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224章

  段冷峰急忙扶起了他,眼中老泪纵横地道:“孩子,难得你称我一声叔父,牧儿此生能交到你这样的知己,他死有何憾啊,只可惜当年他的父亲却没有他这般好命……”一言及此,他脸色泛灰,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慕容焉闻言,脸上掠过诧异之色,因为他曾听荆牧说过他叔父的事,听说当年荆冷峰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竟然将他亲兄长的首级献给了段王疾陆眷,今日乍听他此言,不禁一愕。

  荆冷峰见他表情,声音悲怆,长须微颤,扶着荆牧的墓碑道:“孩子,如今你已见到你的父亲,想已知道事情真相,我也不用保守秘密了……”一言及此,他望了脸色微变的慕容焉一眼,悲怆之色,突又涌现,道:“孩子,你一定知道牧儿恨我的事了?”

  慕容焉微微一震,点了点头,道:“叔父,听你的语气,此中难道还有隐情?”

  荆冷峰胡须颤抖,声音悲撕地道:“不错,当年我与牧儿的父亲荆筱同为段国将军,我也是心向议和的人,但后来他因被人进谗,以通敌罪论处。当时我本要与弟弟同死,但怎奈他跪地死求,让我将他的人头献给段王,以保住一点议和的力量……”一言及此,慕容焉神情猛然一震,那荆冷峰更是凄然泪下,泣道:“我是他的亲哥哥,如何肯杀自己的兄弟以求富贵,但事关重大,二弟见我不允,不由分说,拔剑自刎,事到此时,我又岂能让他自白死去,就将心一狠,提着自己亲弟弟的人头去见段王……”一言及此,荆冷峰泣不成声,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慕容焉悚然惊醒,神情猛然一震,突然泪泣而下,普通拜倒在荆冷峰面前,恭恭敬敬地三拜乃止,一言不发。

  荆冷峰双手将他搀起,涕泗横流地道:“我为了不让牧儿知道了真相,暴露身份,遭人陷害,就一直没有告诉他,直到今日……”

  慕容焉泪流不止,心中突然被一股凛然的大义感招,仰天弹泪,扶住了荆冷峰。他的心却遥遥地望着了他的大哥,高兴地流泪笑着,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荆冷峰的顾全大局、苦己为人让他自叹不如,让他觉得这世间并非是自己一人在仁怀天下,世间其实不知有所少人,做了更多的事,受了更艰难的考验,而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从段国归来,他纵骑奔驰,倏忽入了好城,突然发现有人跟踪,当下他悄然出城,疾行不顾而去。他走后不久,后面出现了一个绝色少女,一身绛衣,手中拿着一枚精美的匕首——灵犀匕。她不是别人,正是汝鄢冉冉。她一路追出很远,见慕容焉啸吟而去,丝毫不停,怎么也追不上,行到此时,不禁芳心大乱,凄然泪下。正在这时,身后林中突然传来“呛啷”一声轻响,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提着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剑,正双目喷火地望着自己,汝鄢冉冉心中一惊,狐疑地凝住她,道:“你……你是谁,怎么看着我,我们见过么?”

  紫衣女子狡黠阴狠地冷笑一声,道:“当然见过,你竟然记不得我了。”

  汝鄢冉冉望见她的表情,心中一凛,急道:“你究竟是谁,我……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紫衣女子格格怪笑,提剑欺近,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因为你死后阎王自然会告诉你,但所有喜欢慕容焉的女人都要死,薛涵烟死了,赵馥雪没死也嫁了别人,今日就轮到你了……”一言及此,这女子眉宇间突然散射出一股阴骛之气,脸色扭曲,一步一步调逼近。

  汝鄢冉冉惊骇得花容失色,神意惊遽地道:“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我?”

  紫衣女子阴声一笑,妙目中怒光暴射,面上流露出激动异常的表情,不再多说,突然纵身而起,长剑陡头洒下。汝鄢冉冉么想到这人说打就打,骇然一惊,料想此人一定是慕容焉的敌人,当下大叱一声,突然拔出了那柄灵犀匕推形迎上。她自从得到了慕容焉的指点,武功修为早已今非昔比,剑术更是惊人得很。但见这匕首挟着寒光,电舞星驰,源源使出,与那紫衣女一连交了十招,待紫衣女子身形立定,两人错身而过,她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竟然忘记了两人还在拼命,不顾汝鄢冉冉匕首卷出一片光华,电扫过来,脸色泛灰,神情震惊地撕声叫道:“灵犀匕?它怎么在你手里,我要慕容焉交给一个他爱的女人手里,他不会喜欢你的……”哪知她竟然萎靡,汝鄢冉冉剑势不能停止,那匕首光华如练,分心正刺入紫衣女子的胸口,一道红光突然迸现,两人都“啊”地一声,陡然分开……

  紫衣女子倒在了血泊之中,汝鄢冉冉脸色泛灰,惊惶莫名地倏然旁撤,不知所措地望着紫衣少女。她不知道对方为何不躲不闪,这一招乃是她剑术中的杀着,如今此女已绝无生机,这突然的情况令她惊怵莫名,骇然瞪着这个奇怪的对手。

  紫衣女子似乎并不恐惧自己的伤势,双眼望着那柄匕首,嘴中不停地哺喃念着:“这是我的匕首,他不可能再送给别人,他不可能在送给别人……”渐渐地,她的声息越来于越弱,终于归于宁静,似乎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第二十六集 山阴夜雪 九江东注

  不久后,段国左贤王段匹磾、段文鸳战败,段匹磾被汉国赵王石勒俘虏,汉国国都舆马喧哗,烟幕逦迤,枪槊旗旆,文绣交焕,铁戈耀日,袖带飘扬。段匹磾面南长跪,拜过大晋皇帝,仰天太息,揽涕北望故国,自此手执大晋国旌节,英雄无似,孤身一人行过汉国三十万大军的威慑,身入虎穴求死。可怜他一生仰慕忠义,更为了汉族的大晋国平藩多年,终于不能回归故国,力挽狂澜,最后连慕容焉一面也未见到,慨然而死,其死勇憾千军,令人泣下……

  慕容焉来到了丹枫林,摄摄的灵枫堪堪舒展,叶色青青。虽然现在如此,但它的生命却已经注定了要变黄变红,然后坠入地中化为泥土,正如人的一生,绝大多数人不用去算命,也能知道他将来会死。若是昂然的春色却要想到死亡,世人难免说我杞人忧天,在多数人看来,春天离惨冬毕竟尚有一段很长的时日。

  慕容焉缓缓地踱到当日凌重九与魏武三相比武的地方,脑海中如波涛汹涌,一段一段的往事涌山心头,似乎依稀看到一个独臂的老人,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病苦少年走过草原,入于深川……突然,他的思绪被打乱了,一个声音将他拽回了树林中……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一个他在梦里都希望打败的声音,一个他穷其一生都在奋斗追寻的声音。慕容焉缓缓抬头,但见前面一棵大树下倏忽站这一个人,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威严,隐然带着一股凌人的气魄,而他本身也正如他手中的长剑,望着这个淡泊的少年——魏武三相果然如约而来了。

  慕容焉少有得心中怒火上冲,缓缓地踱了过去。其实,他与魏武三相并无深仇大恨,但因为慕容焉的一生都是因他而改变,因为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起来了为何会如此恨他。因为他从来不愿伤害别人,甚至立誓一生不杀一人,而今天,他却要破例了。

  魏武三相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当日匆匆一面,我已知道你有一天会握着剑站在我的对面。”

  慕容焉倏然驻足,道:“所以你才放我一条生路?”

  魏武三相道:“不错,一个将一生都花在剑上的人,应该知道怎样使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的前面要有一个对手,后面要有追赶的人,这样,他的剑术才能永远进步。一个剑客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怠懒疏虞,这点所造成的伤害是你对手的十倍不止。”

  慕容焉道:“你前面的对手可能还不及你,但后面追你的人却可能已经超过了你,结果你却培养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他会取了你的性命,你却弄巧成拙了。”

  “即便如此,能有一个真正的对手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们这些剑客挥剑一生,杀人取命,早已造下杀人罪孽,死对我来说是个解脱。而能死在一个真正的剑客手里,总算是聊有安慰。”

  “你为杀凌前辈的事而后悔了吗?”

  魏武三相斩钉截铁地道:“没有,我从来没有后悔当日杀了他。”

  慕容焉眼中焕然出现了一道冷电,脸色转沉眸现杀机,道:“既然如此,你就拔剑吧,我让你三招。以报你当日放我性命之恩!”

  魏武三相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突然冷坚地道:“老夫是什么人,要你来让我三招,区区后辈不知深浅,可笑!”

  慕容焉霍地抬头,眼中凝视着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有僭了——”一言及此,他突然嘶地一声掣出那柄黝木长剑,脚踏尘风,浑身顿时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魄,如一道难以突破的墙,又如一件无坚不摧的兵器,凛然直指。这股气魄换了是谁,也不禁会骇然心惊的。但魏武三相却不然,始终渊凭岳峙,慨然不动。

  慕容焉心中一凛,脚下步法倏然交换,看似缓缓行来,但身法位置、剑式身形却连续发生了细微的改变,这些改变在寻常人的眼中,绝对不是什么问题,甚至有可能连看也看不到。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却是对方剑术的窗口,其间可以预测到对方的攻击与破绽。

  魏武三相依然微笑不动。

  慕容焉倏地停下了脚步,望了他一眼,突然一言不发地收住长剑,转身就走。

  魏武三相觑然一惊,镇定自若地道:“慕容焉,你转头就走,是认输了么?”

  慕容焉闻言,倏然驻足,头也不回地道:“一个高手对敌时,不是木住地镇定躯体,而是慎独审静地观察对方。我拔剑的时候你太镇定,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轻敌;因为你不知我的深浅,所以也不可能是遽然诱敌。所以我觉得你有问题。在后面的身形、步法、剑式的连续变化中,我故意做得完美无缺,但愈是完美的剑式就愈有可能突破,你依然没有出剑。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身上负有重伤。君子报仇,却决不趁人之危,你走吧,我给你三日的时间疗伤,三日后我们再决生死!”言毕,不再多说一句,提剑远去。

  魏武三相望着他的背营,脸上掠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突然点了点头……

  慕容焉长叹一声,纵身疾掠,稍时回到了‘松居’。他刚到了那树屋前,突然发现屋门开着,当即警戒地蹑足靠近,那屋中突然走出一个人,一个美极的少女。但见她青丝披肩,肤如雪聚,清丽如莲,浑身穿着素洁简单的衣服,但饶是如此,荆钗布裙丝毫不能掩饰她那花容月貌般的绝世容姿。这时,她正微垂螓首,一双柔美的纤纤玉手正擎了卷书,从屋中姗姗走出,她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美、熟悉,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外人进来,展卷读了几下,似是看到了些不解的地方,不禁轻轻颦眉,抬起螓首舒缓一回,却一眼正看见慕容焉——两人都惊住了。

  那少女见他如此模样,好奇地望了他一眼。虽觉得这人来的唐突,但自己却丝毫提不起半分惧怕,反而心中若有所悟地蓦然一震,极力掩饰着讶异仔细打量了他手中黝木长剑,芳心扑扑直跳,一双妙目也望住他。

  慕容焉突然心中剧颤,眼中猛地涌出了一泓泪水,不顾一切地跑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泣不成声,颤抖地喜声道:“馥雪,馥雪,你……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你肯见我了,你肯见我了!”一言及此,不禁紧紧地环住她窈窕已极的玉腰,如小孩一般哭泣地笑着,其情其景,令人悴不忍睹。

  这少女神情猛然一震,浑身不由一颤,微微怔了一怔,但继而娇靥大羞,心里虽然很喜欢,但一种本能趋势她急忙欲转娇躯,轻轻地拿玉掌推开他,但结果却反而被他一下捉住不放,满眼泪水,神情憔悴神伤地望着她美绝的娇靥,目光不能离开分毫,生怕自己一转眼就会再失去她。少女本来还待反抗,但突然见到他如此模样,芳心之中莫名其妙地一阵怜惜,竟然轻轻地用柔荑为他拭泪,但此举过后,连她自己也不由得奇怪自己为何如此大胆。

  慕容焉惊喜地道:“雪妹妹,你……你是如何到这里的,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松居’,慕容元真他……他没有为难你么?”他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听得赵馥雪怔然无语,倏然垂下螓首,咬着玉唇痛苦地想了一会儿。

  慕容焉见她为难,急忙道歉地道:“好了雪妹,你不想说就算了,焉哥哥决不为难你了。我……我能再见到你已经没有遗憾了。”

  赵馥雪沉思一会,突然抬起了头,一双深情款款的流波妙目,凝注着俊朗深情的慕容焉,温柔地道:“焉……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所以才在这里等你,你……不会怪我吧?”

  慕容焉惊奇地望着她,道:“妹,你又和我们在霁霖幽谷时一样了,我……我怎么会怪你呢?”

  赵馥雪闻言微微一诧,突然拉住他进了屋内,请他坐下。慕容焉一看,这屋中竟然和以前一模一样,不禁伤怀一回,倏地拉住赵馥雪玉手不放,温柔地道:“雪妹,你来到这里,‘松居’才象个家,你在这里整理,一定是累坏了,你看你都清减了。”

  赵馥雪被他的温柔体贴所感,芳心不由得暗暗喜悦,妙目中流溢着涣然的魅力,却把慕容焉看得痴了。他深情地望着她,哺喃地道:“雪妹,你……你还会离开我么?”

  赵馥雪口吁馨香地道:“焉,我……怎么会离开你呢,要我永远陪着你吧?”

  慕容焉闻言眼中一热,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颤抖着道:“雪,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