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仙侠武侠>二十诸天【完结】>第72章

  知道慕容焉的人,如薛涵烟也不禁一怔。疾陆眷闻言突然不动了,段匹磾抬头看了疾陆眷,但见他形容晦暗阴郁地一震,脸色连变,先是一惊,继而脸上掠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再接着两眼厉芒一闪,倏然敛去,最后突然大笑,硬将段匹磾拉了起来,宏声道:“贤弟,这算是什么大罪,这只能说明你的眼光独到,一个门客胜过千军,我不但不会怪他,还要重重地赏他,想来在坐的诸位也都想听听他究竟是如何绞灭三匪的。”言毕,不待左贤王插话,迳自传出王令,即刻命荆牧去左贤王府中请慕容焉其入宫。

  疾陆眷转身,有意无意地望了涉复辰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迳自转回玉座。涉复辰当即悄悄地招来旁边的‘玉梭剑客’萝粲,低低言了几句。那萝粲闻言突然玉面大变,但又倏尔又恢复过来,转身悄然退下。

  第十四集 雷出地奋 震惊一国

  左贤王府内——

  慕容焉轻轻地推开了门,门外所有的武士都为之一惊。有些人甚至连他的样貌都没见过,听说眼前这扇门连左贤王都扣不开,想不到如今他自己却打开了。

  他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紫柯,平日他只能听她、感觉她,如今看一看,但见她面如梅花,眼含秋水,眼中溢着点点消弥难见的哀怨。她真的很美,慕容焉在没见到她时已经能感觉得到了。他的目光只是在紫柯面上稍稍一滞,那紫柯愣愣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三日未曾进一粒米,但精神却不坏反倒好了很多,脸上竟有了丝隐隐的光彩,紫柯只是觉得他变了很多,但究竟哪里变了,她却说不清楚。

  “公子,你……你出来了?”她说话有些颠倒地道。

  慕容焉点了点头,转向那些武士,顾作依然看不见地遥摇一抱拳,道:“诸位兄弟们辛苦了,我慕容焉何德何能要诸位守护,如今不管大事成与不成,都应有了结果。我再不会有什么危险,诸位兄弟请回吧。”

  那群人闻言连忙抱拳,并未依言离开,看来他们身有王命,拿不定主意,紫柯扫了他们一眼,道:“左贤王有令,近日府中所有大事决于公子,你们敢违令么。”

  那群剑客闻言相互看了片刻,当下一起抱拳退出了此园。那紫柯还以为他看不见,忙上前搀扶住他,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些为他伤心地眼中凝泪,故意悄悄擦去,温柔地道:“公子,你……你已有三日未曾进食,可不能妄废精力,快些和我回去休息为好。”

  慕容焉心中不禁好生感激,但又不敢拿眼看她。只好让她扶着回屋,竟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几声掌声,接着一个女子美妙的声音扬声道:“妙哉!妙哉!想不到慕容公子才到左贤王府,就有美人侍侧,真是羡慕死人了。”

  那紫柯闻言不觉玉面倏地一红,两人转身一看,但见园中不知何时竟立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但见他黛眉娇靥,身着青衫,外面罩着素白的撒花背心,成熟而吸引。这女子手中提着一柄奇怪的梭形剑,慕容焉一看她的剑便认出她是‘玉梭剑客’萝粲——虽然他并未见过这个女人。

  萝粲向慕容焉一抱拳,道:“恩公,我是萝粲,你还记得我么?”

  慕容焉故作忘记了似的,侧脸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是你啊萝粲夫人,你……你怎么到这里了,我们快些进屋说话吧。”

  萝粲看了他的表情,脸上有些失望之色。一听慕容焉所言,突然脸色一变,倏尔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急急地道:“恩公,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段王现在正派荆牧请你如宫,疾陆眷和涉复辰有意杀了你……”

  正在喝时,左贤王府内突然喧嚣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萝粲刚说到荆牧,看来荆牧已经来到府中了。萝粲闻声急急道:“到你觐见完毕归府之时,涉复辰会在宫外备上马车,冒左贤王之名接你入车,到时他会让他幕下的大力士沣轮候在车里,要他夹你两肋害死……”

  但她说到那个死字时,她的身影却已然掠上飞檐,只留下一袭袅袅的馨香,飘然远去。

  萝粲刚刚飘没远去,荆牧就进了院子,这刻那紫柯还未能从萝粲的话中转回,她的脸都变了,看来是真得被吓坏了。甚至连荆牧到了也没去迎接。荆牧屏所有的人于门外,自己一见慕容焉便拉住他,两人进了精舍。慕容焉连忙抱拳见过大哥,紫柯自己守在门外。

  荆牧突然向慕容焉躬身一礼,道:“贤弟,为兄代段国百姓谢过贤弟。”

  慕容焉连忙扶住他,道:“大哥,段国百姓、慕容百姓不都是鲜卑的百姓么,我只不过微尽绵薄之力罢了,倒是大哥往返劳顿,折煞小弟了。”

  荆牧拉住了他,当下将段王招他入宫之事说了。慕容焉闻言不觉骇然一惊,他本来精心要瞒过段王疾陆眷,但想不到结果还是纸包不住火。一想到此,那方才萝粲之事便合情合理了。当下,他伏在荆牧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方才收拾一回,与荆牧出门准备入宫。这时,那紫柯却突然上前拉住他的衣襟,急切地道:“公子,方才那位姑娘不是说……”

  荆牧却打断她,笑道:“紫柯,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的慕容公子出事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紫柯闻言当即放下了心,但他突然想到荆牧所说的‘你的慕容功子’,不觉脸上一红,几乎失声啊了一声,急忙偷看慕容焉一眼,倏又想起他看不见,方减了少许羞赧,急急退了下去……

  大约有一盏茶的光景,王宫铁甲鳞鳞的御道上,响起了脚步声。场中所有的人都不觉抬头望去,几乎所有的人对这个运筹帷幄之中,绝胜千里之外的高人,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但见御道上施然行来了一个少年,这少年身着复衣,头发花白,眼如星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起眼的地方。那边的屈云见状,心中突然一热,不禁喊道:“慕容焉——”

  慕容焉闻声突然一震,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这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屈云的声音。他的心里突然一酸,但他却并未转头去看,因为他不想害他的兄弟,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痊愈。他稍稍一顿,眼中的泪光倏地隐去,继续行到段王之前,这时有人上来扶住了他,暗示段王之所在,慕容焉当下抱拳向疾陆眷行了一礼。

  在场的人不论是诸国的剑客,还是段国贵胄,都不禁将目光凝在这少年身上。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就是数日内靖灭了段国三匪的人。但这少年表现出来的勇毅超然,也不禁令在场所有的人仰视,这就是他,一个身怀精湛剑术却从不以之显世,一个心怀天下却依然孑然一身的少年。他的智慧,他的仁心,他的恬淡超然,令所有的人为之一震,他就是这种人,那隐隐的气质几乎能征服所有的人。

  疾陆眷忍了忍满腔怒火杀机,连忙起身,上前故作亲厚地执住其手,道:“慕容公子不用多礼,你为我段国立下了不世大功,快说,你要本王如何谢你?”

  慕容焉却早知道了他要谋算自己,如今看他的做作实在虚伪。但在天下英雄的面前,他决然是不能让这个国君出丑,当下连连抱拳,连道“小人不敢!”

  疾陆眷亲援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携他一同登上了扶摇台,那台上八人纷纷纷纷跪下见礼。段疾陆眷扫视天下群雄,信手取起那柄‘君临剑’,摩臂一呼,道:“诸位天下的英雄,我段国设此擂台,意在招揽天下英雄为我除去古傲之乱,今日既然慕容公子一次为我靖平三患,此次论剑已然不用再比下去了,‘君临剑’理应归慕容公子所有,诸位以为如何?”

  那群天下的剑客见段王有言,哪里还敢多言。

  这刻功夫,四下的宫卫武士纷纷扬臂高呼,山呼段王。这下可气煞了诸霖等人,他们都是经过打败无数高手才得进擂主,不想半路突然杀出个慕容焉,但段王既然有言在先,他们只好暗暗忍下。八人中那个昆仑山的古阑还,一直盯着慕容焉,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表情,眼光却一连几变。

  这下可羡煞了魏笑笨,他一个人直直地傻笑,生似是他的了那柄‘君临剑’一般,但一想到当日自己还骂不知哪个混蛋会得到此剑,便不觉暗暗生笑。惟有屈云,怔怔地望着他一直寻找的兄弟,心里热血澎湃,突然想及他孤身一人为自己到段国赴死,眼中泪光泫然欲下,煦煦难断之情久久不能释怀。

  慕容焉连忙推辞不授,他何尝不知这是段王有意害自己。当着天下众剑客的面,把此剑交给自己一个未曾上擂、汲汲无名之人,就等于将自己推为天下剑客的公敌。若是自己接受,接下来的拼杀将会远远超过擂台上的比剑,光看扶摇台下诸霖等人的目光就知道了,但他还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一再拒而不受。但段王似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君临剑’赐给他,为其作主,道:“慕容卿勿庸多言,本王之意已决,盖莫能改,你是要本王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面食言而肥么?”

  慕容焉心道不好,他想不到段王竟也使出威胁手段,这是自己若再不答应,一是怕要激怒天下学剑之人,二是犯了违抗王命之罪。当下只好抱拳道:“那在下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疾陆眷见他已然上当,心中暗暗高兴。他纵目四览,扫了天下诸国的剑客们一眼,道:“天演阁论剑已毕,诸位的大名将和慕容公子的名字一起镂刻于神武门外的矶雀之上,五日后本王将于此台焚香祭剑,慕容公子登此台扬剑立威,到时好要天下的英雄们前来观礼。”

  段王一言甫毕,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希嘘之声。慕容焉心中暗叹,看来段王不将自己置于死地,势难罢休。疾陆眷扫了台下一眼,嘴角噙着一丝阴残的笑意。他对那些剑客的表现很满意,眼前这个少年双目失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展眼间就靖灭了段国三处大患,他的才华让疾陆眷突然产生了莫名的惊骇。经此一事,他开始认识到了谋士文人的力量。开始后悔自己放走了那么多的文人谋士到慕容,但他更不能让这样一个人留在左贤王身边,左贤王素以忠义闻名天下,当日自己的王位若不是叔父涉复辰从中周旋,怕是非段匹磾莫属了。但他心中却依然对慕容焉如何靖灭三患很是好奇,当下问道:“慕容卿,不知你究竟是如何靖平三患的,本王愿闻其详。”

  慕容焉看躲不过,当下一抱拳。疾陆眷却突然挥手止住其话锋,传令虎贲武士将上谷贼首古傲带到台下,道:“想来古傲此贼定然输得不服,就让他也听一听他是如何败给我段国的。”

  不一刻,十名虎贲武士将古傲的囚车推到了扶摇台下。段王执慕容焉下了扶摇台,并命人将古傲口中所塞之物取下。那古傲一经被人取下口罩,突然破口大骂,道:“王八蛋,是谁设计陷害我,是谁设计陷害我,有种的跟你爷爷当面干一场,使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刚骂了几句,旁边的两个武士按住了他,乒乓连续打了几十个耳光。直打得他牙齿脱落,口中鲜血之流,几名武士看他如此模样方停了手退下。哪知这古傲实在桀傲不逊,一等那几个虎贲武士退到一旁,又破口大骂,道:“段疾陆眷,使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有种你跟老子单对单,看老子能不能将你开膛破腹,来啊!”言间,他那双摄人的眼光狠狠地瞪住疾陆眷与慕容焉。

  这一眼竟看得段王顿时踌躇不前,但慕容焉却静静地盯住了他,他那凶狠的目光一遇到慕容焉的目光,却突然失去了作用。以往他不管和任何人对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经得起他的目光,就连段王也不能。但眼前这个少年,自己的目光一触到他的目光,象是突然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再挣扎也逃不出去,他的骂声停了下来。

  他不相信地问自己为什么,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其实道理很简单,平常人最易为情绪所役,凡是人一看到污秽必生厌,遇到可恶必然生忿。平日常人一看到古傲眼中那股桀傲不逊的蔑视,自然生愤,顿时和他瞪看,但心不及他强的人必然望着望着便会生怯,以至于最后自取其辱。但慕容焉的心胸广阔如海,洁然无尘,即便见到可恶可恨之事也不会形诸于外,情动于内,一任古傲如何相激,他丝毫不为所动,就算古傲想挫他也找不到丝毫可着之点。

  天下的剑客们都心中不由暗暗一震,大感讶异。他们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连古傲这等枭雄都为其所慑。段王却心中不是滋味,若是他知道慕容焉其实能看得见,他或许心里会更难受。他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却转向慕容焉道:“慕容卿,说说你是用了什么妙计靖了三匪的。”

  段王这句话如当头一棍,突然将那古傲震醒。这个凶人顿时变成了一头野兽,他的眼中闪烁着桀骜凶残的厉芒,象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狠狠地盯住这个少年不放。

  慕容焉一抱拳,道:“既然大王有兴一闻,那在下就不揣冒昧了。”他有意无意地望了古傲一眼,淡淡地道:“段国虽有匪患,然其本质却迥然不同。”

  段王看他说的慢,顿时被他掉起了胃口,不觉急急问道:“有何不同?”

  慕容焉之所以说得这么慢,乃是趁机望向了屈云,他似乎一点也没变,但也似乎长高了,又强壮了,屈云这时正含泪地望向自己,他可能还以为自己看不见呢,一想到此慕容焉不禁心中一酸,趁段王问话之机急急将目光转回,强抑眼中清泪。这刻所有的人都望向了他,段匹磾,段末杯,涉复辰,他的义兄,天下的英雄好汉,还有薛涵烟。在那隐隐的素绡之下,她静静地望着他,用心去聆听着他。

  慕容焉道:“匪有三匪,乃是官匪、民匪、强匪。渚城的叛乱乃是官与兵沆瀣一气所结成,假官府之名行强匪之事,这便是官匪……”

  他稍稍顿了一顿,接着朗朗地道:“竹桓的叛乱乃是百姓为饥饿所迫,铤而走险聚集所成,这便是民匪……”

  一言到此,慕容焉面向古傲,谓众人道:“代郡、上谷之叛乱乃是强匪,他们乃是民匪为盗太久,习性已恶,且有江湖中武功高强的绿林大盗为其首脑,古傲便属于此匪。”

  他一言方毕,那些诸国的剑客纷纷点头称是。慕容焉之论实在精微至极,令人闻之猛醒。左贤王段匹磾等无不称妙,段王愈听却心中愈惊,这慕容焉实在不可留存,自他来到段国,段王便将他视为眼中之钉,这刻更下了杀之后快的决心。但面上却丝毫不改,但孰知他的表情早被慕容焉看得一清二楚,这少年早洞悉透了他的用心,但段王却还本蒙在鼓里,依然做作地道:“愿闻其详。”

  慕容焉道:“此三匪之中,强匪最为恶劣,官匪次之,民匪最轻。三匪背景不同,所以应对症下药。所以对于民匪,只要大王一道放粮赈济的王令,凡弃匪归家者,赏银一两,粮食十石,不计前嫌,匪患自然解除,大王更可因此而大获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