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139章

  慕容元真没有抬头去看,但他能感觉得到对方那缕夺目的剑光一定在耀向自己。他这时若一抬头,对方会突然以迅雷不及掩饰耳之势攻到,是以他此时虽然是侧身端坐,长剑在案,但眼角的感觉却告诉他自己那人的一举一动,这少年湛然不动,了无恐色,浑身突然透出来的杀气静静斡旋蠢动,一触即发,与那屋顶之间突然形成了一道几乎凝滞的空间,两人剑未交而神已交,身未动而气已动,中间的弟子门人没有人能处身其间直撄其锋,纷纷退到两旁,惊骇地望着两人叉不上半点手,连那崔恩与刘傲今也是一样。

  “主上,他……他就是‘齐眉剑’孙简,主上小心……”刘傲今提醒道。

  这次那黑衣少年倒是也为之一惊,原来他还以为这少年就是孙简呢,正为这么个老人少年身的家伙恶心,如今才知道那屋上之人才是孙简。如此一来,他对慕容元真的看法大为改观,才真的拿正常的眼光打量他一回,这次是作为一个同龄人的眼光去看,自然心中大震,这慕容元真可比自己有男儿气魄多了。

  慕容元真对刘傲今的话置若妄闻,始终侧坐着湛然不动。那屋上的孙简见状,心头一震,不禁警觉大起,但在这时,他陡然感觉到慕容元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倏地收敛回去,这个年轻人又回复了原来自然松散的状态,这乃是一闪即逝的绝好机会,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身上的杀机乃凭神气旋动所至,如今他气魄小时,只能说明他已坚持不住或者真气不继。孙简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飘衣惊起。在众人眼中只见一道黑影正好顺着日光方向盘旋袭至,此人的位置使他始终在对方不能正眼对敌的位置,但逃走更绝无可能,因为这种高手之间的对敌,一念之疏立可至人于死地,唯一的方法就是悉心应敌,全力以赴,这样尚能多活片刻。

  刘傲今与崔恩都脸色泛灰,大惊失色,当场叫出声来,但其声未落,孙简连人带剑承光而至,剑若游龙,点颤如一轮剑伞,一时间剑光闪掣,黑影漫空,当头罩下,其势惊人已极。

  就在此时,那慕容元真右手顺手一掣,那骇人的速度在众人根本未看清之时剑已出鞘到手,身形保持端然侧坐,不给对方一点有机可乘的机会,与此同时,右手长剑却只凭听力挥出绞动,众人但见两人之间火光迸射,“锵锵……”之声连成一线,这话说来很长,但因为是孙简在半空交击,所以慕容元真拔剑,端坐交剑,其实不过如白驹过隙,一瞬之势,待到孙简骇然欲要抽身之际,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卷向这年轻人的剑幕之中,任他如何运用内力,也无济于事,更骇然发现自己越用内力,就越卷进去无力自拔,众人先是听到嚓嚓之声,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待两人剑光降停,所有的人都骇然惊悚地望着他们——这时,慕容元真侧面地上掉了一地的断剑,长短不一,而孙简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但见他意似不信地双睛突出,慕容元真的长剑却穿颈而过,若非他剑未收回,孙简的尸体早倒地了。而自始至终,慕容元真始终智深勇沉地侧脸端坐,始终未看此人一眼,直到他死,方“嗤”地收回长剑,将孙简的尸体甩出,长剑还鞘,始终未看他的对手一眼,这恐怕也正是孙简死不瞑目的原因了。

  在场的人虽然不少,但谁也没有见过如此精湛高深的剑术,大名鼎鼎的铁钺堡被这少年单人独骑,一人一剑,俱是未费两招就杀了‘铁钺十虎’与名震一方的‘齐眉剑’孙简。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见高山不知天地之高,各国高手列若恒河沙数,天地何其大也。是以足足过了半晌,刘傲今突然拜伏于地,这次他是真的服了,他服的不但是慕容元真的剑术,更是他拒生死于千里之外、静听不闻雷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的气魄,不但是刘傲今,所有的人包括那黑衣少年都为之震撼了。

  刘傲今长跪道:“主上剑术如神,气魄超然万表,属下何其幸甚,能追随主上左右,属下拜伏!”言毕纳头又拜,厅外门人俱知刘傲今已归顺了慕容元真,见状也不禁纷纷跪了一片,誓死追随。这种声势对黑衣少年却是始料未及,他讶异地望着这个少年,怔怔不知所措。

  慕容元真沉静地扫了众人一眼,洒然起身,扫了众人一回道:“既然你们有意作我的门客,我自然乐意收留。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入我门当知我有过必罚,有功必赏,绝无例外。你们有谁不愿受我门规约束,现在即可离堡,愿意留下的就奉刘傲今为即任堡主,各归其位,各行其事,三日后集于演武厅外静候门规!”

  那群武士本就受够了孙简的苛严,今日这少年一来就行‘有过必罚,有功必赏’八字规,早有不少人心悦诚服,一轰而起,纷纷表示愿意留下,竟无一人离去。刘傲今大悦,当下命他们退下,一面命人收拾大厅,为慕容元真准备酒宴。慕容元真却摆了摆手,问及孙简的公子被杀之事,那刘傲今突然神色转为骇然,道:“主上有所不知,最近此地不知是何缘故,屡屡有人被惨杀至死,被杀者五脏似是被人掏空吃掉,当初我们都怀疑是野兽所为,但结果在鸦儿镇也出现了几条命案,主上试想这镇上人烟辏集,怎么会有野兽,直到孙简知道是人为所至,就报复来往的客商,真不知道什么人会如此残忍绝。”

  刘傲今一言及此,亦自骇然。

  那崔恩闻言,吓得脸色大变,不禁骇然地“呀”了一声。但他的举动却突然引来的慕容元真的目光,年轻人起身迳自走到那黑衣人面前盯住他,问道:“我再问你一次,那卷书与那柄剑你放在何处?”

  那少年被慕容元真一看,似有些胆怯,但继而撅嘴勉强地强硬道:“我……我不回答又如何,你再问十次也白搭。”

  慕容元真冷冷望了他一眼,突然迳自入他怀中去寻,哪知他这一摸,急忙又缩了回来,那少年也大惊地叫了一声,倒把刘傲今吓了一跳。这时,堡中已为慕容元真准备了精美的上房,慕容元真摆了摆手,道:“傲今,你既为堡主,从现在起就要肩起重任,三日后我会派人前来帮你,他们会教你做些什么,有什么大事都可让他们通知我。我还有要事,不容久留,现在就带这崔恩离开。”当下,慕容元真将来人的姓名、辨别方法都告诉了他。

  刘傲今闻言拜伏地上,请求多留几日。慕容元真一言不发,刘傲今不敢再劝,当下命人在庄外备下两匹骏马,慕容元真的马上更带上了黄金一百两用作路上费用,当下慕容元真挟剑出了‘铁钺堡’,点了崔恩的暗穴,和他一起上马,抖缰而出,须臾不知所踪……

  ※※※

  却说慕容元真与崔恩北行十里,到了一片林下。慕容元真缓辔停马,那崔恩也下了马。

  慕容元真微微一顿,望了他一眼,道:“姑娘,方才都是在下无礼,实在不知道你的是女的,现在我们也出了堡,你说出书剑所在,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原来,他在那一摸之时,骇然一惊,原因正是这崔恩竟然是个女的,那一触之下,少女早羞了个半死,所以一路上半句话也没说。

  慕容元真不提还罢,这一提顿时令她愤然大怒,眼中冒火地道:“你……你还敢说,你这人无礼又粗鲁,还点了我的暗穴让我不能脱身,这样你就想得到我的答案么?”

  慕容元真闻言一怔,当下出手如电解了她身上的禁制,道:“我现在已经解了你的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书剑所在了?”

  崔恩冷冷一笑,道:“这会儿你知道谦虚了?哼哼,那还得看我的心情呢,要是不吃好喝好,然后再睡上两个时辰,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个字。”

  慕容元真不奈地微微皱眉,却早被崔恩看个清楚,皱鼻转身哼了一声,道:“有些人若是不愿意满足我的基本要求,我誓死也不会说的,反正七老八十后也是死,还不是一样。”

  慕容元真道:“那你想如何呢?”

  崔恩指着他的鼻子,道:“喂,你是个聋子么,我都说了饿得难受,你收的那群门下根本不懂待客之道,竟然饿了本姑娘一天没给饭吃,你实在应该找个空去好好教教他们,这门规的第一条就应该是:彬彬有礼。你先带我去鸦儿镇吃饱喝好,睡个觉洗个澡,否则我愿意去死。”

  慕容元真实在无奈,有道是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斯言诚至言哉。别的不说,光是崔恩反客为主,不畏生死的性格他还真无可奈何,自己的很多方法那都是对男人的,如今拿来对付一个男人婆,确实有些不妥,将来传到自己的属下耳中,亦是不雅。反正这崔恩逃不出自己的视线之外,量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一念及此,他点了点头同意了。那崔恩竟然如获至宝,高兴得直跳。慕容元真暗暗摇头唉声,实在想不透一个人被抓,竟也这么高兴,真是天下少见,难得一睹。

  当下两人上马策骑,直奔鸦儿镇,不多时便到了镇上,慕容元真寻了处最好的‘归云客栈’,并点了一桌上好的酒宴,那崔恩一进去就要了热水,独自洗梳一回。慕容元真等在门外,他不怕崔恩逃,因为她根本没有半点机会。那崔恩也实足可恶,独自一人洗了足足两个时辰,他明知慕容元真就在外面,却故意累他久等,十足要修理他。但她出来后,发现自己错了,原来这刻站在她门口等着的人却是个店小二,端着热水在外面等得脚疼,见崔恩一出来,顿时吓了他一跳。不知怎么屋内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个女的,而且还很美——但见他身材修长窈窕,不胖不瘦,匀称已极,双目如翦月水瞳,灵活转动,四处流转,蛾眉略扬,娇靥中带着三分飒飒的英姿,不让须眉,她的美是那种秀美与英挺的结合,端的风韵万千,别有容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恢复了女儿身的崔恩。她出门一看慕容元真并未象她想得那样,等得坐立不安,却不料这人竟是店小二,当下瞪了他一眼,把那店小二下了一跳,她俏俐玲珑的嘴丝毫不饶地道:“喂,谁叫你在我门口的,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干什么?”

  店笑二几乎吓得将水扔掉,结结巴巴地不知所措,他愈是如此,那崔恩就愈生气,杏眼怒睁,柳眉倒竖,越发地凶了起来瞪他,终于,那店小二“妈呀”一声,扔了水就跑了出去。这下可气得崔恩不了,她嘴角一撇,冷哼一声追了出来,却正碰到慕容元真,他看到如此场景,竟然几乎要笑了起来,谓崔恩道:“崔姑娘,我是怕你一个人走掉,所有才让他在门口充充我,如今你也洗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崔恩对他看到自己惊人的美貌丝毫不动,大为不满,继而突然怒气上冲,大声道:“走?我还没吃过饭睡过觉,要是万一在半路饿死累死,你这一辈子也别想找到那卷破书和那块烂铁了。”

  慕容元真莫由地被他教训一顿,毫不为意,转身自去进食。

  崔恩见状,顿时愈加生气起来,下定了决心要修理修理这个高傲的人。当下她随慕容元真去吃东西,一顿饭下来挑三拣四,忙得那店小二来回换了好几趟菜,待她终于吃好了,又说自己鞋子不适走路,结果由年轻人陪着逛了半天街,直到天色黑了,她才说要休息,慕容元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先在店中住上一晚,他也被这少女累得不轻,谁知正要休息,但这时崔恩突然精神大震地跑过来,道:“今晚月色很好,本姑娘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我们启程吧,这时上路正好能找到那个地方,否则就不好找了。”

  慕容元真看她得意忘形的样子,当即明白了她原来在耍弄自己。自己被他累了一天,如今刚要休息,她却来了精神,当下又气又累又无奈,冷哼一声,道:“你这会儿既然如此着急为我寻找书剑,我自是乐意奉陪!”当下,慕容元真只得与她连夜弃马北上,出了鸦儿镇……

  第十二集 毛骨悚然 玉女倾心

  二人徒步出了鸦儿镇,崔恩一路迳向北走,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突然停下脚步,左顾又看了半晌,倏又驻足,微微一顿,颦眉又往回走。

  慕容元真微微皱眉,道:“你这样走来走去地兜圈子,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忘了将书剑放在哪里了?”

  崔恩忽然生气地扭头瞪了他一眼,嘴角一撇道:“喂,我是在夜里藏起来的,自然要在夜里找了。我又不是夜枭,怎么会一下就能找到,人家都快累死了,你还尽说些风凉话!”

  慕容元真被她一顿抢白,为之一滞,望她问道:“夜里能辨别的有树,有石,还有水,你好好想想那天晚上见到了些什么醒目的东西和景物。”

  崔恩闻言一怔,似是受到了提醒,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转了一回,连连向四周环扫一遍,最后下定决心地向西掠去。慕容元真摇头叹了一回,只好跟着她走,过了片晌,突然来到一片小枫林附近,崔恩指着林南的一洼小水,秀眉一展,道:“还真看不出你很聪明呢,就是这里了,昨夜我记得那片水洼呢。”

  慕容元真不以为然地道:“我看此处地面湿润,日内可能下过雨,那里地势较低,当然会有一个水洼,不一定就是你看到的那个。”

  崔恩闻言先是一愕,继而嘴角一撇,意似不信地在林中转了几圈,终于纵身上了一棵四处乱找,结果果然不出慕容元真所料,少女在树上折腾了半晌,终于气呼呼地纵身下来,一气之下竟然拔剑将那棵树砍倒,最后还是没有见到什么书剑。慕容元真替她汗颜地摇了摇头,崔恩亦大觉不好意思,嗫嚅了一回,急忙二话没说,娇躯转向别处再找。

  此时天色已晚,华月高悬,清辉遍洒,如水如雾,涵住一方山林。

  正当当两人行顾之间,南面幽林间倏地闪过一道人影,一晃飘然向南略去,无声无息,如树间叶动,但其势却非常迅速。崔恩一见,脑中电闪百转,突然想到自己之所以找不到那书剑,很可能是被此人取了去。一念及此,这少女也不理会年轻人,当即纵身便追,慕容元真无奈,也只好纵身紧跟着掠了过去。前面那人身法相当迅捷灵敏,幽夜之中薄如一领轻雾,夜中似乎只有他在月下影动,总有积分诡异莫名的感觉,而崔恩的轻身功夫竟然与慕容元真的相差无几,两人跟着那人行了一炷香的光景,那道人影行到山脚,一晃而逝,不知所踪了。

  崔恩倏然停下身形,她还以为自己一定能将慕容元真拉下不少,哪知回头一看,却不见他的踪影,心中一骇,却听到前面一个声音“咦”了一声,道:“奇怪,那人到此竟然倏尔不见,莫非他会遁身隐形之术。”

  崔恩急忙回头一看,慕容元真却正立在自己身前,不觉心头一震,大感讶异,当下望住他不放,忍不住揶揄地道:“原来你的轻功竟然比我还好,难怪你不怕我逃走,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心怀坦荡呢。”

  慕容元真全不为意,纵目四览,一面道:“这么说你原先一定认为比我轻功好了,那你为何不走呢?”

  崔恩不由玉面含煞,凝注慕容元真,冷峭地道:“我走不走要你这个外人来管?我若是走了,你能找得到那卷破书和一截烂铁么,哼!”

  慕容元真无言,心中的警觉使他重新将注意转向了幽忽的月夜,仔细地四下打量一回,发现这地方有条长泽林,幽夜岚霭中见对面有一石洞,月色之下犹如一只野兽的大口,幽然若翕,令人望之生畏。这时,少女崔恩似也被他感染,浑身忽然一阵返冷,也看到那里,骇然之余却好奇心大起,翘起一张玉脸望了慕容元真一眼,面上泛起一丝讥嘲的微哂,突然二话不说地纵身就越过那道长泽林,迳入山洞。

  这崔恩性格倔强得很,慕容元真知她在跟自己叫劲,只好也纵身跟上。他对这个人影也很好奇,夜中只那一眼,直觉此人身法虽然灵妙有余,但速度稍有不足,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人轻功远比实际的高,故意引自己与崔恩前来,二是此人可能身上有内伤,不足发挥。但他没想到这崔恩会如此争强好胜,一句不满就能舍生忘死去冒险。当下不及多想,加快身形追上崔恩,按剑进了山洞。

  这是一座幽深的山洞,洞内可能因为雨水的溢入而有些潮湿,间隔传出一滴水落下击石的声音。幽夜的逸光点点映入,星星点点,稍能看清些许景物,但见这洞里阴气森森,地面上腥气扑鼻,中人欲呕,那崔恩几乎当场就要退出,但猛然想到自己正在与慕容元真赌气,当下毫不犹豫地掩鼻往里面探,好在慕容元真就在她的身后,她尚能强抑害怕四处探看,但突然间……

  她倏然驻足,惊骇地怔在当地,后背顿时碰到了慕容元真。慕容元真一惊由顾,一看之下,也不由得惊得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