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单凭洗手液的味道,就知道我没洗碗去抽烟了?”谢春雨脸上写满了amazing。

  “怎么知道的就是我的秘密了,不能外露。”池云不肯再多说。

  谢春雨也没追问。

  俩人边喝茶边聊天,池云跟她介绍了这几天的行情走势。

  谢春雨疑惑:“你懂这么多为什么不自己炒股?”

  “从业人员不允许炒股。”池云跟她解释,“但可以买基金,我一直都在买。”

  “这又是什么?”投资小白谢春雨发问。

  池云同她讲了基金和股票的不同,最后结尾:“你可以尝试买些基金,胜率应该比自己炒股大。”

  谢春雨:“那你给我推荐。”

  池云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当然。”

  池云总算在谢春雨身上有了突破,便没再久留,直接回家躺尸了。

  白向川离开的时候,特地过来和谢春雨打招呼。

  谢春雨正在摆弄莲蓬,整束的被她拆了,拿了个前几日刚淘的茶洗,盛好水装了起来。

  单支的莲蓬,她反倒不舍得拆了,只觉得池云审美好,宣纸包裹的莲蓬更有不蔓不枝的气质了。

  白向川推门进来,见她纠结,便开口道:“包着便挺好。”

  谢春雨跟他唱反调:“我觉得拆了好看。”

  她动作也快,一抽便解了绳结,稍稍用力,抽出了整枝,一同放进了茶洗里。

  白向川也不恼,兀自拿起来那张宣纸,小心地展开。

  谢春雨摆弄着莲蓬,瞥了一眼,宣纸上有写字,写着: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字体磅礴,笔锋劲道。

  谢春雨心想:现在开花店也得多才多艺。

  白向川凝神看了几秒,却道:“这笔锋转势和你朋友一样,凌厉执拗。”

  谢春雨终于看了他一眼,警告道:“不要背后议论我朋友。”

  白向川不恼,只是微笑道:“我听陈宇说你和她认识时间不长,可能不太清楚,她是个懂得钻研的人,善于抓住身边一切机会来提升自己。”

  他意有所指:“池云向来对茶不感兴趣。”

  谢春雨恼火地下了逐客令,白向川微笑着离开了。

  谢春雨再低头去看那宣纸上的字,宣纸被包扎地有一圈折痕,但丝毫都不影响字体的美观。

  两行字,写出了谢春雨最喜欢的心境。

  她将宣纸仔细收了起来。

  池云一连几天都没打扰谢春雨,只是偶尔有趣的新闻发给她。

  对方不愠不热,之前那顿突破情谊的馄饨似乎没存在过。

  池云心想:大概这就是生意人,见了面八面玲珑,不见面便各自安好。

  她便停止了发送新闻,本来就像是单方面的联络,一旦池云停止了,两人竟一连半月都没再联系。

  七月中旬,会议开完。会议内容一改往年措辞,极大地提振了市场信心。

  池云看到应声上涨的大盘,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觉得一些等了许久的客户要迎来曙光了。

  趁着这次会议利好,池云开始忙碌起来,频繁地开始拜访客户,推荐产品或者沟通行情,最远的一次跑出了市区。

  池云搭地铁到三环再转乘公交,面见了客户。

  只是等她离开的时候天气越发不好,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

  池云准备下雨前赶到公交站,她起身告辞:“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我看你朋友圈转发了美术馆的展览,刚好我朋友送了我两张票,那天天气比较好,你如果有时间我先约下你,带我去开开眼界。”

  客户是位刚生完宝宝的女士,她诧异池云约自己出门,但还是应下了。

  她的确是很长时间没有自己的生活了,所以她珍惜这来自外界的邀请。

  客户笑着回她:“有时间的,宝宝我让我爸妈过来看着。”

  客户看着外面的天气,执意让池云带把伞。

  池云也没推辞,跟她约定:“那下次见面我再还你的伞。”

  客户笑得温柔:“不碍事的,放在你那里用就好。”

  等池云赶到公交站的时候还是下起了雨。

  台风在南方登陆,一路北上,所以这雨势大且急,一时间天色黑沉,连成线的雨滴在地上砸出水花,很快地面上积攒了没过脚面的雨水,池云手上的雨伞已起不到太大作用。

  公交车不能准时到站,街道上车辆来去匆匆,许久都没有出租车经过。

  池云看了眼气象地图,未来三小时都有降雨云团,她收了手机打算走去地铁站。

  池云雨伞遮低,尽量护住上半身不被打湿,可雨水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刚走出公交站两步,她便被迫又回来了。

  她即使走到了地铁站也会全身湿透,夏天衣服轻薄,太容易尴尬了。

  池云无奈地收了雨伞,仰头看向天空。

  家里次卧窗户为了通风打开了,厕所的小扇也开着,会有雨水飘进来。

  还打雷了,也不知道大米会不会害怕。

  她天马行空地想着,刚才迫切想回家的心情消失了,看着苍茫无垠的天空,渐渐放空了自己。

  等她注意到有短促且急切的鸣笛时,车已经打着双闪停到了自己面前。

  池云把视线从虚无拉回来。

  面前的车窗滑下来一条缝隙,谢春雨扯着嗓子冲她喊:“你怎么在这儿!”

  “哦。”池云带着一丝温和的茫然,回她,“被困在这里了。”

  “快别站着了,上来!”谢春雨招呼她。

  池云使劲抖了抖雨伞才合拢收进车里。

  谢春雨从扶手箱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池云笑着道谢,抽出几张纸巾擦着胳膊上的雨水。

  “你怎么在这儿?”显然刚才池云的回答并不能解答谢春雨的困惑,她又问了一遍。

  池云手里的纸巾已经如数浸湿,她捏着废纸不知道丢去哪里,谢春雨见状,直接拿过丢在了副驾脚垫上。池云的裤子也湿了大半,她不甚舒服地坐在座位上,心想可真狼狈。

  她擦拭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语气温和地回复她:“来见个朋友,没成想下雨了。”

  车重新起步,谢春雨努力在瓢泼大雨中看清前方的路,“你要去哪儿?三环桥下已经淹了,我刚好过来,估计再回去就难了。”

  池云有瞬间的讶异,但被她掩饰的很好,她低头滑动手机,几秒钟后,才开口:“我看前面有个肯德基,你把我放下就好。”

  谢春雨没说话,这段路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每天早晚两次,她自然知道过了路口便是那家肯德基。

  路口是红灯,她悠悠将车停在停止线内,这才道:“池云,虽然十几天没联系,但我还做不出暴雨天把你一个人丢在肯德基这种事。”

  池云似是被连成线的雨扰乱了思绪,慢半拍地回应道:“……啊。”

  池云没被丢在肯德基,但是被十几天没联系的人带回家了。

  坐上谢春雨的车后,虽然外面风雨更甚,但池云再没被雨淋湿一点。

  谢春雨打开门前庆幸昨日刚让人做了保洁。

  她努力做出主人的样子,将拖鞋位置告知池云,“这边房子我自己住,没别人。我去给你拿条短裤,换了身上的衣服。”

  池云“哦”了一声,又唤住了她,“谢老板,麻烦拿件宽松的。”她指指自己的大腿,又指了指谢春雨的,“太瘦的穿不进去。”

  谢春雨将衣服给她之后,自己也换了身轻便衣服。

  她今日穿的端庄,参加一个据说高端的茶会,在里面听了半天生意经,最后脑袋大地逃了出来,又逢暴雨,便没回茶店,这才恰好能碰到池云。

  她穿着不甚得体的睡裤短袖出来的时候,池云正站在客厅。

  外面天色阴晦,偶尔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阳台,能依稀看到茶台、茶架,以及茶架旁的一幅字。

  谢春雨假意问道:“看什么呢?”

  池云回神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我很开心你很能喜欢这句话。”

  茶谢春雨没遮掩,按亮阳台的灯,那幅字赫然写着“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当日被丝带捆绑过的痕迹还在,但主人似乎不在意,还用心地装裱起来,放在了一抬头便能看到的位置。

  谢春雨坐去了主人位,将茶架上的茶取下,邀请池云坐下:“喝杯热茶。”

  她手法娴熟地取茶称重,盖碗她手中翻飞,她边冲泡,边说道:“我最开始学茶,就是被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这句话吸引了。”

  池云惭愧道:“我一无所长,也没被什么熏陶过。”

  谢春雨不语,将茶为她倒了满杯。

  池云一顿:“但我还是刷过一些短视频,里面讲茶满欺客。”

  谢春雨终于道出了这十几天未曾联系她的原因:“你认识白向川。”

  外面雷雨震震,大有不停之势,池云轻叹了口气,考虑过往有几分可说,几分不可说。

  池云毕业后来市里求职,第一份工作便是在白向川手底下工作。她初入社会,父母也没有职场经验,只能跌跌撞撞地一个人成长。

  那时候白向川已经将P2P转入了地下,成立了有牌照的金融部门。池云的直系领导是一位年过三十的大哥,身高体胖,舌灿莲花,哄得白向川频频来部门考察。

  那时直系领导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不管能不能做到,但要让领导知道。

  白向川耗资单独为金融部门装修了办公区,做了十六连屏的会议室,并内配了真皮沙发。第一次汇报工作结果,直系领导让池云陪在一旁发放资料。

  直系领导向来夸奖池云:高材生,悟性高。

  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知道还有后半句:长的漂亮,成本也低。

  而告知她这句话的正是白向川,为得是解雇池云的直系领导,让池云顶替。

  本质也是为了压低用人成本。

  池云看着面前袅袅热气的茶水,“白向川……我想一想怎么讲。”