那附近是有一条高速公路的。”
顾鹤点头:“对,叫什么云里高速,啊,表嫂,你去过那个地方吗,我记得还挺偏的,反正不在A市。”
时瑜川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小时候去过。
”
顾鹤没看出他的不对劲,当然这个话题也没有再进行下去,因为谢延出来了。
时瑜川站起身,仔细上下打量他,发现跟进去的时候一样。
顾鹤:“表哥……”
“你先回去。”谢延看都没看过去,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瑜川身上,“陪我去趟地方。”
时瑜川想也没想就握住他的手,两人一上车后,谢延就低下头,对准他的唇,轻咬了下去。
跟第一次去谢家的情形不一样,那一次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只是在发泄暴虐,然而这一次。
他的吻技如同飞一般神速进步,变得又暖又亲昵,舔吻时非常的温柔,似乎很担心会弄痛他。
时瑜川不得不张开嘴去迎合那伸进来的力道,最后还发出了特别暧昧涩情的声音。
如果不是在车上的话,时瑜川怀疑自己会被脱掉,然后……
时瑜川想不下去了,他怀疑自己的脑子最近被感染了各种黄色废料。
“我没事。”谢延嘴角浅浅,目光很深。
时瑜川扬起湿润的唇角:“阿延很棒。”
“不过我已经习惯性,看到你就想亲你,瑜川会满足我的,对吗?”
他的声音被浴火勾得沙哑起来。
时瑜川心脏砰砰直跳,勾着他的脖子,浅浅的点头:“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
刚说完,时瑜川面红赤耳,眼睛都不敢看谢延,刚才那句话,其实就是他愿意,他什么都愿意。
谢延用指腹摩擦着他的眼角,慢慢的往下滑,落在他脸颊处,“我喜欢跟你接吻,我希望可以在全世界任何一个我们没去过的地方,接吻。”
时瑜川的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角,随即又松开了一下,完全承受谢延给予的力度与爱意。
老张在车外都快抽了半包烟,才等到谢延的敲窗声,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烟味,虽然没什么用,然后又去漱口,接着返回车上。
谢延报了个银行的地址。
时瑜川侧过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内心偷偷摸摸的吐槽,禽兽,牙齿都都不知道怎么长的,咬在胸口的时候特别痛,肿了,现在穿衣服的感觉特别明显。
“瑜川。”
时瑜川当听不见。
“待会儿陪我进去。”
时瑜川淡定的说:“那是你父母的,你一个人进去比较好。”
“所以你更要进去。”
时瑜川转过头看他,眼角还泛着绯红,嘴唇像抹了胭脂,他皮肤白,看着像铺了一层薄粉。
“而且你也要改口叫爸妈了。”
时瑜川:“………………”
银行的位置很快就到了,时瑜川最后还是陪谢延下车。
开保险柜的流程很快速,有人认出他是君延集团的董事长,连经理都亲自出来接待,一路毕恭毕敬,嘘寒问暖。
时瑜川从进门到出来,用了不到十分钟,谢延手里捧着一个铁盒子,上面还有钥匙。
跟谢林夜斗了十几年,拿东西的过程十分钟不到,但时瑜川开心的同时,内心泛起阵阵酸意。
“拿到了。”谢延情绪很淡,眼神深邃的望着这个盒子。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谢家的祠堂,那里放着谢延父母的灵堂。
跟在墓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一次谢延拿回了父母的遗嘱,是灵魂与□□合二为一,光明正大的站在父母面前,而不悔。
谢延什么也没说,只是稍稍叹了口气,跟父母遥远的对视,时瑜川安静下来,整座祠堂仿佛也沉寂下来。
“瑜川,走了。”
时瑜川回过神,手被谢延拉着,脚踩在门前的鹅卵石路,这条路很短,离大门几分钟的距离,但他也很长,可以走一辈子。
回家之后,时瑜川原本以为他要一个人静静,一直到第二天他也没问起这件事。
主要是感觉没什么好问的,就算是财产跟遗言,那也不是他的。
但谢延的存在感很强,他时不时看过来,面无表情时有一种令人无法忽略的压迫感。
时瑜川最后受不了他这样:“阿延,遗嘱写了什么?”
“没什么,跟我想的大差不差,而且我相信他们一定想不到,我竟然喜欢了一个男人。”
时瑜川:“……”
谢延慢条斯理的说:“因为我妈说,她觉得我长得不讨喜,说话也不懂艺术,经常得罪人,像我这种人肯定讨不到老婆。”
时瑜川沉默,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我妈还说,既然讨不到老婆,那她肯定就没孙子抱了,她觉得生了我有点亏本,还说我怎么不是小棉袄。”
时瑜川嘴角一抽。
当然谢延肯定不能说那盒子里面还有谢延小时候穿女装的照片,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说出来,绝对。
“我妈说,既然她注定没法抱孙子了,那退一万步,希望她儿子可以娶了又乖又漂亮的小宝贝,让我儿子宠她一辈子。”
谢延顿了顿:“这点我还是做到了。”
“我想想她还说了什么,挺多的,记不住了。”
挺多的?
时瑜川没忍住问道:“这封信到底有多长?”
“信?”谢延微微挑眉,“我什么时候说是一封信了。”
“?”
“这是我妈的日记本,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礼物,写了一本书呢。”
时瑜川:“…………”
谢延低头,轻声问道:“要不要一起来看?”
谢延一贯的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偶尔露出别样的情绪,让时瑜川莫名的心脏跳了跳。
这个男人眼窝深,眉眼乌黑,睫毛又长又卷,专注看人时深邃多情。
这样的感情太深,深到时瑜川有些心虚的低头,但是又被谢延挑起下颌:“宝宝,你也要好好看看我。”
时瑜川抬起眼,睫毛微微颤抖:“知道了,今晚陪你看……”
时瑜川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陪你看咱妈。”
于是他们一整晚真就规规矩矩的看一整本日记,眼见快翻到最后一页,时瑜川总觉得这日记本里应该是少点东西。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应该会贴有照片。”
谢延低眉:“没有。”
时瑜川不疑有他:“哦。”
谢林夜的事情如今都交给律师去打理,顾协是不会放过这次锤死他的机会,所以就算谢延不动手,谢林夜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偶尔听闻谢豪到现在都还在追求顾言兮,不管顾言兮如何辱骂驱赶,他都风雨兼程的赶过来求爱,在外人看来,这是豪门圈子里少有的深情。
顾协没有阻止,只是因为顾言兮的名声已经臭了,尽管公关迅速,照片视频下架的快,但还是有不少人下载之后,在各个小群里转发收藏保存。
基本也是有很多人欣赏过顾言兮美好的肉|体。
豪门圈子里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联姻,他们的想法还保留着最传统的那一档,不管私生活有多么的不检点,只要不暴露出来,那就没事,在外人眼里依旧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
但顾言兮明显不行了,之前追过他的人都望而却步,怕娶回来后会给人笑话。
而且顶级豪门算是谢林顾沈,那下面也有大大小小的。目前时家已经落魄,谢家似乎也差不多了,但谢延却如日中天,可他们大家都明白谢家跟谢延之间的关系,所以谢豪一直抓着顾言兮不放,也很正常。
但也有人认为谢延始终姓谢,只要君延不倒,谢家的地位也不会倒下,只是谢家里的人大概也不会过得很好。
顾鹤把之前调查过的医院地址给了时瑜川,他昨天去应聘,以优异的学历还有闪耀的工作经验成功应聘进了君延的公关部。
公关的水都很深,就算是君延也一样,但顾鹤之前在君延工作过,身份是比较难掩藏的,所以刚进来的第一天,他就被邀请去参加迎新派对,第二天他顺便把地址找出来,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时瑜川感慨可能谢家的基因都自带效率吧…
…
然而那块空地并没有变成幼儿园,反而是变成了一个小广场,周围一栋一栋的建起了小区商品房高楼。
时瑜川请了一天假,跟谢延撒了谎,说是被派去工厂了解事情,谢延也说了句好,看起来并没有起疑。
他甚至没有坐老张的车,而是自己做了二十分钟的轻轨来到另一个镇区。
这个地方真的很偏僻,时瑜川背着包在这里穿梭,一点都记不起来自己是在这里跟谢延第一次相见。
虽然是快十月底,但这天气一点都没有转凉的迹象,还是热火朝天的,阳光璀璨。
时瑜川额前流了不少汗,没忍住进去商场吹了几下冷风。
但是他还是没休息太久,又走到外面逛了几圈,结果不小心撞到一个老爷爷的推车,导致好几个橙子滚在地上。
时瑜川张了张嘴,一脸歉意的买下这几个橙子。
老爷爷找了个乘凉的地方,时瑜川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他本来是想找回原来的记忆,难得有个地方是熟悉的,结果……变化之大,他都认不出来了。
“你看着不像本地人,我天天来这里,没见过你啊。”
时瑜川笑了笑:“我是来……哦,是这样的,我听说这里有一家医院,所以来看看。”
“医院?那不老早就拆了吗,你冲的是哪年的网?”
时瑜川:“……”
“那医院哦,出了很多事情,所以才被拆的咯,以前好多有钱人都会来这里。”
时瑜川忽然抓到一个漏洞,那就是书宁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么偏远的地方。
不过时与淮当时告诉他是因为不想被记者发现,那样的话,会对乐泰集团有影响,所以也一直把他藏起来。
“为什么都来这。”时瑜川问。
老爷爷年纪很大了,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也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块地从医院变成了商业用地。
“那还不简单,那都是资本家开的,有钱人那么多脏东西,肯定要有人为他们服务的。”
时瑜川低下头,舔了舔干涩的唇。
“你找那医院干啥子哦,你去市中心的医院,有啥病都能治。”
时瑜川扯了扯唇角,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市医院应该没办法医治的。
眼看也是没什么办法了。
他坐了好一会儿,吃了老爷爷几瓣橙子,便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老爷爷有机会下次再见。”
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没有那部分记忆,他也喜欢谢延。
虽说稍有遗憾,时瑜川总会回忆起,谢延开玩笑挂在嘴边说的,如果你记起来了,那我们就是竹马竹马。
这么说来,他到现在都还很在意姜驰的那些话。
相差七岁的竹马,这种话也就只有谢延说得出来。
时瑜川低头一笑。
他刚好走到街边,远远的就看到收费站,云里高速。
时瑜川稍稍懵了一下,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然后眼睛瞥到不远处的杆子,上面的标识,还有熟悉的马路与来往的车辆。
一辆一辆的车渐渐的停下来,但是他没再往前,站在不远处慢慢的看过往的车辆。
砰的一声。
有一辆车追尾了,虽然只是擦过一下,但那一撞击声让时瑜川心神恍惚,接着就是车主接连下车,检查情况。
眼前一辆奔驰从后面疾驰,开往高速公路的路上,犹豫车速过高,惯性作用,根本来不及停下来,然后两辆车撞击起来。
他当时坐在车后座,要不是系好的安全带,他肯定会撞出去的。
时瑜川深呼一口气,低头,然后用拳头轻轻锤在自己的额头上。
某些记忆的片段,一闪一闪而来,眼前是高楼大厦,可他看见的却是一家豪华的私立医院。
当年困住他的记忆,终于在这一天,忽然涌入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