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他后知后觉出手打碎那酒杯。
东窗事发,蓐收思绪终于肯分给外界,寒着脸色将银箸钉入他七寸,他森寒无比,目露杀意,说:“鬼族欲暗害西方白帝,师吾夜,你该给我一个说法罢?”
他不怕自己被毒杀,一心挂念着白帝。
青牙被钉在岸上,疼极,眼泪就滚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师吾夜容色不变,口吻中竟是轻快:“那你就杀了他罢。”
被长困木匣内时,也从来没有哭过。
师吾夜眼神斜掠,青牙又恨又喜,他心想如此死在蓐收手上也好,省的回去被关,若能轮回,他能有幸投胎到秋神手底下做一介天奴么?
青牙带着这样美好幻想,已然打算从容赴死。
奈何并未死成,那个面容年轻俊秀的天帝昆雪不知为何和颜悦色地站出来,说形迹败露而未遂,不至于杀害一条性命。
还愿收他为坐骑,但要囚禁他于人界荣山三百年。
收青牙为坐骑,是为保他性命,也是为保全鬼渊师吾夜的颜面。
更为了以免日后蓐收为白帝来索命,以至二界交恶。
蓐收脸色阴晴不定,也只得就此作罢。
白帝心有余悸问蓐收可有异样,蓐收便回过头,眼神能将人溺毙其中。
但那不是他的。
况且他从未告诉蓐收,他已经为自己的妄为吃了好大的苦头——师吾夜,也就是它的主人因为昆雪收他为坐骑,动了真火。将他在檀木匣中一关至今。
前些日子他偷偷来找蓐收,是他青牙这么多年里,头一次见天日。
....想不到他如今想贴近蓐收,竟只能以这种方式。眼前这三丈路,青牙走得悲喜交加,还不等他跟上蓐收,前方又现出个人影来。
青牙抬头,心内酸苦倾翻,恨得浑身颤抖,一条蛇抖着身子不免有些令人发笑。但他控制不住——那是白帝!
蓐收显然吃惊,大步迎上,青牙不敢再往前,只僵硬趴在石头后偷听二人言语,听了一半又不见声响,抻着脖颈不忿张望,入目是令他目眦尽裂、肝肠寸断的一幕。
秋神矩稳稳将蓐收穿胸而过,另一端握在白帝手掌中。
冷风吹过,蓐收倒下去,白帝居高临下端详他片刻,摇身不见踪影。
“蓐收...蓐收!”
有人在痛哭,蓐收艰难地睁开眼,眼帘内是张少年脸,他思索了一小会,呓语道:“又是你,青牙,你阴...阴魂不..”
青牙抱着他输送真气,满脸是泪,他声音嘶哑极了:“你还记得我想杀你的白帝,可你现在要死了,是白帝亲手所为,是我在救你!是我!我恨你不记得我,当年群仙宴上你与我同坐一舟,沧海无澜,你分明曾经和我那样近,你为何又忘....”
蓐收因痛苦而喘气不止,过了几息功夫,他才自嘲一笑,恍然道:“居然..是..是你,那就..多谢你了..不必浪费真气...”
“量尘矩尺的伤...只得...只得全盛时的我我亲自动手才能治,别无二法”
他语气悲伤,唯独没有愤恨:“他要我死,便会算好。”
青牙眼泪汹涌,“你不能死!你还没有与我讲完你的神仙录,你起来...你..为什么不恨他!”
蓐收眼珠慢慢转向青牙,勉强伸手擦了他的泪眼,“你不懂的,我的命他想要,就拿去罢..我死无惧,可神仙录中还有许多我没有与你提过...其中有一位,我要你帮我传个话,可否?”
青牙不说话,哭的不知如何是好。
蓐收疼得冷汗直流,他忧郁地看着青牙,居然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小友啊...天道溃败...你帮我在这地界找到..找到花神,我追着她的气息来到君子国...告诉她前往凌云..凌云巅..凌云上神带走了十二城五楼最后的救星,她自会明白...麻烦你...一定..否则苍生涂炭事小..届时天地..”
他语声忽止,仿佛想说什么又被更高位的存在噤口,蓐收极愕然朝天一瞥,口中涌出的血红渐渐变作金色。
那是已至枯竭的心头血。
量尘矩尺的杀伤力在此刻一览无遗,青牙面色剧变:“住口!不要说话!我答应你就是了!”
蓐收闻言,话来不及说完,已是强弩之末,他的手猝然垂落,双目阖上。
而后不到半刻钟,他的身躯也随风而散。
青牙瞪大了眼,茫然去抓,掌心只剩下一柄矩尺。
*
女夷跟着白药,但也不敢太近。
她等白药与苍乾进入林府,而后才在数尺之外现身,也就是在这时,她遇上步态摇晃,浑如失魂的青牙。
大道朝天,来往行人不休。
女夷先是一惊,而后左右环顾,未发觉有怪异气息。这才警惕道,“鬼渊的人有何贵干?”
青牙抱着量尘矩尺,木然道:“蓐收被白帝所杀,尸身化散天地,他让我来找你,与你说十二城五楼最后的救星早已被凌云上神带走。”
石破天惊。
女夷怀疑的神色被深深地恐惧填满,她顿时惨白,“我分明才见过他,想不到连秋杀也...站住,量尘矩尺给我,你又是他什么人!”
青牙已转身,女夷发难去夺。
“你敢!”青牙回身一掌,暴怒,“蓐收的东西,我替他保管,等他回来”他声音又低了下去,“回来再还他,我是他的...故人”
他哪里是故人,大约算得上仇人。最后两个字失了底气。
“你明白什么”女夷凄怆,“...神死则终,哪里还有归路可走。你不给我也罢,既是故人,那就跟我来。你聆他临终遗言,便是入局,出了君子国,你以为还能剩下几天性命?”
青牙不解地望着她,只觉这女人像人间害着恐水病的病人。
“蓐收为仙,性情平和,什么是天宫的救星,分明是只有他才肯把众仙看作一体。”女夷低声:“他想说的是众仙的救星。”
*
白药好不容易找到山楹时,山楹全身无一片好皮肉。他站在外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苍乾,你这办法可行么?刺激他神思,若他更受不得,反而坏事”
白药有规矩,所以苍乾不得像以前那样动手动脚,他没遇上白药时没有那一襟承载他的温柔乡,故而相安无事。
被白药拘束,竟发现百爪挠心,尝到甜头的狼,让他放掉嘴里的肉原本就是难事。
更何况肉挂在眼前,能闻不能碰。
苍乾于是与白药靠着肩,示意他看牢内,皮笑肉不笑道:“白药,你为何只待自己下得狠手?你且看,这是只魔族,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孱弱,他若暴起,我定护你周全就是。”
“面对山楹,我还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白药两指推开苍乾,隔空一点,道:“行走坐卧,距我二尺,又忘?”
苍乾怏怏不乐退开,恨恨道:“我如今忍得,等到时候再一同清算..”
“你又咕哝什么呢?“白药回头。
苍乾漠然仿佛不闻,扬眉威胁:“还问不问了?”
原来林壑清着人把他送进衙门大牢,给足贿赂,让人在牢中好好“看顾”山楹。狱卒得府尹令,只将这木头一样的男人打的半死。
偏偏他不肯断气,这下谁也没法了。
就仍进大牢里任他自生自灭。
山楹趴在湿冷草垛上一言不发,后背血肉模糊,牢门里头潮湿不堪,天光仅一线,一灯如豆,满墙是前头无数个冤魂抑或该死之人的干涸黑血。
白药立在牢门外头,端详片刻,发觉山楹这会神思尚稳,便叹息道:“山楹,你可有想过,林壑清若是假的,你这顿打岂非白挨”
“我不会错认,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山楹闷声,“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何装作不认得我,还把我扔到这里来。他不肯要我,还要旁人来打我,我心中难受得很。”
白药道:“这世上总有诸般怪事,或因利欲熏心,或因暗中有眼。这些你不可能一一察觉,我问你,你既然认定林壑清惊才绝艳之辈,那你可认得这本蛮荒记?署名者名为凌蠃,山楹,凌蠃与林壑清到底谁才是真?这个答案很重要,你记忆到底是真是假。这关系到赴宴江云来的人到底是谁。”
山楹连伤心都忘了,豁然回头,一动不动盯着白药手中书册:“这个姓名,是夫子的同窗。”
白药一顿,淡淡道:“那林壑清的诗文出现在他署名的话本中,你应当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还有”
“君子国境内为人称道的诗人中,不曾有林壑清的大名。”白药问:“山楹,你想查清楚这些就洗一洗心事站起来。不论是凌蠃欺世盗名,还是你眼中的林壑清只是黄粱一梦的幻象,你都要接受。”
“他不是幻象..!”山楹困兽般嘴硬。
“就眼下来看,没有证据。”白药冷冷道:“记忆混乱,不知被何人禁锢。嘴里心心念念的人,也真假不分。我若是你,此时此刻便寻个墙角一剑了结自个,省的给这世上平添一团带着浊气的活物。聊胜于无。”
苍乾不言不语站在白药身后,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个令人忌惮的阴影。他摘过白药手中书册,扔进牢内,嗤笑道:“就你也配称魔族?你口中念念的夫子文章你总看过罢,来,与我说说这本书内的故事林壑清是怎么知道的?”
这谜团仍是无头公案,山楹不言不语捧着书,从前而后翻阅,越看脸色越难看,山楹突然摔书道:“小人!借夫子的文章,为他自己博名誉!我从前竟从未发觉!他抄走夫子心血之作,又添了些臭不可闻的脏污东西,他岂敢...他岂敢!”
山楹怒不可遏,烈火烧心,“我要找到他,在何处!他在何处!!”
白药中指按上眉心,疲惫道:“我说他会因刺激而再度陷入神思不清,你为何不信我?”
苍乾生下来至今还不知认错为何物,他定定看着山楹,手指微动。下一瞬被白药扣紧,只见他抬起头来,苦笑道:“你抽取他记忆,他脑中也是混乱,那把锁会立时杀了他,功亏一篑。”
苍乾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白药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招,洗耳恭听之际,被苍乾捏着指节提到眼前。
他不明所以。
白药的指头肤色如霜雪,冷而白,唯独指尖氤氲着肉粉,苍乾本想责他率先碰上来,也算犯了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谁知眼神一触,心思百转千回,便道:“看,白药,是你先犯了相距二尺的律令,你破戒,没道理我不能。我现在就想亲你。”
“你敢!”白药面上一热,而后一寒,一掌捂上苍乾的嘴,几乎气急败坏骂道:“你分得清现在是什么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到无人处歇着去!”
“噢。”苍乾见他莫名盛怒,便又道:“不亲你也可以,你得把你的律令改一改。那二尺,得变作一尺,你不改,我现在就...”
白药翻肘提剑,当空劈断铁锁链,仿佛那是苍乾的脑袋,惜字如金道:“那就一尺。去带着山楹,回林府。”
“白道长”有人一声唤。
白药转头,女夷身后跟着个少年,二人闯人间大牢亦是如入无人境。
她应当已经听见不少,心事重重道:“我方才听山楹与道长对话,心中有一猜测,此事从未告知道长,只因是天界事,不好来劳烦。”
“花神请讲”白药敛了神色。
“我们还是回林壑清宅院,我再与道长细细剖之”女夷一脸歉然:“也是有所求于道长”
白药莫名,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客气。
苍乾脸色却沉下去,黑雾席卷而上,如一方屋室。
他寒声道:“现在就说,我掌中境,没有不相干的隔墙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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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熬夜,眼花头晕,做了个清炒西兰花,切的蒜太长,吃的时候筷子夹起来错认成蛆,我静静看了半晌,心率飙升到160,大脑已经吐了,然后又确认只是蒜,平静的从崩溃转为平静..
恐水病是狂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