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206章

  慕容焉的心如同突然被万箭刺穿,轰然不知所在,吊影惭魂,泪如雨下,他又失去了一位亲人。少年踉跄抱起师辩尸体,蒙然而出,在大棘城北的两座坟旁,又添新坟,在坟前一坐就是三日。三日中,他面色如同老了十年,精神萎靡不振,浑身颤抖。第四天,南面突然来了几十号人马,个个身背兵器,为首六人有男有女,不是别人,正是玄武七宿中的六者。他们乍见到慕容焉,纷纷下马,以君臣大礼扣拜。

  盛大用道:“主人,最近玄女宿中传来消息,天下群雄自百宗论剑后大都不知所踪,属下等打听许久,从一些自称‘洗天墟’的门下身上得到了线索,已知找到云林宫的办法,不知我们该如何处之?”

  慕容焉脸上落漠地转过头来,顿时吓了众人一跳,李玉寒道:“主人,你……你这是……”

  慕容焉没有回答她,只缓缓地道:“救之。”

  步尘担心地望了他一眼,道:“国君身体重要,我看还是……”

  慕容焉不待他说完,又转回身体,淡淡地道:“后天。”

  李玉寒众人忧心忡忡,但见了那座新坟碑文,相互看了一眼,不敢打扰,纷纷跪在地上等候,这一等,就是两天,两日后,慕容焉忽然振衣而起,愈加落寞,只将六宿搀起,道了声起程,然后一言不发,与众人上了坐骑,提缰南去……

  ※※※

  却说慕容元真,当他见到晓霞郡主时,顿时惊呆了。良久,眼中泪涌,上前捉住赵馥雪春葱般的纤纤柔荑,良久无语,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泣道:“天可怜见,又让韵儿你回到我身边了……”

  自大婚后,慕容元真日日与赵馥雪携手,看得慕容廆心中暗喜。

  忽一日,慕容元真看赵馥雪日日无语,还以为她思念故乡,当即命人在府中为她建起一座宫地,与她当日在段国王宫所居一模一样,并赐名为淑韵夫人,当然乃是为了纪念崔韵儿。话休絮烦,这时有一门下亲信进来,说有要事回秉。慕容焉当下命人陪夫人回去休息,自己携那人到了书房,问明究竟。

  那亲信道:“启秉主上,‘天晓堂’的弟子最近打探到消息,说京师来了两个帮可疑人物,其中一帮乃是一个少女与一个中年文人,还带了四个手下,有一次那女子在街上与人动手,十招中有两招用的却是崔海流霞渚的‘广狭六音剑’,可能是崔海的人,如今栖身在‘广来客栈’。另外一帮也是六个人,一主一仆,外带四个剑客保护。外身虽然穿的是我慕容的裤褶袍裳,但我们的人扳成店下二淋了一个剑客衣湿,那人脱下一来,里年竟然是宇文的襦裳,可能是宇文的人,他们下榻在‘云来客栈’。”

  “宇文?”慕容焉忧郁片刻,急忙命人取来一幅画像,递给亲信道:“你看看那为首的是不是此人?”

  那亲信躬身应命将那幅画取来,注目一看,不觉恍然地肯定道:“不错,就是此人。”

  慕容元真点了点头,那亲信佩服地道:“主上,他们是什么人?”

  慕容元真笑了笑,道:“‘广来客栈’的乃是崔毖本人,这个消息我早已知道。那宇文来的六人,很可能是宇文的国君悉独官……”

  “什么,他……他就是悉独官,那我们这次不用到宇文就能杀了他,到时宇文一定大乱,主上大业指日可成了。”

  慕容元真默忖一回,摇了摇手,道:“悉独官此人向来喜欢以武凌人,这次前来,边关必定囤积大军,以策安全,我们就算杀了他,也不能将宇文的势力剪除,反而留着此人,将大有用处……”一言及此,他脑中电闪百转,突然恍然大悟,拊掌大笑,吩咐道:“你速派人装扳成江湖中人模样,在‘云来客栈’谈论师辩先生来京之事,看看宇文几人的反应,此事切勿引他们生疑,否则,我必严惩不怠。”

  那人不解他是何意,但却不敢多问,当下应命而去,第二天便传来消息,说那几人听到‘师辩先生’四个字时,那几个剑客力气大得很,一把将那假扮的江湖人揪了去,问他师辩先生的行踪。

  慕容元真闻言大笑,他推测的一点不错,这来自宇文的六人正是悉独官、宇文形胜二人,他们此来的目的是找师辩先生,寻求他多年失去的爱子宇文汇川的下落,一面来看看慕容的情势。年轻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空尘,默忖良久,脸上涣然浮先出一种得意、诡异、胜券在握的表情,心中绸缪已久的大业突然豁然开朗,如一道无穷的画面,在他面前舒展开来。他的心中终于看到了端倪,一个惊天动地的妙计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当夜,慕容元真精心地易容一番,从屋中出来时却已是一副面容清古的老者身份,背束长剑,此时星光舒朗,夜色微茫,幽夜逸光之下俨然就是他的师父师辩先生的样子一般无二。当日他曾向旋波姐妹学过云林宫的易容术,此点做来很容易。但见他纵身出了府邸,踏着夜色纵身飘没,展瞬之间却已到了‘云来客栈’之外。

  这时,‘云来客栈’后院的一间精舍内,依然亮着熠熠的灯光,屋内几道人影映上画窗。

  屋内,一爿软座上端坐一个阔面宽颐,颌下生了一片黑长的胡须的中年人,此人虽然是个普通的慕容人打扮,但浑身透着股王者无御的气魄——他正是宇文悉独官。屋内还有五个人,其中四个抱剑而立,另外一个五十来岁的健硕不凡、威严端正之人,虎目湛湛,恭敬地为悉独官斟了杯茶,道:“主上,师辩先生并未与主上相约,汇川公子更不知身在何方,此次前来怕是要走空了,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悉独官挥手止住此人话锋,道:“我此来一是向师辩先生打听我儿汇川的下落,二来是要来见识见识慕容的京师究竟是如何的繁华锦锈,究竟能否堪受我悉独官千军一击。”

  五人闻言,都不禁恭敬地拳拳当胸,深为敬服。

  悉独官望了那老者一眼,道:“况且,我有名震天下的‘北月刀尊’贴身保护,谅他慕容也难有一人可与形胜卿相提并论,我何惧之有!”

  那老者连道不敢,道:“主上雄才伟略,孤身来此,比那上古霸主赵武灵王孤身入觐虎狼秦国不遑多让,实非常人可比。老朽不过是随国君的光芒到此,怎么敢当得起‘保护’二字,只是这师辩先生素来行踪飘忽不定,侠踪难觅,却亏了汇川公子……”

  悉独官点了点头,神色也不禁一滞,黯然失色地叹了口气。

  正字这时,宇文形胜突然一滞,神色一剔,忙向悉独官静静地使个眼色,将他的目光引向窗外,微微地点了点头。四名剑客见状,突然俱都手按剑柄,目光警戒地瞪着门外,默然地凝神在沉静之中,一触即发。

  悉独官突然瞑目片晌,舒手运气,突然双睛猛睁,倏地以掌代刀,遥空隔着窗户向外面猛地挥出一记掌刀,外面似乎有人掠动的声息,屋内几人但见人影一纵又落,倏忽之间躲过宇文形胜凌厉的攻击。这‘北月刀尊’的至空刀果然厉害的很,隔着窗户竟然能以真气伤人,而那窗户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动摇的痕迹。

  这时,窗外那人轻轻苍然一笑,突然也凌厉地一招剑掌,宇文形胜但觉那朦胧的影子一动,屋内在他的身前猛地凭空聚起了一道强劲的剑气,不禁骇然一惊,猛然急遽地挡在悉独官前面,横掌虚空向外一格,屋内顿时“锵!”地一声兵器交击的惊鸣,两道真气轰然四散,所到之处,那木柱“夺!夺!”地空响,嘶嘶之声遇到茶杯,啪地裂开,惊得其他四名剑客急忙掠过来挡在国君前面,纷纷运气护身,饶是如此,依然觉得如同针扎一般。

  “揭谛剑!”宇文形胜脸上掠过诧异之色,谓窗外道:“阁下是什么人?”

  慕容元真苍然太息,一言不发,手中突然甩出一物,此物高速地旋转着自厚墙内倏地穿过,到了屋内依然如电地掠了过来,那宇文形胜伸手接过,但觉一股凌厉的真气紧随地跟着过来,急忙运气挡住,但觉身上猛地被震,手中微微发麻,心中暗自一凛,将那东西攫到手中一看,却竟然是一封纸信。

  四名剑客骇然出吃了一惊,这人能将如此薄的一封纸信隔墙传来,功力实在高得惊人,可以与宇文形胜不相上下,四人见外面没了声息,相互看了一眼,正要拔剑出去瞧瞧,却被宇文形胜伸手拦住,道:“不用出去了,那人已经走了,就算现在出去也追不上了。”

  其间悉独官一直一言不发,这时眉锋微微一皱道:“形胜卿,此人的修为竟然与你相持不下,不知究竟是什么人?”

  宇文形胜目光一凝,道:“此人曾经到紫蒙川拜谒过大王,还在御前与微臣交过手。”

  悉独官神情猛然一震,道:“他是师辩先生?!寡人正要找他,他……他却为何过而不见?”

  宇文形胜恭敬地递上了那封信函,道:“或许他要说的话都在信里了。”

  悉独官闻言,急忙接过那封信,见信封上写着‘紫蒙故人启’五个字,当下急忙取出一笺,展开一看,但见上面些道:

  昔日某到紫蒙,应下陛下一事,本应远赴芦雪宫面秉,但惜乎我所找到的汇川公子,正是在下的关门弟子,也就是慕容的三公子慕容元真,执拗不羁,不肯认祖归宗,遽然不肯相信。作为他的师父,深以为耻,已将这不肖徒逐出门墙,更无颜面见紫蒙故人,故隔墙传书,以承昔日对陛下的诺言。君若不信,三日后此子将赴京师之北的温泉山纳凉,到时可让形胜先生以‘至空刀’的‘地龙倒江’试他,此子学得是我的‘揭谛剑’,到时必然右脚抬起,左脚弹掠,凌空一招剑掌,到时他脚上的胎记君王可自己辨别。

  汗颜故人字

  悉独官读完此信,将它递给宇文形胜读了一遍,微微皱眉,道:“形胜,这信真的是师辩先生写的么,下面连个落款呀没有,而且他好象还知道了你也在此,会不会是慕容廆发现了我们,故意引我们到温泉山,欲图对我们不利?”

  宇文形胜摇了摇头,道:“大王可还记得师辩先生的字迹?这信上的字迹与师辩先生的一模一样,而且他到紫蒙川拜见过大王,素知大王到了哪里,微臣就斯须不离左右,这点不足为怪。况且若是慕容廆的话,他在此地将我们聚而歼之岂不更有把握,又何必将我们引到温泉山?”

  悉独官闻言,连连点头,捋须道:“万乘公此言有礼,正合孤意。”

  宇文形胜又道:“我刚才和那人交手,他用的的确是‘揭谛剑诀’,笔迹可以模仿,但武功却绝对不可能有人在招数上如此模仿的。”

  其中一个剑客启疑,道:“万乘公看这人会不会是慕容元真所为,他是师辩先生的弟子,对‘揭谛剑诀’的招数自然再熟悉不过。”

  悉独官闻言,也目光一凝,注视着宇文形胜。

  宇文形胜沉吟片刻,然后摇着头说:“此人功力深湛,我当初与师辩先生在紫蒙川陛下面前比武,就是如此。那慕容元真虽然师承师辩先生,但我听人说此子雅好琴书,燕游废弛,修为绝难深造此境,而且方才那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笑声与叹息之声都很苍老,临走时我问他是什么人,他若是有意假扮师辩先生,肯定会迫不及待地道出自己就是师辩先生,这样才能让我们相信,但他却一言不发地走了,可见此人必然是师辩先生无疑。”

  五人闻言,都不禁暗暗佩服宇文形胜的观察能力,其心思缜密,却非寻常之人可比,但也正是他的心思缜密,正好上了慕容元真的当。这少年确实聪明绝顶,他害死了自己的师父,自己若是毛遂自荐地前去找悉独官,说自己就是宇文汇川,难免令人生疑,如今一来,三日后他只要到温泉山演出一场戏,甚至这场戏的主人公和将会使用的招数他都安排好了,到时就自然而然地让悉独官看到自己脚上的胎记了。而关于宇文形胜的那招‘地龙倒江’,当然也是他从师辩先生那里旁敲侧击得知的。他做这么多事,当然有他的深意,他向来是个深谋远虑的人,更不会做对自己无利的事。

  如今的京师棘城,阴云密布,情况复杂,崔海的主人崔毖与他的女儿也来到此地。当然,崔毖并不知道宇文悉独官也来到了棘城。但‘天晓堂’的耳目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观察得细致入微,所有的线报都被拿到了‘神策堂’的智囊团中,慕容元真精心地策划着,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天晓堂’、‘神策堂’、‘斩龙堂’的实力绝非崔毖所能想象得到的,轻视慕容元真,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