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川的详细资料没有。

  跟当初调查那样只有薄薄的两张纸,而上面的信息也不过是随便就能查出来的。

  时家要么就是有遮天的本事,将时瑜川的资料给封存起来,要么就是直接把时瑜川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抹掉。

  谢延倾向于后者。

  或许时瑜川并不叫时瑜川,他应该有别的名字。

  时瑜川今天去乐泰办理入职手续,顺便跟时与淮见个面,他们心急如焚,想着要跟谢总见个面,谈谈后面合作的事情。

  之前协议联姻的时候,这都是商量好的事情,为期三年的婚姻,他们是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时瑜川还挺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贸然签下后面的合作条款,不然又把自己卷进去,得不偿失。

  六岁之后,时瑜川从未在时家范围的公共场所里出现过,至于六岁之前的相貌跟成年后的大相庭径,自然不会有人联想到是一个人的。

  何况他以前用的也不是时瑜川这个名字,他挺喜欢瑜川这两个字。

  改名的时候,书宁还很贴心的让他自己选。

  他当时对时家怀有一丝期待,所以中间字选了个谐音相同的,现在看来,音标一样,字不一样,那也是白搭。

  但好歹是自己选的名字,时瑜川还是很珍惜,很喜欢的。

  没有预约,没有身份,也没有地位,所以只能按照正常流程来走,前台小姐姐问他名字的时候,稍微有些疑惑:“姓时的?”

  时瑜川点头。

  时这个姓氏还蛮少见的,而且乐泰目前的董事长也是姓时的。

  前台一下子反应过来:“你

  是要见董事长吗?”

  时瑜川继续点头:“顺便办理入职手续的。”

  “请随我来。”

  周五是固定开总结会议的,时瑜川上门找人时,时与淮还在会议中无法抽身,知道方特助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面色稍稍一变,心神不宁的匆匆结束此次会议。

  方特助按照时总的要求将时瑜川接待到会客室内,倒了茶开了暖气,服务非常周到。

  时瑜川戴着自己织好的围巾,圆圆的瞳孔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然后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在柔软的织物中。

  方特助被要求在旁边守着他,不经意间瞥了好几眼,他应该就是传闻那个时总抱错的孩子了,长得……怎么说,确实不太像是时家的基因。

  他见过时家的小少爷,那模样真真跟时总有七分相似,那双眼睛比较像时夫人,一看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至于这位——室内的灯光打得很亮,将沙发的皮层,茶几上的玻璃反光,以及他脸上的皮肤都染成了浅淡的萤光。

  会议结束,人都遣散离开了,一下子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响起时与淮质问的声音。

  “为什么时瑜川来了,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他现在是谢家的人不可以怠慢,这种小事你都不能处理好吗?”

  书宁沉下气说:“我是让小哲跟你说的,他没说吗?”

  时与淮顿时哑口,跟书宁在电话里僵持了一小会儿后:“算了,小川那脾气也不会生气,下次注意点。”

  书宁也无可奈何:“知道了,你快去吧。”

  时与淮一进门,方特助便识相的找了个理由出去候着,门一关上,他脸上堆着慈祥的笑意:“小川,刚才有事忙了,你以后来之前,提前跟我说一下。”

  时瑜川从进门到现在都快等了一小时,本来是没什么情绪的,但一听到时与淮说的话,轻声说:“是妈妈叫我今天这个日子来的,我以为你知道。”

  他说的轻,听在时与淮的耳朵里跟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那我们聊一下关于入职的事情,因为你经验不够,又是刚毕业,我打算安排你做个基层的工作,今天就办理入职手续,你要是乐意的话,我就让你跟小哲一块进营销部,两兄弟互相关照着……你看怎么样。”

  时瑜川微微蹙眉,这话听起来很完美,但处处都是pua。

  基层、跟时与哲上班、互相关照,其实就是他照顾时与哲,然后还不想给他高工资,又不愿意让把他接触上面管理层的人……而且基层的话,大概也接触不到上面的人,还得排查一下时家的人。

  他很忙的,实在没时间混在基层周旋。

  “我……”时瑜川刚开口,兜里的手机隔着厚厚的棉衣都能感受到震动。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谢延。

  时与淮催促他:“快接。”

  时瑜川无奈,迎着时与淮探究的目光,接了起来,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今天取消入职,我让老张接你,先来到我这。”

  这么突然?

  时瑜川站起来,对时与淮弯了弯腰后便出门接电话。

  “谢先生,我刚才正在跟我爸谈入职的事情,是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觉得没问题,就不会反问我了。”

  时瑜川顿时词穷。

  “我来处理这件事,剩下的你不用管。”谢延眯了眯眼睛,正好他也有要事问时与淮。

  “嗯,好吧,都听你的。”

  谈话本该到这就结束了,谢延却迟迟未挂电话,两人听了对方片刻的呼吸声,时瑜川小声的问:“还有别的事?”

  谢延反问:“你有别的的事?”

  时瑜川一怔:“没有。”

  “没有就挂电话。”

  时瑜川总觉得就这么挂断了,心里好像还差了点东西,忽然又想起什么,脑子里灵光一闪似的,眼睛都亮了:“有一个。”

  谢延挥挥手让林助下去办事,电话里沉吟道:“你说。”

  “后院围着的栅栏里我看有块地空着了,要不你给我用用?”

  谢延:“……”

  他发现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很难跟得上时瑜川的脑回路。

  “做什么?”

  “种菜。”

  谢延:“……嗯。”

  时瑜川正想问点什么,电话就断线了,所以嗯的意思应该是同意吧。

  没多久,手机上又发来一条消息,是谢总的,说是老张十分钟后到。

  重新回去后时瑜川跟时与淮说了声抱歉,就准备离开了,时与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川,你跟谢总告状了吗?”

  时瑜川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非要往不好的方向揣测他。

  “没有,不过他在考虑会跟你们见个面的。”

  “那就好。”时与淮回过神,也发现刚才的问话不妥,“爸爸也是着急。”

  时瑜川也懒得跟他沟通了:“没事,我走了。”

  挂断电话后,谢延收起前面的文件,总助办的辛助理拿了一份文件资料进来,她红唇微扬,说道:“时家前段时间投资了一份融城项目,到处找人融资,流水资金短缺,所以比较着急,之前拟定的合同上也有这一项,那边的人在催了。”

  “暂时放着。”

  辛助理明白,出门刚好跟林助理擦肩而过,她耸耸肩,表示今天谢总的心情不算太好。

  总助办的助理都是谢延精挑细选的,像林助,跟辛助都是他在国外时就跟着的心腹。

  “老张接了没?”

  “人接到了,在路上。”林助说。

  重新打开面前的资料,上面写着,时瑜川,曾用名时与洲,这份文件的信息要比上两次的更加详细,因为林助是按照曾用名去找的。

  “但因为那时候夫人年纪还很小,其实得到的信息也不多。”

  身份被发现后,为了保持乐泰的股价,时瑜川这个太子被打入冷宫,无人问津,存在感非常弱,被时家控制着,非必要的上学外,其余情况连出门都很少。

  谢延冷冷的说道:“果然是藏起来了。”

  其实林助拿到这份资料之前也是先看两眼的,对时瑜川的情况深表同情。

  换做一个正常人,估计早就……受不了,要么疯了要么变得沉郁无情。

  某种程度上,林助很佩服时瑜川乐观的心态。

  “等会儿见到老崔,叫他去处理一下后院那块地。”

  老崔是谢延的生活助理,除了管家外就是老崔了,她的工作性质是跟林助他们一样的。

  “好的,具体做什么?”

  “他说要种菜,先打点好。”谢延见过那块地,泥土很干,也不适合种植任何东西。

  林助微微面露意外,似乎没想到谢总真的对这个夫人上心了。

  “去吧。”谢延眉眼浓重,是散不去的雾。

  乐泰离君延集团有一段距离,时瑜川刚到,林助也刚好跟老崔商量完,两人在走廊偶遇,面面对视,互相寒暄。

  时瑜川就是有点奇怪,感觉林助看自己的眼神貌似变得不一样,有种邻居大哥哥般的温柔。

  甫一进门,谢延的注意力就不在那些冷冰冰的文字身上,而是瞧着时瑜川片刻。

  他眉眼深邃,盯人时,时瑜川心里发慌的很,还在想是不是哪里说错话,做错事。

  “你没睡好。”

  时瑜川不好意思:“有点认床。”

  “需要把床搬来?”

  时瑜川赶紧摇头:“不用。”

  “旁边有床,你进去睡觉。”

  时瑜川刚想说不用,但碰到谢延的眼神,又默默的吞回去了:“嗯,好。”

  他刚走两步,又被谢延唤住:“六岁那年你出了场车祸。”

  时瑜川回头:“是啊,但是不严重。”

  办公室连接的是套房,隔音性能很好,门一关上,林助便走了进来:“已经吩咐完毕了。”

  “嗯。”谢延挺拔的后背往后一靠,椅子颤动片刻后,才缓缓伸手揉眉眼。

  他心底有个可怕的想法。

  时瑜川有可能是他要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