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149章

  慕容焉闻言,一副头昏脑涨的模样,以手加额,略略静止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晚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要请教前辈如何比法。”

  封子綦一拍桌子,道了声“有种!”,撅髯又道:“为了防止对方背诵时再行记忆,来个你背一卷,我背另外一卷,同样一卷,中间要隔五卷,这样一来,任谁也不用怕对手趁机使坏,如何?”

  慕容焉抚掌说道:“如此甚好,我们这就开始比试,前辈先请!”

  封子綦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你是后辈,还是你先请!”

  慕容焉看他完全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当下不再歉让,迳自道了声“晚辈有僭”,长身而起,翘首瞑目,恍如孤鹤之唳于长空般朗朗而读,细听之下却是‘北意门’的‘临意心诀’,封子綦倾耳听来,竟与书上之言分毫不差。慕容焉背毕,微微一笑,踱了两步,道了声“前辈请!”

  封子綦也自呵呵一笑,盘腿坐下,双手合十,装了一副和尚的模样,如老僧念经般背了‘秃头门’的‘撞钟猛术’,直看得慕容焉忍俊不禁。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个不亦乐乎,那封子綦更加奇怪,但见他时而声若沉吟,时而大呼小叫,时而倒立,时而爬上屋顶倒挂,朗朗上口。任谁见到此情此景,定然大吃一惊,这也难怪,以天下之大纯方千里,任谁也难得一见世间竟有如此比法。但二人愈往下斗,慕容焉愈是心惊,任他砸破头也想不到,这封子綦的记忆力竟丝毫不下于自己,轻轻松松一口气竟背了数十卷。但他的惊心却远不及封子綦,这封子綦打死也不敢相信这少年的记忆力竟然如此骇人,他只看了五天,就能与自己数十年的记忆相提并论,而且是背诵得丝毫不差。

  却说时光易逝,慕容焉抬头一看,天色却已到了第二日的巳牌十分。二人谁也不理谁,各自取了些东西吃了,完了又开始了比试,直至第三天的未牌将尽,二人大比方告一段落,一应近百卷典籍仅余十来卷而已,这刻再听二人声音,嗓音竟沙哑得如乌鸦一般,俱觉嗓痛如同刀割一般,这刻正轮到慕容焉背诵,如今封子綦快自己一节,自己更要时时跟他做的一样,才能做到打成平手。封子綦背到此时,一是累的晕头装向,二是实在想不起剩下的几卷,所以支支吾吾,有时只背了一半,但慕容焉竟然和他一样,也背了一半就再想不出来。结果那封子綦背到北海‘铁槊山庄’的‘槊辑十九篇’时,突然卡住,他起身踱了一圈又一圈,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后头痛欲裂,几乎晕倒,丝毫不能再继续下去。

  封子綦没气似地长叹一声,认定了自己这回要当人家的徒弟,几乎想趁着累得想解脱的时候立刻去上吊算了。谁知慕容焉背了一点,以手加额,苦思瞑想了半晌,依然道不出个究竟,竟然也再也念不出来,掷书颓倒地上,象是睡着了。

  封子綦不禁大喜,喉咙里似有小鸡在叫,道:“小子,我们还没比完呢,起来再来比过!”

  慕容焉唉叹一回,道:“那好,前辈该你了,你要是再背得出再叫我不迟……”

  封子綦一怔,道:“但我们还没分出胜负,怎么停啊?”

  慕容焉攒了半天劲,方道:“我们两个算打平手,谁也不作另外一个的弟子,不是很好么?”

  封子綦微微一顿,不由暗忖道:未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厉害,如今难得打成个平手,自己也不用怕丢人作他的弟子了。思忖至此,他随即释然,连连点头,道:“啊,你小子可真厉害,既然你也累了,我就让你一回,算是打个平手,收你作个师弟好了!”

  慕容焉猛地坐起,惊道:“什么,前辈要收我为师弟,但……前辈能代令师收徒么?”

  封子綦哈哈一笑,道:“这回你就错了,我这身本事都是跟我师兄学的,师兄说我师父他老人家早就登仙了,而且我当年也是在师父坐化后,师兄代替师父收入师门的,甚至连这个师父的面儿也没见过。如今师父不在了,所以我如今想收谁当我的师弟都行,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只好再起来比过,只有决出个师父和弟子来。”

  慕容焉惨然,两人谁作师父他都不愿意,如今费了近十天才能了个平手,可谓呕心沥血,苦尽甘来,若是再比下去,自己一不小心赢了老头,或是输了,都不能满意。但如今却无缘无故地成了某门的徒弟,却连师父也没有,还真是奇怪得很呢。

  封子綦看他犹豫,当下不悦地斜睨道:“什么,你还嫌作我的师弟委屈你了,你虽然没有师父,但天外天山外山的传承,天下无双,自有好处,你想赖账不成?”

  “晚辈岂敢啊……”慕容焉连忙摆手,心道原来这个门派叫天外天山外山,还真没听说过,当下道:“这件事能不能等我们睡好了再商量,如何?”

  “小子你想蒙我,你大概忘了我其实叫作‘装神弄鬼’了吧?”封子綦突然庄严地道:“今日不决出个结果,我宁愿我们一起累死翘掉,让我天上的师父来评评理。”

  慕容焉着实吓了一跳,当下嗫嚅又道:“但……我还不知道我们的师门情况和先师的名讳呢,如何拜师?”

  封子綦看他软了,当下高兴起来,道:“这个还不容易,到我们结为师兄弟,好好睡上一觉,让我们的师父托个梦来告诉我们一声,不就全知道了。”

  “什么?”慕容焉讶异地道:“前辈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么?”

  封子綦看他那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禁解释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师父没有开宗立派,只在天外天山外山收了我大师兄过九阳几个,我又是大师兄过九阳另外收的一个,所以……就有点不大清楚,但他老人家一定武功很高,这点你就放心好了,到时顶多我和师兄一样,代师传功就是了。”

  慕容焉本来好笑,但突然听到过九阳竟然是他的师兄,不禁觑然一惊,这过九阳可是燕、代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他的师门自然不会是旁门左道,加上封子綦对自己有恩,又实在缠不过,当下与他向南拜了一回,盟了不得背叛师门的誓言,那封子綦方才满意,立刻改口叫他师弟,并且立刻拉他要传授武功,但慕容焉哪里还走得动,一言不发地倒榻即沉沉如睡,将那封子綦完全晾在一边……

  翌日,慕容焉一旦醒来,那封子綦又来拉他学武。

  慕容焉本就身体虚弱,最近又与他连番恶斗,连咳带喘,比封子綦更象个老头,身体益加不济,这时闻言摆了摆手,道:“师兄,你要是想帮我,就将我的病治好才能练武,否则等于加速死亡,我还是不学了!”

  封子綦闻言大觉有理,但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顿时为之一滞,喟道:“哎,要不是我不能回鸣月山,我的九华丹一定能成,治你的病还不是弹指间事?但……”一言及此,他立刻支吾支吾,不能说下,似是有不少心事。

  慕容焉看他为难,心中大是不忍,反而劝慰他道:“师兄,你不要为我的事作难了,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所谓命由天定,非可强求,而且我也想真的能大休歇一场,我们还是下棋的好。”

  封子綦大为感动,世人皆知生命可贵,但年纪轻轻的慕容焉却心胸阔达,决破生死,殊为难得。当下他喟然一叹,道:“师弟,不是我不肯为你取药,而是我有难言之苦啊……”一言及此,一向玩事不恭的封子綦突然神色黯然,被揭起了伤心的往事,微微一顿,似是犹豫该不该说下去。

  慕容焉见他为难,料想其中必有隐情,不便多问,当下取了围棋,笑道:“师兄,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还是手谈几局来得痛快!现在我可不让你了。”

  那封子綦今日却没有多大棋兴,神色一黯,喟然一叹,迳自回屋不出来了。

  几日后,封子綦加紧了为慕容焉配了几副药,但都见效不大,不能治本。

  慕容焉看在眼里,心中不忍。虽说他们已经成了同门师兄弟,但那也是被封子綦硬拉着入了伙,其实他并未多么在意。但如今看封子綦为了自己的病突然象变了个人似的,不停地采药试药,经日不辍,心中不禁一热,也加入了他前来帮忙。

  忽一日,慕容焉吃过药后昏昏睡去,待他醒来,天色将暝。

  他撑身而起,听到外面有几个人的脚步声,不觉一惊,正要下去看看,却听到几人与封子綦的声音。原来,那封子綦又换了那不恭之容,从一棵树上跳下,顿时把那几人吓了一跳。这伙人一共有两个,他们都身是着青色宽领袍服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足登一式的芒靴,背束长剑,端得是英姿飒爽,气度不凡,一看就知是同一门派的弟子。他们两人都反应灵敏,其中一个立刻警戒地抽出了随身佩带的长剑,但却被另外一个俊伟机灵的领头的拦住,此人上下打量了封子綦几趟,恭敬地一抱拳道:“晚辈鸣月山‘崧剑门’三代大弟子慕青云,这位是在下的二师弟刘克私,请问前辈可是人称‘竹溪眷主’的封前辈么?”

  封子綦一怔,突然撅胡子,道:“不是不是,你们几个不打声招呼就闯入我家,敢是要偷老夫的东西么?”

  那二师弟刘克私少年气盛,闻言不屑一顾地望了封子綦那几间竹舍,哼了一声,道:“阁下既然不是封前辈就请让开,我们还要离开,省得偷了老丈几根竹竿走掉!”

  封子綦闻言大怒,道:“什么,你这话是说我屋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刘克私将眼转到别处,语带揶揄地道:“我可没说这句话,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老丈自己知道,若是我们从此一过,忽然有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也说不定。”

  封子綦被这少年气得五官挤到一起,道:“老夫这屋里的东西又岂是金银所能买得到的,不瞒你们说,我这屋里藏了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笈,难道还当不得‘值钱’两个字么?”

  那少年闻言忽然一怔,和那慕青云看了一眼,正在这时,北面林中忽然绕出两人,穿的都是白衣,手挟长剑,为首的是个俊美的年轻人,另外一个较为憨厚,两人见到那两个崧剑门弟子,正要招呼,那个俊美的白衣人猛然触及封子綦,神情仓惶惊骇,脸色泛灰,跑过来纳头便拜,神色惶恐地道:“晚辈逸剑宗三代大弟子赵文若拜见封太师叔,半年前……半年前晚辈在鸦儿镇多有冒犯,还请……”

  来人正是赵文若,当处他压运一车美酒给逸剑宗宗主祝寿,途经鸦儿镇被铁钺堡劫杀,被封子綦暗中出手才得幸免。但之后赵文若不但不知,还将他和郑慧娘视为仇敌,将其赶走,但当日封子綦逃走时露的那一手,让赵文若差点吓死,知他武功深不可测,今日正好来求见封子綦,一见当即醒午到他必是自己的太师叔无疑,所以才惶恐无地。

  其他三个一听说是封子綦,都急忙过来见礼,方才那个刘克私更是磕头如捣蒜,暗自后悔不已,道:“原来前辈就是封太师叔,方才是晚辈未识太师叔的庐山真容,望乞恕罪!望乞恕罪!”

  封子綦一见是赵文若,哼一一声,不待他说完,立刻打断他道:“你不用请,我不是什么太师叔,几个月前还有人叫我老家伙呢,你们认错人了,我这里不待客,你们快走!”当下转身就要离开。那四个少年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连连磕头,恳求不已。

  赵文若闻言,又自作聪明地道:“太师叔,你承认那日晚辈不敬,分明是默认了……”不待他说完,封子綦立刻将眼睛一瞪,吓得赵文若立刻住口。

  封子綦对几人如今的尊敬大为满意,但对于两宗同时派人前来,心中却满腹问号,刚才一顿教训,几个后辈都不敢抬头说话,如此一来,他反而有些着急,弄了半晌,终于憋不住,扫了四人一回,没好气地道:“你们是逸剑、崧剑的人怎么会走在一起,你们两宗不是一直在打架么,怎么来到这里?”

  那几人听他此言,不啻亲口承认,顿时大喜,但那个冒犯封子綦的却连连磕头请罪,直到封子綦摆手不究,四人才敢起身,那赵文若恭敬地道:“我们本是逸剑、崧剑的三代弟子,当初晚辈拜入逸剑宗时就听说太师叔精通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我们只知太师叔住在此地,却并为亲瞻过太师叔慈容。所以,刚才前辈说屋中有各派的秘笈,而且那日我有见识过太师叔的轻功,所以才敢断定……”

  封子綦闻言,点了点头,连道赵文若聪明,心里却因为自己是他的太师叔而不能收拾他在大大遗憾,那赵文若丝毫不知,闻言不禁大喜,当下拉着那个稍胖但却气魄不凡的白衣少年道:“这位是我的二师弟张大勇,晚辈二人乃是入门七年的弟子。”

  封子綦颔首,方奇怪地听他们讲了半天,竟然不知他们究竟为何至此,当下有些不耐地道:“你们说了这么多人名,我老人家怎么记得住,总之是逸剑宗、崧剑门各来了两个弟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